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女子无才便是德
就在这时，按着顾学成所指的方向去寻人的小厮没找着人，便往回走，正好看见崔人寰和顾阿谁从月洞门后转出来。
虽说在黄家，黄胜明的书房不是什么禁地，这院子里却只有一座书房罢了。
再往前是男客的客房，因此顾阿谁一个女客从中走出来，难免有些奇怪。
他却也没放在心上，毕竟黄胜明只是让他跟着崔人寰出来找人，人找着了，便没他什么事了。
尚未进门，便听见有人在问顾学成。
这会儿午膳吃的差不多了，桌上的饭菜大多撤去，只几个老酒盅还在拉着黄胜明饮酒聊天。
有小厮搬来长几矮凳，文房四宝，瓜果点心摆着，供这些成日里闲的没事干便爱附庸风雅的乡绅雅士驱使。
女眷们则是大多换了个场地，去打叶子牌说私密话去了，留下点爱看戏的夫人们坐在戏台子前嗑瓜子。
顾阿谁也爱看戏，而且她记性不错，听过一段很久都不会忘，若不是嫁了人，只怕以后不杀猪，也可进梨园唱戏维生的。
突然想到苏岐，顾阿谁面上有些发热，这时候便听见有人拱趣顾学成。
“顾秀才文采斐然，不然今日给我们大家伙露一手？”
这时候有醉酒的人提议。
男人们倒也不是真要看顾学成卖弄，而是知道他前阵子伤了手，握不了笔，有心刁难。
顾学成闻言，面色有些难看，却也没拒绝，只是让下人研墨。
他受伤后好几日都是朱莹莹陪在他身侧，自然清楚他的手虽说是好了，但右手却怎么也用不上力拿捏东西这事，出言解围：
“不然，只让至清说，我写如何？”
上回她已经见过顾学成和黄胜明私底下的聚首是如何的荒诞，现下当着众人的面，她倒也能应付的过来。
反正……
反正她连公然入住他家的事都做过了。
朱莹莹捏着衣袖，红着脸。
朱夫人本来还时不时的回头看她一眼，有些担心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这会儿听了她的话，只觉得戏台子上的戏，她也听不进去了。
她不安的回头看了朱莹莹一眼，见她站的离男宾远，便也就松了口气，谁知她却主动握了笔，自以为是的看着顾学成。
有哪个大户人家未出阁的小姐会做这样的事啊。
朱夫人只觉得心里闷了口气，她看了脸色铁青的丈夫一眼，喊朱莹莹到她这边来。
“娘，你叫我做什么？我要帮至清解围。”
“至清的学识比你高到不知哪里去了，要你解什么围？而且这里的男人那么多，要你卖弄什么学识？还不去找你姐去！”
朱夫人没好气的扯住朱莹莹的袖子，起身向周围的妇人们道了歉，拖着她往蕉园外去。
“我怎么就是卖弄学识了？我不过就是写个字！”
朱莹莹满腹委屈，一下便大声嚷嚷了起来，引得众人纷纷围观。
大魏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倒不是说要让女子不识字，有条件的人家都会让子女读书识字。
安逸时以此打发闺阁的光阴，便是突遭横祸，也不至于出门谋生被骗。
朱莹莹也一样，从小被朱县令押着和姐姐一道读了不少的书。
只是她和朱玲玲不同，朱玲玲谨遵母亲教导，将“无”字刻在了脸上。
有朱嬷嬷在侧，闺阁困不住她，读了几本书，她便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有学识。
她时常会痛恨自己生得女儿身，她不甘心就这样等到合适的年龄，便相夫教子了此残生，直到她遇见顾学成……
是顾学成破开了她世界的鸿蒙，告诉她女儿家与男子并无不同。
顾学成即将成为她的夫，她不帮忙，谁帮？
顾阿谁吗？！
朱莹莹嘲讽的挣开朱夫人抓住她的手，朱夫人也拉下脸来，还是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怒火，皱着眉看她：
“你还嫌你丢人丢的不够吗？”
“是，我给你丢人了，你看谁不丢人让谁做你女儿好了，反正从小到大，我在你跟爹眼里，都是给你们丢人的！”
她恶狠狠地说着就要走，冷不防被朱夫人一巴掌扇在脸上。
她早上化了很久的妆。
力求今日能够美美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力求能够争取到黄员外的多一点欣赏。
力求顾学成能够多喜欢她一点。
可她好像总是做什么都是错的。
朱莹莹捂着侧脸环视了一周，因着母亲很少带她出门，这场中大部分乡绅、夫人她都不怎么认识，但也有些是面善的。
走在街头打过招呼的，一起下赌坊押骰子的，分明文笔稀烂却互相吹捧诗句的。
却都一个个左顾右看，假装不认得她。
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为她说话。
他们都觉得她方才说的话不妥当，就好像这个世界在不同的地方，便有了不同的运行轨道，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场合便有了不同的面具。
朱莹莹只觉得彻骨的寒冷。
她也感受过许多的恶意，但从来都没有像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无所倚靠。
她嚣张的底气来自于她做县令的父亲，而现在，伤害她的也是来自于此。
分明没人说她什么，她却总觉得有人在私底下议论她的叛逆，叹息着朱大人家门不幸，出了这样一个女儿。
她想要大声宣告，却没有任何人指摘一个县令的女儿。
她死死地捂着脸，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眼神冰冷地看着面前的母亲，以及站在她身后走来的顾阿谁。
顾学成见到顾阿谁和崔人寰来，抱歉的朝着朱夫人走近：
“莹莹，你怎么能跟你娘说这样的话？”
顾学成略显责备的看着朱莹莹，见她捂着脸，怜惜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替她向朱夫人道歉。
“这到底是我没教好，你有什么错？”
朱夫人闻言，面色稍霁，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这话倒是一点不假。
一开始她对朱县令拿着刀逼个秀才娶朱莹莹的事，是很有意见的。
不过她见了几回后，却反而觉得是自己的女儿配不上他。
“我与莹莹月底便要成婚了，以后照顾她便是我的责任，莹莹有不是的地方，自然是我的错。”
顾学成答的谦逊温润，他探手拍了拍朱莹莹的肩膀，听着朱莹莹声音里夹了些哭腔，嘴角便带起一抹笑来。
他没看任性又娇弱的朱莹莹，反倒是望向一身铁骨的顾阿谁。
顾阿谁：“？”
“各位，莹莹虽说有些不是，但说的却不错，在下伤了右手，暂时没法写字，需得请个善心的帮忙执笔。”
他说完这话，温和的请朱莹莹和朱夫人坐下，目光却在看顾阿谁。
黄胜明瞧出点意思，提议道：
“不然找个不认字的好了，顾贤侄写得一手秀气小楷，总不至于引着个不认字的人，便写不好了。”
他在盛京做官时，玩乐的花样便多，这话很快被人附议。
顾学成得了黄胜明的明示之后，目光便在蕉园中搜寻开来，这些小姐们虽说对朱莹莹的大胆有些嫌弃，但又有谁不馋一表人才的顾学成呢？
见他看来，便纷纷羞涩的侧过身子去。
顾学成的目光落到顾阿谁身上，崔人寰适时的挡了挡，不失礼貌的开口：
“既然是炫技，难免是要有个比较不是？”
顾学成明白崔人寰的意思，清淡的笑了笑。
他素来爱惜羽毛，自然也不可能做出当众邀请良家女子玩这等失礼之事，于是随手指了个小厮，问还有谁要玩。
“听说顾姑娘找了个男倌做相公，不知闺房之中，是否也玩这般文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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