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禁足
宋如玥和辰静双两个,性格和能力上各有千秋、不分伯仲,因此对峙起来,谁也不曾落了下风。
最怕这样势均力敌的僵持,外头的春风都不敢大声地吹。
但这一回,并未僵持多久,宋如玥目光一软,道:“我也明白你的难处。燕鸣梧若要,我当然可以挪用玉玺。但我终究要向皇兄讨一个说法,待讨得了说法,玉玺也终究要还给他。”
“你是为了什么向他讨说法?”
“为了苟易和天铁营……也为了外祖,和你我。”
“天铁营的说法叫他们自己去讨!……我和外祖,也不必你这样奋不顾身地去求一个真相。好好活着,难道还愁没有解开前怨的一天吗?”
“……你就是不肯信任皇兄。”
“他如何能取信于我?”
宋如玥顿了顿,叹道:“这样吧,子信,我们求同存异。我挪用玉玺,你也别管我如何对付皇兄。”
辰静双怒道:“你挪用玉玺,但也别去找死。”
“我并非找死!”
“你那好皇兄——”
“我可从未疑过阿阮!”
“阿阮纯善,从未卷入这些风波,此二人怎能相比?!”
“不管你怎么说,”宋如玥的声音到底冷了,“这是我宋家的家事。我知道你好意,但我安乐也非是畏首畏尾、不敢冒头之辈!”
“——谁叫你畏首畏尾?!你那皇兄如今行事何其蹊跷!”辰静双劈手将床边那些碎纸一扬:“还是说,你们兄妹原本另有打算,是外祖……是我辰静双,碍了你们的事?!”
他声音陡然劈哑。纸屑如雪飘飘而落,两个人都瞪红了眼眶。
“你我相识三年……”半晌,宋如玥缓缓开口,“辰子信,我从来不知,你竟把我想成这样的人。”
辰静双软声求她:“宋玠实在不可信,你纵然要见他,等时局稳固了再见,不也稳妥么?”
“生逢乱世,动如参商……”宋如玥低哑地笑了一声,“我与皇兄好容易挨得这样近,等时局稳固,谁知道谁死了、谁还活着?!”
辰静双的心思被她戳破,顿住,只红着眼看她,一字一顿道:“哪怕他真无此心,待你唯有一腔真心实意……萨仁,还不算前车之鉴么?”
宋如玥固执地抿住嘴,扭头看向另一边。她的伶牙俐齿,气到了伤心到了极致,好像都忽然无用了,只硬邦邦地抛下三个字:
“皇兄不。”
辰静双欲言又止,最终轻声道:“你若执意如此,我也不得不用些手段拦着你。青璋,旁的我都可依你,唯独去见宋玠这事,没得商量。”
宋如玥冷笑。
“唯独这件事,我非做不可。”
-
辰静双出了望凤台,传了话叫钟灵明月回去,又唤出高央:“你们殿下,还只惦记着出阵的事呢!”
高央见他面色不虞,低了头,道:“殿下,到底是血亲,王妃娘娘关心则乱……也是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辰静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高央把脑袋埋得愈发深。
这些跟着宋如玥从永溪出来的旧人,对辰静双印象大都停留在当年那个柔弱可欺的少年郎上,看着他,就像看着个小公主的玩伴,是颇不以为意的。
然而高央被调到了这个位置才发现,那少年郎早就翻了篇,只剩下一个影儿,留在杀伐决断的辰王身上;而就连这点影儿,也只有在面对着他们殿下的时候,才能冒出点蛛丝马迹。
因此高央不敢随便答他的话。
辰静双习以为常:“她如今这样,如何能出阵?哪怕伤好全了,前线还有那‘杀公主’的流言,你们天铁营,真敢叫她出阵?”
高央实在是初来乍到、心虚气短:“这……”
“孤方才与她,就是为此起了争执。”辰静双道:“你们殿下的性子,你不会不知道。孤不信任那位启王,她就非要去。你们若真是忠心护主……这件事上,就该跟孤是一条心。”
“请辰王示下!”
辰静双道:“前线战事平定之前,孤不希望她迈出这望凤台一步。”
高央震惊地抬头。
“宋玠连生死都能作假,与大辰盟约出尔反尔,刺杀孟国国君,投靠弑父仇敌。凡此种种,哪一件顾及了你们殿下?事到如今,他口里一句虚情假意,你们也敢信?!”
他越说越恼,只觉天铁营跟宋如玥共享一个榆木倔脑袋,气得他想拿锯子开个瓢,看看这些人是不是都成了宋玠养的蛊!他怒道:“到时候若真阵前生变,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跟先帝、跟你们林统领交代!”
高央垂眉耷眼地噤了声。
这时候,正好笙童才跑回来,辰静双看了他一眼:“传本王的令,望凤台封宫!”
笙童骇了一跳:“殿、殿下……”
辰静双不理他,只点着高央的头盔:“记着孤的话,谁可信、谁不可信,什么是真忠心护主,你自己琢磨。”
高央的脑袋被他越点越低,声音都快低落到地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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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铁营忠心,但与宋如玥一般轴的人不多,辰静双一番敲打,还真封住了望凤台。
宋如玥气得晚上药都喝不下去,一扬手砸了药碗:“你这是什么意思?!”
经此一天,高央简直要驼背了:“回王妃,属下也觉得……王妃还是在宫中,安全。”
宋如玥冷笑:“我倒不知,天铁营如今是姓宋,还是姓辰?!”
