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谢敏之与时家老四是仙门里出了名的一对狐朋狗友,两人灵力平平全靠着一身价格不菲的装备行走山头。
什么上古名剑,一人一把。上古神符,一人一摞。二人游历山河,上酒肆下青楼,除了降魔什么都干。
三日前,他们原本要去江南看名妓,途中经过辰阳的宿城遇上了邪祟闹鬼之事,想起兜里的神符还一张未用,便决定去管管闲事。
没想到碰上个硬茬把自己搭进去了。
青郦提着少年御风而行,天刚蒙蒙黑时便落地在了千里之外一座宅院里。谢敏之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大吐特吐,可惜在路上基本都吐干净的胃里实在是什么都没有了,只能不断干呕。
要不是他路上耽误,还能更快些。
上元时氏在修真界赫赫有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些修士里自然有人见过青梨,门口接引的女修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您是。。。。时夫人?”
“是。”
原身没嫁人前,在仙门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透明。嫁入时家后,也很少参加仙门大宴,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次数不算多。
但因为她嫁的夫君实在是太过有名,无论是男修还是女修都不曾错过她出席的每一场宴会,挤破了头也要见见这位能把无欲无求的皎月仙君拉下神坛的奇女子。
但令众人失望的是,时夫人竟然——
脸白得向魇鬼唇红得像吊死鬼,衣品俗气的像青楼女鬼。
即便是谢敏之介绍了,这位可爱的仙子也根本无法把眼前漂亮的女人与先前的时夫人联想在一起。
皎月仙君何时换了个夫人?小女修心里暗想。
虽说仙门中和离再娶再嫁如同家常,但短短一年的光景,是不是太快了些?
她压下心头的困惑,将二人引到正厅,推开殿门道:“师兄在里面,他们是最早赶来的一批修士,时公子失踪时他在现场。。。。就是现在状态有些不好。”
青郦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便抬步走了进去。
小女修被她一看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害羞。
这位新时夫人真的好。。好。。漂亮啊。。。。。。。。。。。。
青郦一进屋,里面的少男少女们便蜂拥而至,七嘴八舌地把这里的情况说了。
不大的房间里,只有偏僻角落里的少年低头坐着并未上前。
他身量中等,穿着与引路小女修同门派的蓝色长袍,袖口上用金线绣着一个小巧的阴阳鱼标记。
辰阳赵氏的家族徽记。
少年的领口有着明显的撕扯痕迹,露出里面染血的白色里衣。听到脚步声的靠近,他微微抬起头来。
“阿江正是时公子那队唯一回来的人,施法救治之后还是这副神志不清的样子,应该是被什么魇住了。”
“阿□□郦的声音又轻又冰,像是徘徊在耳边的冰雾一般带来丝丝清明。“带我去找时洋。”
话音刚落,一直像是失了魂魄般呆愣的少年竟然晃悠悠地站直了身体,仿佛突然被注入了灵魂。
但下一秒他的眼神又变得先前般直勾勾,他下意识地重复呢喃:“去。。。去找时洋。。。”
众人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睛的盯着他缓缓朝门口行去,一双大眼睛看向青郦,“时。。。时夫人,阿江这是。。。。”
青郦眉眼一弯,让那人看红了脸颊。
纤白的手指指了指阿江的后背,破损了大半的仙服处赫然贴着一张白色的符篆,尺寸不大又与里衣颜色相同一时竟无人觉察。
当今仙门所用符篆皆为四色,白青红金,效力依次增加,这白符为小弟子们课堂演戏时所用,观赏效果大于实际效用。
这。。。时夫人确定没有贴错符篆吗?
这年轻修士还来不及问出口,神识不清的阿江便出了门甚至脚步生风走得飞快,若不是挡在门口仍在干呕的谢敏之无意间挡了一下,众人险些要失去他踪迹。
但可怜的谢公子就不怎么美好了,彻底磕在门口的石狮子上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穿过街头越过小巷,带路的阿江专挑一些弯弯绕绕崎岖难辨的小路走,原本青郦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片的年轻修士们,等到了密林时便只剩下十几个了。
其中一位眉目清隽的少年奇道:“这。。。这不就是那些花轿最终消失的密林吗?可我怎么记得那密林应在城南,我们不是一直在往城北走吗?”
“听,什么声音!”
