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欢迎仪式
饿着肚子赶路确实煎熬。
蛇眼将唯一的水留给了于阶白和女巫。
他这样做并不是出于善良,只是单纯的利益最大化。
至于于阶白要不要做好人,就与他无关了。
书记官敏感地察觉到了于阶白的不对劲,贴心问道:“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你的心理状态似乎不佳。”
于阶白有气无力道:“你可以吃吗?”
书记官是个诚实的人,“不能。”
于阶白是个粗人,心情不好就要骂人,“滚。”
书记官原谅了人类的粗俗,并为他指明了方向,“想要打败□□上的虚无痛苦,最好依靠心灵的力量。”
于阶白磨着牙道:“说人话。”
书记官缓缓道,“转移注意力。”
于阶白忍无可忍,森森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带着你去自杀。”
书记官倒吸一口气,噤声了。
人类脾气未免太大了点,他这可是良好建议。
于阶白对自己感到不爽。
灵魂和身体的拉锯,明显来看,这具身体要更甚一筹。
饥渴压倒了大部分感官,连脑子的转速都慢了下来。
于阶白喝了口水,抬眸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浓重的深色。
青苔蔓生,树根在脚下凸起,不知名的各种乔木笔直矗立。路面早已被覆盖,只依稀辨认得出痕迹。
荒芜的森林走到现在,除了昨天的乌鸦,再无任何活物。
更不用说食物了,连空气里的气味都是统一的,腐烂的植物根系味道。
死寂又诡异。
像个高悬在人头顶的陷阱,笑着看你奋不顾身地往上爬。
时间在不知觉中流逝,脚步越来越沉重。太阳已经到了头顶,透过树缝落下带着热度的斑驳光斑。
他们还没走出森林,除了蛇眼,其他人都喘着气。
毕竟蛇这种动物耐力十足。
于阶白提议道:“休息一会儿吧。”
蛇眼点了下头,三人相隔一段距离坐了下来。
于阶白把水壶递给莉莉安,莉莉安低声朝他道了谢。
自昨日后,这是女巫第一次开口说话。她缓慢吞咽的侧影落在于阶白眼里,像个单薄的破碎娃娃。
女巫将水壶递回,低声道:“再喝一些吧,路估计还很长。”
她勉强扯起嘴角,想对于阶白露出一个笑,却反过来印证了另一句话—笑得比哭难看。
于阶白有种这女孩在给他哭丧的感觉。
他接过水瓶,在其上看见了很淡的一抹红。一点点,就挨在瓶口,不细看根本无法注意到。
书记官哦了一声,“这是结盟信号吗?”
于阶白略微偏头,余光刚好扫到女巫。她低着头,指甲不安地抠着裙子。
蛇眼不耐烦地催促道:“休息好了吗?该上路了。”
书记官嘟哝地抱怨了句什么,于阶白没听清。
他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女巫也站了起来,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于阶白看了一眼手里的水瓶,然后喝了一口。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走吧。”
水里残留着淡淡的锈味,像是血。
太阳逐渐西移,地上的光斑也随时间变化着形态。于阶白的脚步轻松,却故意做出疲倦的样子。
三个人走成了一条长串,一个落得比一个远。
除了蛇眼偶尔出声询问,整程寂静,风声都不穿过此处。
汗水打湿了睫毛,渗进眼里。于阶白揉了揉眼,然后听见了倒地声。
于阶白走近女巫,她已经完全脱力了,整个人倒在地上,微微发着抖。
女巫的脸在汗渍下皱成了一张斑驳的白纸,她抬起下巴,费力地看向于阶白。
于阶白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打开了水壶,“能自己喝吗?”
女巫虚弱地点了点头,声音几乎不可闻,“可以,只是”
于阶白将水递到了她的唇边,打断了她,“我知道。”
蛇眼靠在不远处的树上看着两人,语气冷漠而轻蔑,“愚蠢。”
于阶白冷淡地乜看着他,并未说什么,沉默地将女孩背了起来。
旅途在无言中继续。
于阶白思索着现在的局面,
女巫的能力是疗愈,可针对人体的一切负面效果,但对她自己不起作用。不然她大可以自给自足。
显然在自己到来之前,他们已经达成过一次共识了,但每个人都应该有所保留。至少蛇眼不知道女巫的能力不止针对伤口或者病痛,也不知道她血液的作用。
计划赶不上变化,骑士死去。破碎往往比合作来得更快。
所以女巫只能选择了看起来像个好人的自己。
“书记官,还有多久?”于阶白问道。
书记官的每个字都很正经,和在一起就阴阳怪气:“你确定不会在我说话之后做出过激举动吗?”