高央不敢惹她,意意思思地偷偷瞄钟灵,期冀好心的钟军医能给自己解围。钟灵一瞥会意,对宋如玥笑道:“什么姓宋姓辰的,这辰王宫是姓辰,可你宋将军不也是辰王宫的主人么?”
宋如玥对钟灵,声气终究软了一分:“可这算什么事!”
钟灵颇无奈地看了看明月,明月也颇无奈地对她耸了耸肩。方才这两人倒聊起宋如玥来,都认定此人是越拦越倔。辰王封宫,她心里必定愈发不服,如何安抚下去,便是她们要琢磨的事。
钟灵道:“启王殿下不也在口信里说,请将军不要出阵么?或许是启王殿下在阵前另有什么布置,若将军在场,他倒不好施展呢。”
这话倒有几分说服力,宋如玥怔了怔。明月顺势接话:“就是,殿下,启王殿下从来也不会对谁推心置腹,在永溪的时候不就是这样么?或许,请殿下安居宫内,正是启王殿下计划的一环呢。”
她们俩是打算话题东引,谁知宋如玥回过神来,偏偏不吃这套:“现如今我气的,是辰静双这把戏!什么封宫?我是什么人?!”
“若不如此,我怕管束不了你。”辰静双的声音忽然传过来,“也是下策。”
他一身朝服未退,走了过来,身边笙童还拎着个食盒。宋如玥见了他就气,冷笑一声,扭过脑袋。
辰静双:“你们都出去吧。”
他此刻看起来好多了,殿内众人按礼告退。笙童留下食盒,也退了出去。
可是,他看着宋如玥,又没话,只道:“我来看看你。”
神态、语气,无不像个无可奈何的老父亲。
宋如玥怼他:“如今看过了。请回吧。”
辰静双被噎得一哽,只好笨拙地打开食盒:“这个酥饼,你以前说过喜欢。我特意写了食谱出来,你尝尝底下人的手艺。”
到了这份儿上,宋如玥也沉不住气怼他了,这才屈尊打量了他一眼,捏了一个在手里,口里还端着架子,冷冷发问:“你过来瞧我什么?”
“你伤还未好,我怕把你气出个好歹来,总放不下心。”辰静双说完垂了眼睛,“不过,我看我不再来,你更好些。”
他说完想起身,腿脚却生了根。忽听宋如玥道:“……这酥饼,你自己尝过了没有?”
辰静双一怔。
那冤家叹了口气:“一起尝尝吧。”又欲盖弥彰:“并非不气你了,只是你也尝些,才知道味道如何不对,好叫他们改。”
于是他百味杂陈地坐下,两人便默默吃起酥饼。
少见地,他们俩席间无话。
末了,辰静双才问了一句:“如何?”
“肉丁淡了。”宋如玥道,“酥倒是开得比你好。”
辰静双失笑:“人是专门做厨子的,我怎么跟人家比手艺。”
又道:“我明天再来和你一起用晚膳。你想吃什么?”
宋如玥想了想:“就还是这饼吧,让他们重新做了来。我还想吃酸黄瓜,配黑玉粥。”
“好,明日给你带。”
说罢,辰静双起了身。宋如玥目光随着他直走到门口,才唤了声:“欸。”
辰静双回头看她。
“你到我这里来,没有别的事了?”
辰静双一顿,笑了笑:“其实也有。但你若不提,我不想多勉强你。”
但他说着不勉强宋如玥,宋如玥反倒乖乖叹了口气:“罢了。——你既然都走到了门口,叫钟灵进来一趟。”
钟灵素来只是军医,辰静双颇有些意外:“钟灵?”
宋如玥阖了眼睛,深深颔首,只道:“今日,史维来过了。他说初七那日,他随燕鸣梧祭扫了阿阮的坟墓。”
一句话,勾得说者和听者都五味杂陈。
若辰燕之盟不成,阿阮在天之灵……可能安息吗?
钟灵已一头雾水地进来,未及行礼,便听宋如玥道:“去将玉玺拿来,再拿一卷辰王拟诏的丝帛。”
屋内两人都吓了一跳——
辰静双想:拟诏的丝帛?!
钟灵想:当着辰王的面,忽然就如此坦白了?!
宋如玥却一心要对辰静双坦诚,便只管抿着嘴,不理会他们见了鬼一般的目光。钟灵偷偷瞧了她好几眼才敢领命下去。辰静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走过来:“没有这样草率就拟诏的,总得我拿了主意,再由文官润色、落笔,落了印,最终才能成的。”
宋如玥摇了摇头,翘了一下嘴角:“今日我教你一招,不必这样麻烦。”
不多时,钟灵便拿着东西回来了,口中告罪道:“臣女不知拟诏的丝帛惯在何处,便劳烦了笙童去寻,耽搁了些。”
辰静双心头一动,瞧了她一眼。
他才方起了疑心,尚未自己消化干净,便被钟灵抚平了。她原来是这么个聪慧人。
尤其她原本只作军医,怎么不知何时,受了宋如玥这样的器重,连玉玺都由着她知晓了?
那边,宋如玥已经在丝帛上挑了个位置,加盖了玉玺,而后,将玉玺收到自己手边,将丝帛卷好,递给了辰静双。
辰静双一怔,迟疑着接过来。
宋如玥郑重地叫了他一声,看着他道:“玉玺已经给你盖好了。燕鸣梧要什么,你只管往上写。”
不,辰静双懵的不是这个。
从未有过这样的诏书——先盖印,再拟诏,这相当于是交付了一次为所欲为的权力,就连民间三五百文钱的欠条都不会这么打,都是先拟定文字,看过、验过,再按上两团鲜红指印。
可是宋如玥道:“拿着吧,子信。我也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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