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她不明白
朱莹莹是被痛醒的,她浑身发热,睁开眼,见入目皆是陌生的摆件。
不是县衙里有丫鬟陪睡的闺房,没有赌坊茶楼里的乱糟糟,更非是她强占的顾学成的卧室。
唯一熟悉的,是这满身难以忽视的疼痛。
她记得昨夜她清醒过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投井。
但她被人救下来了。
她一直觉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上回她看见个族长要将乱伦的妇人投河,她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人把人家族长抓了,将那妇人放了,那妇人却一头扎入河中,被她救下,还骂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她一直将自己当作是好心人,掏心掏肺的对着她说教了一下午,那妇人没再投河,回家之后却是悬梁了。
那妇人与夫君十分相爱,却因美貌招人,惹上了族里的地痞,被污了清白。
妇人深觉愧对夫君,才会寻死。
想必那妇人的心情,与昨日的她无异,与现在的她无异——
她恨顾学成给她柔情占她身子却也弃她如履。
也恨黄胜明给她父爱只想蹂躏她。
更恨那个冒着大雨给她裹上衣衫,却不带她离开黄家的人——
年近中年,勉强算是一表人才的黄家的管家。
朱莹莹哆嗦着牙齿,捏紧了拳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这时候有人推开门,她闻见一阵粥香,肚子里便是一阵打鼓。
她极为羞耻的闭上眼,耳畔却传来一个男声。
“主子,该吃早膳了。”
黄管家瞧着朱莹莹阖上眼,挡住那难以掩饰的恨意,既不意外也不害怕,只是随意的说着,放下粥便出门了。
像朱莹莹这样的玩物,他这些年早便见过许多次了。
对比那些人来说,朱莹莹算是幸运的了。
她有个当县太爷的爹,还有个地头蛇一样的未婚夫。
不然他是决计不会来为朱莹莹送这碗粥的。
若她只是他家老爷的义女,他自然要毕恭毕敬的伺候着,可她被黄胜明看上,被黄胜明得逞,那么她的下场便与后院里埋葬的那堆废骨无二了。
“黄管家。”
朱莹莹听见关门声,呼吸一窒,忽然宛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喊住了黄管家的动作。
“主子有什么吩咐。”
黄管家立在门外,没有再开门进来。
“我想要一身干净衣裳。”
朱莹莹眼神空洞的说。
她身上照旧空无一物,被子虽说盖的厚,房门开合之际带来的冷意,却依旧冷得让她浑身发抖。
黄管家很快给她找来衣裳,她麻木的穿上,连洗漱都忘了,坐在床前想喝粥,然而粥一入口,她便一阵干呕,手忙脚乱的扶着蝇脚小几,将昨日吃的都吐了出来。
胃部一阵阵抽痛着,她顺着床沿,一路坐到在呕吐物旁,缩着身子不住将自己抱住,然而身上的难受,却不是如此简单便能将自己骗过去的。
她很难过,却不知道这份苦该跟谁说。
顾学成吗?
他是始作俑者,她跟他说这些,只会换来他嘲讽一笑。
她坐在地上想了很久,没想明白顾学成为什么要这多对她。
就算一开始便是别有居心的靠近,他对她的温柔体贴,便都是假的吗?
她不相信。
她虽说不是什么绝顶的美女,却也自认比那寡淡如水的顾阿谁要好看许多,他能看顾阿谁五年不腻。
为什么在她这里,便是五个月都看不了?
朱莹莹阖着眼,想哭却流不出什么眼泪来。
她有太多问题想问了。
太阳出来没一会儿,又隐于云层之后,乌云盖顶,很快又是一阵密雨哗啦啦的打在屋顶上。
朱莹莹坐的腿脚发麻,终于是忍不住起身,一脸麻木的对镜遮了遮自己身上的红痕与伤口,确认自己只是面色差了点,才缓缓拉门而出。
父亲、母亲和姐姐早便回家了,只余下她一个人在黄家。
她本以为没什么的,黄胜明认她作义女,她住在他家有什么不对的?