一阵由远及近的鼓乐声乍然响起,原本安静的空气立刻热闹非凡起来,众人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列身穿红衣的送亲队伍。
那队伍浩浩荡荡,中间簇拥着一顶装饰繁复的大轿,从隐秘的巷口鱼贯而出。
“就是这个轿子!宿城内失踪的女子与阿花师妹都是被这个轿子掳走的!我们追到密林里面之后就彻底迷失了方向,天亮后才找到出来的路,但却有二十六人不见了。”
一个之前曾亲眼看着同门在自己身边消失的小修士心有余悸的问道,“我们。。。还要跟上去吗?”他看起来不大,十四五岁的年级,眉目清秀的脸庞因为极度的恐惧有些扭曲。
“失踪的人中本地女子十一人,女修七人,男修十九人,加上轿子里的正好男女各十九人。”另一着紫袍的少年蹙着眉心,目光略过众人,落在那顶透着诡秘气息的大红花轿上。
少年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吹来阴风卷起了轿帘,虽只有一霎但也足以让众人看清里面的光景。
“可,,,轿子里没人啊!!”队伍里的女修情绪开始失控,纷纷下意识的躲到青郦身后,甚至有一黄衣女子竟颤颤巍巍的拉住了她的衣袖。
青郦被她身上浓郁的熏香熏得头疼,立刻避开,抓住了一旁的阿江:“等下我和他一起进去,你们在外等候。”
忽然间,人们闻到一股刺鼻的靡靡之气。
似乎是民间流行的百花香粉,林间不知何时也浮现了一层阴秘的薄雾。
“当心!”
“掩住口鼻!”
青郦神色一凛,拉着阿江往后疾退数尺,手间花里胡哨的仙剑用力一挥,金色的灵力裹挟着剩下的人将他们推入了数丈外的小巷内。
香气逐渐飘散,林间的白雾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顷刻间整个密林变成了一片雾海,可见不过一寸。
青郦心念一动。
香梍幻境。
果真是传说中的冥月老。
妖魔中最为龌龊的一种,自称月仙。
所残害之人多为男女组合,将其配对后按照冥婚的习俗举办一场婚礼,另二人阴阳交合之时吸取对方身上的淫靡之气来修炼。
此怪极重仪式感,因其手段下流故而极为后界修士所不耻,一遇见必要被斩草除根,待到青郦所在的时期几乎绝迹,她只在古籍典录中看到过一些记载。
传闻此怪妖力不强,但善惑人心尤这香梍幻境不可小觑,一般人进去了很容易便会彻底失去神志。
青郦悄悄将手指在锋利刀刃上一划,灵台顿时清明了几分。
这雾气来得快,散得更快,也就两息的功夫眼前就变得朦胧清晰起来,原本深不见底的密林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开阔平坦的旷野。
远处可见一座广袤阔气的大宅,亭台楼阁,雕梁水榭,九曲回廊,虽看不真切但所距不远。
一直垂着头的阿江突然直挺挺地抬起头来,双眸被宅院门口挂着的硕大红灯笼映出诡魅的投影,仿若受到召唤一般四肢僵硬的朝大宅走去。
宅院内。
灯火通明恍如白昼,红纱摇曳喜气洋洋。
诺大的庭院被中间宽阔的汉白玉路整齐地切割成左右两区,熙熙攘攘的摆着精致又豪华的流水席,宾客们皆是一袭新衣推杯换盏间觥筹交错。
列席诸位赫然是宿城内失踪的男女老少们,一眼望去约莫百人之众。如若忽略他们空洞诡秘的双眸,还真以为是当地的豪门大户在举行婚礼。
披挂着红纱的大堂内,一人多高的鲜红囍字仔细看竟是百花堆积而成,高堂主位处端坐着喜气洋洋的夫妇二人。
乍看之下并无端倪,但仔细看不难发现,右侧的“夫人”哪里是一个活人,分明是一个涂脂抹粉,嘴角噙着诡异笑容的纸扎人。
忽然,蜂巢般紧密相连的房间里齐齐燃起了灯火,映出窗户上明艳夺目的大红囍字。后院的礼炮声突兀的传来,唢呐乐声接连响起。
一个穿红戴绿的纸扎礼赞官引颈高唱道:“吉时到!”
刚刚还推杯换盏的宾客们,突然直直挺的站立起来!
