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诶嘿，想不到吧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的？有些事都不是在高家村发生的。"
无过的怀疑如约而至，苍右挠挠后脑勺："我还当你不会问呢。哎呀，其实就是我捡到了她。"苍右伸手入怀，拿出来时虚虚握成拳头。
无过侧头去看，苍右宽大的掌心里坐着一只小鸟，羽毛色泽鲜亮，在冬日难得的阳光里呈现出梦幻的紫蓝色。
"三宝鸟！难道她就是宝珊？"
"嗯哼！无过道长聪慧过人！"苍右拱了拱鼻子。
宝珊也抬起一边翅膀挥了挥，像在打招呼。
"她没了妖丹，就没法说人话了，但是我们说的她都能听明白。"
为了回应这话，宝珊举起翅膀挥了挥。
"自从他们发现你家的猫是世间难得的九命猫，当即报告给了姨姨。为此姨姨还特地来了一趟高家村，就是为了强调必须要得到九命猫的妖丹。"苍右严肃的说。
无过点头，片刻后开口："哪有那么多巧合，和热心肠，不过都是有利可图罢了。之前种种，我虽察觉出了异样，但总觉得不该怀疑朋友。"说到次数，无过长叹一声："我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怀疑他们。"她懊恼的一锤睡眠，白指柔察觉他的挣扎又是一阵毫不留情的收紧。
"哎哟喂，您老人家消停点吧，别猫没找到，你倒是先去了。"苍右赶紧按住无过。
被白指柔狠狠教训了的无过头吐鲜血，动弹不得的歪在冷泉里，显然刚才是被白指柔狠狠的"教训"过了。
"现在怎么办？你和你的猫分开后可有办法联络她，不然她就真的危险了！你不知道，小缘本来身体是支撑不了长途跋涉的，可为了一路尾随你们去都京，他们不惜制造了高家村灭族惨案，小缘一个人吸光了整个村的精气，只要是活的，甭管是耗子还是人，统统被她吸干了！"
苍右一说起这个仍旧心有余悸，他想到了自己可怜的小主，眼眸里写满了悲伤。
"啾啾。"宝珊叫了两声，表示了安慰。
原来高家村的惨案是因为这个，不过听过了小缘和高野的旧事，无过也猜了个八九不了十。但是问题是，"我和妙法分别时算是不欢而散，并未留下任何联络方式。"
说起妙法的事情，此刻无过处了后悔还是后悔，他要后悔的事情太多了，不该留她一个人，不该不联络方式，甚至他就不该和凌虚道长约法三章。
自己怎么会答应独自回到清泉观？当真是鬼迷了心窍，他怎么会认为自己离开了妙法还能正常的像个人一样活着。
事已至此，说这些都毫无意义了。
无过尝试运起身上的能力，发现完全无法使用。看来这样的情况，还无法达到使用能力的条件，他除了干着急，还是干着急。
"高家村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先前没有人发现，现在我既成了半仙，便绝不能对这件事情坐视不理！高家村，我的小主人，不能白白葬送性命！"
苍右一改之前爽朗的模样，严肃坚定的握拳道，自他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那一刻开始，这就是他要完成的第一件事，也是最最重要的事。
无过颔首，表示理解。
片刻后，无过清冷疏离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错愕，他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你刚刚说，你是半仙？"
苍右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耿直的一点头，"昂，咋啦？
无过怔了怔，旋即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无事。人人都说造化弄人，人人都围观别人的造化，殊不知自己也是被愚弄被围观的其中之一。你轻描淡写的一声昂，是清泉观多少道士，乃至掌门都无法达到的境界。"
"没那么夸张吧，我就是死了一次而已，莫名其妙就挨了雷劈成了半仙，真有这么难？"苍右真不认为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舍身成仁，功德圆满。你说起来很简单，实际上做起来很难。人，很难有这种绝对的纯粹。"
苍右就算再迟钝也听懂了无过这是夸他，面红耳赤的抓了抓棕红色的头发，宝珊飞起来啄他的脸，以示对他害羞的调侃。
"联系妙法的办法，我想到了。"无过忽然换了个话题。
苍右马上坐直身体，表示自己认真听着。
"春舟，我师父的独女，身上有可以联系到妙法的纸鹤。现在有两个方法，一是，你们将事情告知于她，她天性善良热情，若是知道妙法有难定然会相帮。二是，你们去偷纸鹤，让我自己与妙法联络。"
