第42章 沦陷(三)
烛火在颤动。
是她先纠缠上来的。
玛尼沙觉得自己的脑子无比清醒,同时又无比矛盾地迷糊着。
她拥有绝对的掌控权,如此瘦弱柔软的身体向他靠过来,明明是小鸟依人的姿态,却逼得他节节败退。
唇上的热度如此清晰,热得发烫,像一团趋势正旺的火焰,眼见要燃烧起来。
玛尼沙的手指紧紧抓住门框,用力到不知怎么继续用力。
美寇的唇舌轻柔地在他唇上碾磨,看似专注与神情,一只手竟还有心思,从他的手背上压过去,不容置疑地将自己的手指扣入他的指缝里。
真奇怪,她的力气分明很轻。
一步退,步步退。
美寇反手将门虚掩住,玛尼沙的神经脆弱得像雏鸟。被细微的动静惊醒,他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仅仅是退了半步,他就被人反身逼着靠在了门扉上。
门彻底关严实了。
美寇迷蒙的眼神在他面上巡视,忽而凑近,重新将分开的唇齿合为交融的一体。
此时,她的另一只手也顺着他的手臂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两人十指相扣,像是一对缱绻已久的恋人。
掌心有异样的触感,美寇的手中握着东西,拢在了他的掌心。玛尼沙几乎是瞬间认出了那个东西——那只金钗。
仔细观察过,他清晰地知道金钗的每一条纹理,闭着眼都能勾勒出上面的花纹雕饰。
日日夜夜,时时摩挲。
玛尼沙从未如此清楚地意识到,他像喜欢那只金钗一样,对她的接近如此渴望和心动。
尤其惊喜的是,她说喜欢自己。
心防被攻开的那一刻,任由她靠近自己的那一刻,他就注定是输家。
玛尼沙的手指动了动,反扣回去,嘴唇微启,放她攻入,也放任她走进自己的心里。
这是很明显的,美寇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唇角忍不住高高翘起,踮起的脚跟落回地面,后退半步,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沉醉其中的猎物。
胜者为王。
即使这是个她仰视他的角度,也能让他主动低下头来。
玛尼沙慢慢睁开淡色的双眸,眼睫微颤,几乎是祈求着询问:“你方才所说,是真的吗?真的喜欢我吗?”
渔夫用诱饵引诱鱼儿上钩,温柔地欺骗着他:
“当然,我怎么会骗你呢?”
梦中女子眉眼弯弯地对玛尼沙笑着,一如初见那般天真灿烂的模样。
玛尼沙展颜笑着,猛然拥她入怀,不断在她耳边呢喃:“我也喜欢你,美寇,我也喜欢你的。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的。”
美寇扯下了湿漉漉的外衣,哆嗦着解开了玛尼沙的腰带,将手从衣襟处探了进去:“好冷啊,你为什么也在发抖?”
因为他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对峙不过两息,玛尼沙呼吸越发急促,颤抖着将美寇抱了起来,往内室去。
灯盏落在地上,小小的烛火点燃了灯笼,却没有人顾得上了。
喘息声和悉索声交织,两人交换彼此的呼吸,不知怎么就来到了堆满奏章的桌案上。
玛尼沙余光看到桌上摊开的奏章,分神拿开,却被坐在桌上的美寇揪着衣领拉下来。看似压倒性的动作,却是由身下的人主导的。
玛尼沙的双手压在美寇铺满整个书案的的头发上,亲吻从唇上蔓延到耳朵,脖颈不小心摸到桌上奏章的那一刻,他忽然清醒,推开了她。
“不行,不能这样。”玛尼沙瘫坐椅子上,迷茫地摇了摇头,言语愈发坚定:“不能就这样在一起。”
美寇眸色阴冷:“什么意思?”
玛尼沙没有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劲,兀自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不能这样在一起不能委屈了你。”
闻言,美寇一怔,顿了顿,她又欺身而上,从案上下来,坐在了玛尼沙的身上,重新和他纠缠在一起。
“不要想太多。”
仅限于此的关系,不要什么越界的许诺。
她痴缠着他,想让他来不及思考。却不料,肌肤相贴的那一刻,玛尼沙用仅存的理智推拒着她:“不行。”
他忍得如此辛苦。
美寇肆意地撩拨着眼前几欲崩溃的人,像是诱人犯错的妖魔,在他耳边不断蛊惑:“没事,可以的。”
她的双臂在他的肩膀上交叉,双腿在他身后交缠,和他赤诚相见,紧紧相依。
玛尼沙像是重伤之人,在她耳边艰难地轻唤,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濒死的挣扎,剧烈而急促。
可是偏偏,有美寇掌控之外的力量来破坏。
一阵疾风吹开窗户,穿堂而过,迎进了温凉的月光。
摩擦而热的身体迅速冷却。
玛尼沙手忙脚乱地给美寇裹上衣服,怕她乱来,再次紧紧拥住她:“让我仔细想想。”
情窦初开,却未经人事的王子,本能地开始慌乱,却没有失措。他在想着最妥贴的办法,让她不受委屈地和他在一起。
然而,玛尼沙有心交付情意,美寇却失去了兴致,喜怒无常地推开了尚且稚嫩的王储。
“你怎么了?”玛尼沙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的情绪:“是我的力气太紧了吗?”
