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殊途（二）
很快，期末考试如恶魔般降临。
杨志千叮咛万嘱咐，这次考试十分重要，事关大家的去处，要一百二十分的上心。
不少学生徘徊在淘汰出局的边缘，他们疯狂地学习，企图在这次考试中取得优异成绩，以拉高最后的综合排名。
就连苏方这种本性大大咧咧、视考试如粪土的人都难免焦躁。
第一场考试前，苏方没回家吃早饭，拿干面包对付了一顿。
他端正地坐在座位，认真翻看数学错题集。
那是个很厚的本子，写了一大半，黑、蓝、红三色相间分布。由于经常翻看的缘故，本子有些蓬松，页边泛着黑。
白薇从他桌边路过时，恰好瞥见如此一幅“学子上进图”，点点欣慰之情涌上她的心头。
她可是记得清楚，在去年，苏方十几分钟就抄补够了一星期的错题量，纯粹是应付老师抽查。
再看如今，苏方可越来越像培优班的人了。
白薇莫名想逗他两句，笑道：“苏方你知道吗？”
苏方抬头看她，有些发愣：“知道什么？”
白薇笑嘻嘻：“临时抱佛脚有被踹的风险。”
苏方：“……”
“谢谢提醒。”苏方觉着好笑，“不过，同桌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白薇也跟着笑：“怎么样？有信心吗？”
“必须有啊。”苏方答得特有气势，“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我会的可多了。”
闻言，白薇止不住笑。
她本来还想着，如果他考前恐惧的话，她可以顺嘴安慰两句。结果，呵，是她多虑了，这货都快膨胀到和太阳肩并肩了。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
白薇道：“那你加油！我也看书去了。”
苏方握拳示意：“同桌加油！打败方狗！”
白薇：“……”
他对方浩扬得是有多大的怨啊。
考试依旧是两轮，四天。
“若有似无”的假期很快结束，学生们再次“不情不愿”地回到学校，直面惨淡的分数。
从周一的第一节开始，判过分数的试卷陆续来到学生手中。周二的下午，成绩单准时被班主任拿进教室。
至此，期末考尘埃落定，培优班学生的去留也随着确定下来。
十八班的成绩单照例被杨志贴在墙上。
课下，白薇第一次在第一时间围了过去。
她找到了苏方的名字。
苏方还是排在最末，至少在十八班是这样的。
总排名外的东西也没什么意义，白薇扫了一眼便退了出来，给着急成绩的让位置。
白薇没打算主动说，毕竟“不努力和努力的结果一样糟糕”这件事本身就挺让人难受的。
可她返回座位的途中被叫住了。
苏方道：“同桌，我多少名”
白薇一时竟被问住了，愣了几秒，才道：“啊，没注意。”
苏方蹙眉，说了声“好吧”。
情绪还是让他自个儿消化吧。
白薇心想。
隔天，杨志专门举办“文理分科”的主题班会，从自身爱好和专长、一中文理师资配比、文理就业前景等多维度进行优劣分析，尽可能为学生提供专业、有效的参考建议。
在班会的最后，每人都领到了一张“文理分科意向表”。
有人坚定，如白薇，表单一到手，便提笔勾了“理”，签了名字。
也有人犹豫，不断从老师和父母处获取建议，最后在表单提交的前一秒，匆匆选择。
一张纸，就这么决定了未来两年，或者更长时间要走的路。
离别总是突然的。
这天，18班正像往常一样，打扫，谈笑，为上午第一节课做准备。
杨志招呼也不打，直接拿着几张纸进门，待众人安静落座后，残忍宣布：“分班表出来了。”
讲台之下，声音立刻嘈乱起来。
指关节敲在讲桌上，发出几声清脆声响。
“安静！”杨志说，“我知道大家都觉得突然，但情况就是这样。学校下达的通知是，今天上午不再上课，按照分班名单，把教室和宿舍换了。”
“下面，我简单说一下分班情况。我们一中向来理科班比文科班多，1班到10班是普通理科班，11班到16班是普通文科班，17班是培优文科班，18班到20班是培优理科班。”
“有的学生可能比较关心这次的淘汰情况，是这样的，过去四次大考的成绩综合起来，从分最低的开始淘汰，共剔除了二十多位同学。留下的180人，文科班有50多个，三个理科班平均是40几个。”
硬的讲完了，杨志开始说软的。
他面部柔和了一些：“林城那么大，同学们能聚在一起学习，就是缘分。今天，有人会留在十八班，有人会去到隔壁，还有人可能走的更远些，但是都没关系，十八班永远是你们的家，你们永远是最棒的！”