面对这两个提议，苍右想也不想的选择了第二种。他不是不认识春舟，相反的，春舟于他是有救命之恩的。只可惜他那会一心求死，辜负了春舟的好意。
也正因如此，他才没脸出现在春舟面前。就算再怎么狼心狗肺的，也不能大大咧咧的走到春舟面前说：嘿，我就是你救的那条不知感恩，逃走了的狗。我叫苍右，现在想借用你的纸舟一用吧？
而且免不了还要被春舟盘问，自己又要解释一遍，多累啊。不如去偷，干脆，简单！
无过对此没有意义，他此刻满脑子只想着确认妙法的安全，以及提醒她潜在的危险，至于其他的他已然没有心力去思考了。
"成，那就这么定了。你脸白得发灰了，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我把宝珊留给你，万一有事儿，可以让她来找我。"苍右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放下宝珊，一闪身就不见了。
动作迅速，不拖泥带水，这是无过现在最需要的。
苍右的计划很好，他去过春舟的闺房，知道纸舟的位置，现在自己还是个半仙，别的不会，隐藏气息可是一绝，偷个纸舟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开始的确如苍右所想般顺利，可就在他拿到纸舟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漏算了一人！
那就是时常出现在春舟身边的，守珏！
千算万算，差了一步！所以当苍右被定身术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时，心里只剩下认栽。他刚刚成仙不久，修为不算高，也不会太多法术，隐藏气息也是最近跟踪小缘和无过练出来的。真遇到像守珏这等高手，他只能认栽。
"我竟是不知，什么时候清泉观的结界变得如此脆弱了，什么小妖怪都能闯进来了。"
守珏不慌不忙的走到苍右面前，面上温和俊朗，眼神却十分锐利。他上下打量着苍右，不多时表情就变得有些古怪。苍右迎着他古怪的表情，也扯出个尴尬的笑来。
"嘿嘿，我不是坏人。"
"嗯，一个刚成为半仙的妖，有点意思。"守珏眯起眼，这不由得让他联想到上次他同几位道长一起围观的天劫。
天劫，新出炉的半仙……？
守珏正色的皱起眉再认真打量，他能感觉出这半仙气息纯净，没有恶意，而那一头棕中带红的头发，总让他很是眼熟。
苍右被定住了，维持着弯腰驼背的做贼样僵硬的杵在原地，任由守珏打量，思索。
"大师兄，这人很危险吗？"春舟见守珏迟迟没有动作，不免担心问。
守珏摆手："不全是，我只是觉得有几分眼熟。"
话音一落，苍右的表情更加扭曲古怪更加坐实了守珏的直觉。他竖起剑指，快速的戳在苍右心口，少顷收回手时，脸上露出了和无过得知苍右是半仙时那般相似无二的笑意。
守珏解开定身术，却不是打算放苍右走，大手捏住苍右的脖子，拎小狗似的，将他提溜到春舟面前。
"春舟，你来看看，是你的熟人。"
清泉观的师兄弟们都说守珏师兄和煦如春风，而在他手心里瑟瑟发抖的苍右表示，这都是骗人的啊！他就是个笑面虎！！！
他最不想见的就是春舟，可他不得不面对的也是春舟。
春舟惊讶又好奇的认真打量了几眼苍右，摇摇头："大师兄，我从未见过他，也和他并不熟悉。"
无怪春舟不认识，毕竟只凭着棕红的头发和半仙，还有天雷，能够一下猜中苍右身份并非易事，这份惊人的洞察力也就只有守珏才有。
"你尾巴呢？露出来看看。"守珏笑眯眯的捏了捏苍右后脖子。
被薅住了命运后颈皮的苍右只得乖乖听话，变出了尾巴。棕红色的狗尾巴一出来，春舟就愣了，她掩住嘴，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
"耳朵呢？"守珏又问。
苍右又只好把耳朵也变出来。
尖尖的毛绒耳朵，和镰刀似的尾巴，棕红的头发！
春舟惊呼一声："是你！"
"诶嘿，想不到吧？"苍右嬉皮笑脸的想抖个机灵，结果在场没有一个人笑了。他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沉默了下来。
心道春舟是哭是怪也好，他都得受着，谁叫自己当初辜负了她一片好意呢。
等了许久，春舟终于回过味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你还活着。"
一瞬间，苍右回忆起来又冷又痛时裹住自己的那件柔软而温柔红色披风。让他明白，人世间还有这样一种善意，纯粹到极致，令人羞于直视。
苍右挺直腰板，守珏的手不知何时已放开了，他低头望着春舟，终于说出了那句迟到许久的："当时多谢你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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