他的语气诚挚而又充满关心,“你的身心健康与我息息相关。”
“毕竟你刚刚”
于阶白语调轻松道:“当然不会,开个玩笑而已,再说”
书记官正得意于自己扳回一局,语调轻快道:“一直往西。”
于阶白不慌不忙地补上了最后三个字:“你不配。”
书记官郁结,暗暗发誓道,以后再也不会和于阶白有超过三个字的对白。
它郁郁道:“快了。”
这是一条由白石砌成的道路,路旁是簇拥盛开的蓝白玫瑰。巨大高深的树冠在上方结成弯曲的深绿穹顶,阳光落下成一道道细微光柱,绵延至里。
这条路与此地格格不入,它太干净了,像故事中描述的美好秘境。
蛇眼迟疑道:“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书记官当即反驳道:“你们不管往哪走都会到这里的,这可是最近路线。”
它放声鼓励:“去吧,勇敢的探索者们。”
于阶白看着眼前的一切。
背后是无人烟的阴沉之地,眼前是洁白宽广的未尽之路。
童话的美好与残忍并行,但这不是衣柜里那条通向纳尼亚的路。
这是个充满恶意的笑话,不过,也无所谓。
脑海里浮现出那团扭曲的黑色肢体,反正也不能更倒霉了,于阶白率先踏了进去。
地球上的一位知名剧作家曾言,tobeornottobe,it‘saquestion。
三人现在正面临着这种情况,本就不牢固的阶级友谊立刻濒临破碎。
女巫自身难保,还趴在于阶白背上,也说不上什么话。蛇眼的疑心病得到了充分体现。
剑柄抵在了于阶白的侧腰上。
“你走前面。”
书记官装模作样地惋惜道:“小白,你的运气真的很不好呢。”
于阶白无所谓:“没关系,我们两一条船。”
他看了眼怀表,时针正指向十二点整。
幽暗的森林逐渐成了黑色的闭口,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洁白的长路好像没有尽头,树枝穹顶高悬,玫瑰花枝颤抖,有花瓣飘落。
气味不再死寂,隐约还带股活泼的花香,让人不自觉的想放松紧绷的神经。
于阶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不喜欢这味儿。
“让我看看,快到哪里了?”
黑雾在镜子前晃动,五官模糊在了阴影深处。
画面不断前进,停留在了一扇门处。
黑雾兴奋地颤栗了起来,雾气扩散又收缩,不断波动着。
“欢迎仪式要开始啦!”
黑色雾气丝丝弥漫,飘进了镜中。
镜中场景慢慢镀上了一层迷蒙的色泽。
有模糊的声音从深处传来,像语调怪异的哀歌。
众人慢行,女巫紧紧抓住了于阶白肩膀上的衣服。
于阶白停下脚步,被蛇眼的剑柄结结实实地戳到腰。
他嘶了一声,不耐烦道:“离我远点。”
哀歌停止,发条哒哒的转动声响起。廊道前方逐渐变暗,四面的光柱汇聚到了一处,如同舞台中央的那道白光。
蛇眼屏住呼吸,抓紧了自己的刀柄,薄刃出窍,森冷的银光泛出。
女巫抓着于阶白的手微微发抖,眼里恨意和恐惧疯狂搅动。
发条声渐近,一个半人高的锡兵正挥动着四肢,随着发条的节奏行动。滑稽的黑色高帽随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摆。
它站在了光中央。
牙酸的咯吱声响起,锡兵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属于骑士的脸。
女巫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眶赤红。
“放我下来。”她颤声道。
镜子里的景象让黑雾兴奋。
那张布满瘢痕的脸逐渐明晰,在雾气中四处打转。
突然它猛地一下顿住,整团黑色剧烈扭动了起来。许多张遍布疤痕的脸从黑雾中浮现,在表面来回起伏。它们表情各异,不约而同地大声吼叫,音波向四面传去。
娃娃们都害怕地缩成了一团,一座座娃娃山微微颤抖着。
镜中画面如水纹般波动,显出另一幅场景。
黑色泥土上长出白骨的森林,脊骨为干,其它骨节相连构成树枝,薄骨片在风中哗哗作响。
几个手持长剑穿着银甲的年轻人,正在此间小心翼翼地前行着,他们大多神情紧张,队尾的人嘴里似乎还念叨着什么。
黑雾嘲讽地讥笑一声后,慢慢落地。它重新聚集,成了漆黑的人形,唯一不变的是那张遍布痕迹的脸。
“我有了个有趣的主意。”
房间的厚重黑铁门轰然打开,光突兀地闯进,娃娃们被吓得抱头乱窜。
黑影对着恭敬跪在门前的红衣“人”道:“将军,和你的士兵一起,去把他们带回来。”
红衣“人”抬起灰白的脸,那赫然是被卷走的骑士。他眼里死气沉沉,僵硬地点了下头,将剑举在身前,离去。
在莉莉安发出请求后的五秒不到,蛇眼打晕了她。
他对着于阶白打量他的目光,表现得坦然,“我建议你不要看我,最好想想眼前的境况。”
锡兵在到达光柱中央后就停下了所有动作,木着一张脸看着他们。
两人一兵,面面相觑。空气中传出了轻微的破裂声。
锡兵向后退了半步,行了一个滑稽的不知道什么礼。
光柱开始分散,重聚成了一面巨大的光屏。
红色的大字浮出,像是小孩子歪七扭八的比划,恶意地写着欢迎来到乐园。
除了红字,所有鲜艳的颜色在这一刻黯淡。树木枯萎,只剩下枝干。蓝白玫瑰迅速凋谢,被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卷成了齑粉。
阳光消失。
于阶白抬头,看见了枯枝穹顶上密密麻麻吊着的风铃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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