美寇伸手在玛尼沙的脸上触了触。
这张脸真是英俊好看,带有比丘国人特有的相貌特征,眉宇却不凌厉,反而少见地温和。
就是,太温和了点。
美寇推开他的肩膀,灵巧地翻身出去,背对着玛尼沙整理衣服:“天色已晚,妾身回去了。”
眼看人要离开,玛尼沙毫无头绪,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她生气,思来想去,只有两人如今的身份阻碍。
于是他追上去牵住她的手,真挚地保证:“你放心,我冒犯了你,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等到父王——”
“王子殿下!”美寇蓦然转身看着他:“我们是没有未来的。”
玛尼沙几次欲言,却都压抑回去,最终化为微不可闻的一句:“那你方才是什么意思?”
美寇低头,平静地说着深情的话:“每次见你,我都难以抑制自己。明知这是不可能的感情,我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来找了你。不求长久相守,只求今夜缠绵。等到了此夙愿,便与王子”
玛尼沙猜出了她的下文。
等到了此夙愿,便一刀两断,再不相见。
但是,这怎么可以,他已经在思考未来的事情,怎么可能甘愿此时退一步?
“你等我——”
“殿下。”美寇又一次止住他的话,低声道:“我是你父王的后妃,从此还是保持距离吧。”
说完,她就像是一掬流水,从他掌心逃了出去。
玛尼沙追了两步,顿住。他低头一看,脚下是那盏灯,烧尽了灯笼,化作一地灰烬。
佳人离开,空留失意的王储,对着冰凉的月色流连曾经的旖旎。
美寇化作狐狸原形,很快回到自己的宫殿,在宫门前化作人形,悠悠走了进去。
孙月华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困倦得眼皮打架,却强撑着瞪大眼睛。小黑缠在她胳膊上睡得正香,丝毫不受打扰。
看到美寇回来,孙月华眼睛一亮,就要站起来,忽然记起身上的黑蛇,畏惧地看了看,没敢动。
美寇直直走过去,两只手捏住小黑的脖子,把它摇醒了。
人眼对上黑豆蛇眼,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旁边的琉璃笼子:“滚回你的狗窝里睡。”
黑蛇吐着信子,弓起了身体,一人一蛇无声对峙。
孙月华忐忑地闭上了眼睛,令她没想到的是,黑蛇真的滚了。
小黑向来识趣,无论这个人类心情好或不好,它总归是不敢惹的。
孙月华这才领教了美寇那句话,黑蛇是真的很乖,性情温顺,任打任骂。
正在走神的时候,美寇忽然对她嘱咐道:“你去外殿睡,无论听到什么声音,今晚都不要进来。”
见美寇神色不对,孙月华敏锐地想到今晚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她初来乍到,谨慎地不想惹事上身,试探道:“奴婢和娘娘宫中的一个宫女相谈甚欢,不如今晚奴婢去她那里睡?”
“随你。”
宫殿被妥贴关上。
小黑忽然醒来,警惕地支起了身体,美寇站在宫殿中央,一动不动。
风徐徐从窗户吹进来,吹起曳地的纱帐,宫殿里的灯盏渐渐灭了,除了沿着窗口的缝隙循迹而来的月光,其余地方是连成一片的黑暗。
小黑在黑暗中低下头,服帖地趴在了琉璃笼的底部。
美寇闭着眼睛,扑面而来一阵浅浅的呼吸。
她睁开眼睛,等到适应黑暗,看到了几乎与她贴着鼻尖而立的乌秀。
乌秀比她高,无论怎么站都不可能与她鼻尖相贴——
除非他低下头。
这个角度和姿势,是在审视她。
美寇缓缓勾唇:“不是刚才见过?又来做什么?”
乌秀的声音飘渺得像一阵烟,语气中含着一丝微不可闻的茫然:
“我想了很久。”
美寇漫不经心地接上:“哦?你这么聪明,想什么需要这么久?”
黑暗中逐渐出现两点幽蓝的光。
美寇这才发现,乌秀刚才应是在垂眸,因为几乎闭着眼睛,所以眼中的蓝光没有泄出来。
从进来之前,甚至是从两人分离之后,乌秀可能一直是这个状态。
眼眸变蓝,情绪激动。
幽蓝的光明明灭灭,美寇紧紧盯着他,蓝色的光蓦然灭了——这一次,是他先闭眼。
“我想了很久。”乌秀道:“我好像在生气。”
那年幻境里,那天清晨,她被刺了一剑,穿胸而过,他对准她的伤口用力按了下去。
那时候,他很快就否认了。
现在这句话,很像是在回应那个遥远的问题。
——你在生气?
——我并未生气。
如今他却说:“我好像在生气。”
窗外吹来了不知什么地方的风。
美寇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王殿偏殿,大王子殿里那阵莫名其妙的风,是他弄出来的。
乌秀急促地喘息了一声,难耐地歪了歪脑袋,满头乌发落下。
一对白色的鹿角像是横生的树枝,从满头乌发中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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