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急急忙忙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半,好在县医院晚上有骨科的医生值班,医生挽起许蔚衣袖的时候,秦株看到小臂上青肿的一块,被按压时,许蔚除了点头告诉医生有疼痛感之外,没有其他表情。
秦株联想到之前他上下车时的动作,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会觉得怪异——他的左手一直垂着,只靠右手开关门,系安全带的时候也是如此,看着很不协调。
原来他让她开车,也是因为这个。
秦株不免多看了他一眼,这个人的事,如果他不说,又有谁能看得出来呢?
“不用担心,只是轻微的骨折。”医生看向秦株,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许蔚闻言侧过头,也看向她。
秦株愣了愣,张嘴想辩解:“我……”后面的“没有担心”几个字在犹豫片刻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许蔚却道:“你回车里等我。”
这一道“逐客令”下得莫名其妙,但他既然这样说了,她也不好赖在这里,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回走,转身的时候,眼角瞥见医生了然的笑。
她低头看看自己,出门太急没来得及换衣服,还穿着酒吧那一身不正不经的裙子,许蔚身上的伤再加上他正正经经的装束,不知道这医生联想到哪里去了,不过无所谓,她不是很在意。
出了医院的大门,才感受到夜晚的凉意,她深吸一口气,少了消毒水的味道,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约莫二十分钟后,许蔚手里提着一只塑料袋出来了,左手臂上已经打好夹板,用白纱布牢牢实实包裹着,坐到车里,秦株问他:“医生怎么说?”
“裂纹骨折,一周后复查。”
秦株“唔”了一声。
许蔚又道:“就是骨折里最轻的那一种,失望吗?”
秦株侧头看向他,他看着前方,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她没回话,问他:“去哪里?”
他一只手从手套箱里摸出烟盒来,放在腿上单手从里头拿出一支烟,用唇瓣懒懒夹住,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吸一口之后,头靠住椅背:“我不住酒店。”
时间是晚上零点,回小镇单程一小时,许蔚自己开不了车,由秦株开那单程起码一个半小时,她不会住在那边家里,所以送他回去之后自己还得开车回来,来回不出意外也得三小时,夜路车她很少开,而且不想跟家里解释为什么这么晚他们会在一起,其中一个还挂了彩。
显然许蔚一开始也排除了这一选项,秦株立马意识到,除了她家里,酒店是唯一的另一个选项。
她静了静,摆出事实:“没有别的地方了,只能住酒店。”
许蔚眯起眼睛想了想,好像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点点头:“如果你更愿意住酒店的话,也行。”
“跟我有什么关系?”她反问。
许蔚指指自己,一脸无辜:“我想你应该不会放任一个手脚不便的病人独自住在酒店吧?这伤可是因你而起,万一发生意外,你负担得起吗?”
秦株抬高皱着的眉,不全然赞同:“是你自己要回来的。”
她都已经放他们走了。
僵持之中,秦株从他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补丁里找到一丝安慰,心里的不满稍有平复,她坐直身子,面色回归从容:“去我家你只能睡沙发。”
两人在沉默中达成共识,车子启动,往秦株所住的小区驶去。
到了家,又出现了新的问题。秦株认为许蔚只是小憩一晚,用不着洗澡换衣服,躺沙发上凑合一晚就够了,许蔚却不妥协,家里没有新的男士用品,秦株只得出去买,好在小区外就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
出门前,许蔚把沙发上放着的那件外套扔给她,自己也弯腰换鞋。
秦株体贴他是伤残人员,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许蔚抬头睨她一眼,复又低头道:“怕你买不好。”
秦株嗤道:“这个时候就别挑剔了,入县随俗。”
许蔚没再接话,换好鞋俩人一起出了门,到了超市,值夜班的收银台阿姨正眯着眼睛打瞌睡,一个瞌下去人醒了,见有人光顾,立马打起精神,笑嘻嘻看着他们道:“这么晚来买东西啊?”
眼睛在许蔚打着绷带的胳膊和挂伤的脸上来回了好几遍,又看看秦株,挤出的笑愈发灿烂,等到两个人走入货架处,她才收回打量的脖子,伸手捶一捶肩膀,发出一阵舒爽的吁气声。
超市不大,品类倒算齐全,只不过同类商品供挑选的有限。秦株带许蔚走到洗漱用品的区域,许蔚低头去看商品的详细注释。
秦株站在他身边,四周的货架上摆满了毛巾、牙刷、牙膏等,生活气息瞬间扑面而来。超市的白光打在他们所处的走道上,他在认真挑选,她在看他挑选。
这个场景就像任何一个普通家庭或一对普通情侣日常做的一件普通的事情,一切看上去简单又平凡。
她的心,突然动了一下。
许蔚很快选好了洗漱用品,又拿了双拖鞋,然后拐到男装区,男式睡衣的货架上摆着两个款式,一套是灰色条纹,一套是深蓝纯色,许蔚试了试手感,秦株忍不住道:“反正只穿一次,买便宜的就好了。”
许蔚看看她,伸手拿了深蓝色那套,秦株摇摇头,默默给了他一个白眼。
浪费。
本以为这就买完了,许蔚却又转了个弯去了旁边的货架,秦株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跟着他,走了两步突然住了脚。
她眼睛往旁边的货架上瞟一瞟,上面放着的清一色全是男式内裤,她赶紧收回视线,前面的许蔚正要回头,她腾地一下转过身,快步走出货架区,心跳得厉害。
脑海里响起他之前的那句“怕你买不好”,又闪过刚才一瞥而过的包装袋上印着的“m”“l”字样,脸上一阵阵发热。
许蔚一会儿便出来了,右手推着购物车,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斜睨了她一眼,她轻咳一声,昂首挺胸地跟在他后面走向收银台。
收银阿姨见他们出来,热情地接过被选中的货物一一清点,边扫码边道:“小伙子眼光不错嘛,挑的都是咱们这儿最好的,有品位!”