白薇不确定这番言语是套话，或者真情，再或者兼而有之。
反正是有很多人因为这话变得感伤。
为了避免学生一窝蜂地挤在分班表前，杨志干脆把姓名和相对应的班级念了一遍。
力气是省了，但对于末尾几位同学，残忍程度不亚于当众处刑。
白薇听得很认真。
她，沈云程，申姜，朱樱……理科18班。
周兮兮，文科17班。
许安，文科13班。
苏方，理科1班。
……
白薇还在18班，这让她免去了搬书的累活儿。
整栋教学楼都乱哄哄的。学生都在忙着搬运东西，走上窜下。
攒了一年的课本资料分量十足，摞在桌子上跟座小山似的。
许安背上书包，又抱起一摞，丝毫不嫌重似的，整了个前后一边沉。
“我帮你搬一点吧。”白薇走近。
许安看她一眼，平静道：“谢谢，我自己可以的。”
“没事。”白薇搬起另一摞，对许安说：“我们走吧。”
再拒绝就是不知好歹了。
许安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然后许安看到：
白薇没问在哪个班，就这么直接来到了三楼13班的门口。
她对她真挺好的。
许安为此感到羞愧。
两人找了个空座将东西放下。
而后又在四楼和三楼之间往返几次。
最后，两人将最后的东西叠放在桌子上，面面相觑。
安静了几秒，白薇道：“你要想找人说话了，可以来找我。”
许安低了低头，敛下神情，声音平静：“好。”
“那我就先走了。”
“嗯。”
这应该是她们最好的告别了吧。
白薇再回到18班时，苏方的位置已经换了人。
她觉得她还有些话没对他说，可想了想，又不知道怎么说、说什么。
最后也只是感叹一句：“高一就这么过去了啊。”
据说还要补一周课才放假，高二就这么提前开始了。
杨志很快为新班级排了座次表，也敲定了新的班委团队。
沈云程依旧是班长，原因可归为两点：
一来，班主任和班长还是原配搭子好；二来，沈云程是唯一积极争取该职位的人。
暑假缩水了，作业膨胀了。
高中生集体表示：“假期，原是我不配。”
天很热，老旧的风扇呼呼吹着。
白薇的暑假生活很简单。
清晨，在周玉女士的嘹亮叫喊声中起床，吃早饭。
白天，周玉女士也不让她干什么活，她只管看书写作业、看顾白父。
晚上，她会蹭周玉女士的乡村爱情剧看，一家人聚在客厅，听老风扇吱呀吱呀的转，每隔几天会给白杨去个电话，给这个在外务工人员送点家的温暖。
日升日落，数十天过去，便又开学了。
周一的班会，杨志有些来迟了。
他穿着随意，精神头很好：“咱们又见面了啊。”
底下笑着附和。
随后，杨志冲门口招手，道：“先进来吧。”
白薇好奇地望过去——
苏方？！
苏方在讲台上站定，扫了两眼。待看见白薇正仰着头看他时，他对她笑了笑。
那是一种温暖的、欢喜的笑。
白薇被感染了，也高兴起来。
这时，杨志道：“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来，给大家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苏方站直，正色道：“大家好，我是苏方，很高兴能成为18班的一份子。在这里，我会端正态度，认真学习，争取能配得上18班这个优秀班集体。最后，希望大家监督我，谢谢大家。”
话落，底下响起断断续续的、有气无力的鼓掌声。
十六七岁的人已经明白很多事了。
就比如现在，他们都知道苏方这个插班生来路不正，或许正感慨其后台强大，又或许正满心鄙视……
或许还有很多种可能，可是他们什么都不说，只机械地抬起手，跟着群体拍了两下。
杨志指了指教室后头，道：“你就先一个人坐那吧。”
那是位于最后排，单独摆放的一个桌子。
班主任这样说，白薇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18班人数是双数，必然会有一个没有同桌的人，且不久前刚排过座位，再调换一次也不太现实。
可白薇就是，有些担忧。
事实证明白薇没有想多。
下课后，她正在收拾桌面，便听见有个男生说：“新来那个真挺厉害，家里肯定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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