现在想来,却是大大的不对了。
黄胜明好端端的,凭什么就因顾学成的一句话,便要认她做义女?
她凭什么?
就凭她这一身软肉吗?
门外雨帘细密,隔了一个天井,顾学成正坐在对面看书。
瓢泼大雨中,他那身青衫显得格外飘逸出尘,连带着他头上洗了未干的发都带着几分仙气。
宛若一个不容于俗世的隐士。
可偏偏这副美好的皮囊之下,却藏了一副毒蛇心肠。
顾学成少有这样衣冠不整的出现在卧室之外的其他地方,这会儿却是没了法子。
连着下了几日的雨,他右手食指与中指有些隐隐作痛,让他使不上气力,便是擦发这么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好。
他好容易握着布巾将发擦的半干,便再也受不住了,推着轮椅出来在走廊上等下人过来。
然而黄家这些下人也是好躲懒的,这会儿下着雨,指不定便是躲在什么地方赌牌九了。
他左等右等,没能等到有空闲的下人过来,却看见了一脸青白的朱莹莹。
在他看来,朱莹莹正是那枝头盛开的花,开的正好看着,被黄胜明折腾了一晚上,不至于便凋谢了。
便是昨晚她投井,他也是没有当回事的。
一是他不在乎,二是朱莹莹虽说天真,身上却有股子莫名的韧劲。
她不会服输的,只要她跳井未死,她便会一直活下去。
顾学成看着她迎面走来,素日里强健的身躯摇摇欲坠,就像一朵即将凋谢的话,忍不住眯了眯眼,合上书。
“还能下地,便是不错了,我听说黄员外早年勇猛,上了他的床的女人,大多下不了床的。”
他看了一眼廊外的雨,才极为赞赏的看了她一眼。
他以为朱莹莹会像昨晚一样,对他问些可笑的问题,但朱莹莹却十分的安静,似是脑子里装了太多东西,以至于忽视了身上的疼痛,以及昨夜的经历。
她走到他身边,取了搭在他肩上的布巾,这布巾不知是因天气潮湿,还是因他头上的发而湿,总之和他的发一样半干着。
她一言不发的替他擦发,往日里这活都是下人帮她做的,因此她做的格外生疏,扯着顾学成的头皮发紧。
顾学成本便被朱莹莹这么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吓了一跳,合紧书捏紧了拳头,一直等待着朱莹莹对他痛下杀手。
然而她却没有,她只是吃力的拧了一把毛巾慢慢搭在他的头上。
一言不发,最是吓人。
顾学成想扭头看她,她却一把按住顾学成的脖子,将他的头转过去,要他盯着她昨晚跳过的那口井。
咬牙切齿的道:
“顾学成,我早晚有一天要把你退下井,让你体会一下那种想死不能,上天不能的感觉。”
顾学成愣了愣,反倒是松了口气,略带几分诱色的开口:
“我早便死过两回了,之所以苟延残喘,不过是老天看我还有事未做完罢了,你要我的命,你恨我,随时都可以取,我不反抗。”
他这人最是大胆,笃定了朱莹莹不会对他下手。
然而下一刻,朱莹莹便慢慢展开布巾罩在他头上,一如他想过很多回的,梦中的盖盖头一般。
朱莹莹的手寸寸从他的头皮抚过他的眼耳鼻口,最终在他的发顶落下一吻。
她慢慢扯着布巾,犹如那仅有的几次温存之时,他温柔抚过她眼中的泪一般,然后狠狠的勒着反手一绞。
她在话本子里看过,湿布巾杀人最是不着痕迹。
她要他死。
她看着他为了呼吸而被迫仰头,面上露出几分癫狂的神色来。
她真的不明白,不明白顾学成不喜欢她为什么要招惹她,为什么要设局接近她,为什么答应了要娶她却这样对她……
她有太多的不明白,而顾学成说的话总是一节一节的,她听不懂,她连恨他,都恨得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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