秦株不以为然地努努嘴。
待扫到一个黑色包装袋时,阿姨的眼睛露出了光芒:“哎,这款内裤最近在做活动,买两件八折,要不要再来一件?很划算的!”
秦株的视线不自觉往阿姨举起的手上偏了偏,偏到一半又赶紧收了回来,她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想起刚才的情形,又觉得有些好笑。
她是这里的常客,对这位阿姨的风格很了解,一位非常合格敬业的推销员,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商机。
耳边传来许蔚礼貌的回答:“不用了,谢谢。”
阿姨推销失败,却也没受到打击,扫好码,又指一指收银台前摆着的商品,音量小了些:“五折优惠,要不要备一些?”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秦株抬起眼,顺着阿姨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收银台前的第二排小货架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包装精致、扑克牌大小的盒装物品,盒子上印着醒目的英文标志。
秦株傻了眼,瞟一眼许蔚,他显然也吃了一惊。
她张了张嘴,复又低下头,继续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时间在尴尬的氛围中缓慢流逝,她感觉到许蔚侧过身,声音缓慢而清晰地向她传来:“你要吗?”
秦株在几秒钟之后才意识到他的确是在问自己,她缓缓抬头,一脸不可置信,等看到许蔚颇玩味的神情时,才明白他是把坑推向了她,心里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有意让她难堪,她干脆百无忌惮,当即冲阿姨点了点头,挤出一个笑脸:“都要了。”然后冲许蔚道,“付钱!”说完转身就走。
收银阿姨妙曼的笑声从她身后传来:“哎呀小姑娘真是爽气,我给你们多拿几个袋子啊!不过年轻人还是要注意身体啊,我看你这伤得也不轻……”
秦株走出超市,也不等许蔚,直直地往家的方向走,走了好一段路,脸上的颜色才渐渐消散。
身后不远处传来塑料袋碰撞的声音,夹杂着稳稳的脚步声,听上去倒很悠闲。
她向前走了两步,站定脚,转过身,见许蔚从路灯下逆光向她走来,昏黄的灯光在他周身形成一圈光晕,他左手吊着绷带,右手拎着三两只塑料袋,看上去凄凉滑稽,又带了点奇异的温暖。
她兀自弯了弯嘴角,又绷着脸等他走近,瞥一眼他手中的塑料袋,并不打算帮忙。
许蔚看看她,问:“你来是干什么的?”
秦株想了想,答:“散步。”
许蔚不说话了,走了两步,自顾自道:“手酸。”
秦株得出结论:“你体力不怎么样啊。”
许蔚看她一眼,将一只塑料袋挂到她手上:“你体力好,自己要的东西自己拿。”
秦株看一眼袋子里的东西,白他一眼:“我能用得上,不像有的人,想用还不一定用得了。”
许蔚哼笑了一下,“现在国内也挺开放的啊。”
秦株想问国外是怎么个开放法,又没问,她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想知道他在国外的生活,那是他的青春年华,与她无关。
她垂下头,突然觉得有些困。
“待会给我捶捶胳膊。”
秦株抬眼,“为什么?”待明白过来,没好气地威胁:“你要是敢让我捶,我保证你这一只手也骨折。”
回到家已是凌晨一点半,许蔚占着病人特权先去洗漱,秦株换了一身休闲服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一边吃荔枝一边等,身后卫生间里传来花洒的滋滋水声,隐约还能闻到男士沐浴露的香气,她有些心烦意燥,放下荔枝,靠在沙发上刷手机,看了一会儿又觉得眼睛累,干脆闭目养神,思绪在兜兜转转中变得遥远而模糊。
秦株是突然醒过来的,脑子还半沉浸在看不真切的梦里,鼻间已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她睁开眼睛,映在瞳孔里的是许蔚放大的脸,正看着她,她有些恍惚,心想他怎么会在这里。
“醒了?”
她揉揉眼睛,坐起身来,前因后果在脑海中浮现,许蔚原本蹲在沙发前,这会儿站起了身,睡衣舒适的线条和他身上沐浴露的香气让他看起来平易近人,她发现客厅的灯被关了,只有电视屏幕一闪一闪的光打在他们身上。
“赶紧洗了澡睡床上去,别占我的床。”
秦株哼了一声:“你的床……”站起身走向卫生间,瞟一眼墙上的挂钟,两点十分,一个大男人洗澡这么久。
卫生间里还弥漫着他身上的味道,他用过的牙刷和毛巾就摆在那里,不过是日常用品,此刻竟觉得有些不一样的光彩,秦株吸了一口气,克制自己不要联想,洗澡的时候脑子里全是浆糊。
洗完出来,许蔚已经躺在沙发上睡了,电视里还放着不知名的节目,秦株低头看看他,又看看他,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睡着的样子,看起来依然是那个月白明净的少年。
她弯了弯嘴角,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然后轻轻地走进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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