手上的酒杯撒满了衣袖也毫无察觉,他们直直扭身朝前厅看去。
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入耳,主楼上两列队伍顺梯缓缓而下,左边做新郎打扮,右边是盖着盖头的新娘子。
左右各十九人,正是失踪的修士与本地少女。
“我手中红符剩的不多了,等下出了楼我直接去擒那月仙儿,你掩护我过去。”
“凭什么我掩护你?我的楚丹剑定能将那月仙儿斩杀殆尽,你用符篆掩护我。”
“就凭你那花架子剑术能擒了那月仙儿老子把那纸扎人吃了!不想死就听我的,我手中的金符篆可是我大哥所制,一击定能将其拿下。”
“呸!你那破符若真有那么灵,你还会被抓到这来?我这可是楚丹剑三分灵力化成十分,我修为比你强你掩护我。”
“你掩护我!”
“你掩护我!”
走在左侧队伍末端的两位少年“新郎”剑眉星目气质不凡,执剑的个头高些更冷峻些,拿符篆的个头稍矮更侠气些。
二人横眉冷对,互不相让的争执声引得前方的引路童子回头看来。
少年们瞬间噤声,低着头顺着鱼贯而出的队伍缓缓朝着正中的主路慢慢行进。
摇摇晃晃的少男少女们,眼神呆滞,皮肤苍白,走路的姿态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僵直。
院中的诡异之景让时洋头皮一阵发麻,他眼睛盯着慢慢向前挪动的队伍,宽袖下的手指灵活抽动着红色符篆打在手腕处保持清醒。
他压低了声音对身后骂道:“王希白!你个王八蛋!我的符篆快没了再不动手你就等着死在这吧!”
身后毫无回音。
队伍仍在慢慢移动,最终停在了宾客中间的白玉主路上。
正厅前的礼赞官又高声唱到,“昏礼始,新郎新娘上前行礼!”
队伍开始慢慢地向前挪动,时不时从前方传来礼赞官高声所唱的诡秘贺词。
“王希白!”刻意压低又咬牙切齿的声音再次从队伍末端传来,好在有唱词的掩盖隐秘之语一时无人觉察。
又没有收到回音,少年不敢贸然回头,只得趁着堂中新人行礼时的掩护,与旁边队伍末端的新娘悄然换了个位置。
最后一位“新娘”出落的格外高挑,与时洋身量差别不大,盖头一盖不细看的话看不出什么。
“喂!”盖头下剑眉星目的少年眉间紧皱,他暴躁的拉着旁边的“新郎”咬牙道:“等会我掩护你去擒那月仙儿。”
时洋总算察觉到了什么悄悄将盖头往旁边扯了扯他整个人都麻了。
只见刚才还跟自己争执的少年,此刻眼神空洞四肢僵硬分明一副中魇的模样。
他深吸一口气,默念了几句静心咒才勉强稳住心神,紧接着从袖中抽出唯一的一张金符。
在冲向月仙儿与救人之间他犹豫了一下咬牙选择了后者,金色符篆打出,“新郎”白皙的手腕上顿时泛起点点金光。
王希白灵台逐渐清明起来,还来不及回想怎么回事就对上了时洋幽幽的目光:“你不是说自己灵力很强吗?还不是中魇了,垃圾!”
他下意识地反驳道:“你才垃圾!”
时洋立马横眉瞪了过来,一脸老子刚救了你,你就这副忘恩负义的表情,“为了救你老子的符都用完了!这下好了彻底等死吧!”
“我又没让你救,你有本事你冲出去啊!谁让你刚才不听老子的话,不然我能中魇吗?”
时洋怒道:“你自己灵力弱还怪我了是吧?你要是听我的老子早把月仙打得稀巴烂了!”
王希白:“你要是听我的,老子早把他砍成七八块了,还用的着你救!”
茶盏落地的碎裂声打破了二人的争执,唢呐声不知何时停了,礼赞官那诡秘的唱乐声也戛然而止,四周一片死寂。
旁边空洞的宾客,纸扎童子童女,高堂上坐的夫人老爷还有中了魇术的“新人们”都齐齐朝二人看来。
两位少年面色一变,惊恐的瞳孔中映出堂上“老爷”那双泛出诡异绿光的眼睛来。
啊!!!!!!
“老爷”猛然弓起身体,发出一阵刺耳的啸叫疾略而来,二人一时间怔在原地,根本来不及反应,猩红的利爪已然逼至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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