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昼
蛇眼又惊又怕,“这到底是什么?”
他的法阵为什么没有用?
他们明明留了守夜的人,为什么没人发现,骑士干什么去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骑士拉着女巫在跑,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模样。
黑色的人形粘滞物在追赶中逐渐凝聚成一团,滚雪球般愈来愈大。
它的外壳在月光下泛着黯淡的色泽,黏腻又浓稠。
书记官对于阶白抱怨:“这可太丑了。”
于阶白想到刚刚的梦,在梦开始之前他听到了风铃声,接着大脑就开始不受控制。
他已经确定风铃娃娃的两个作用了,它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人的神志,不管这人是睡着还是醒着,而且它还可以召唤怪物。
阴影追击人的速度并不快,准确的来说,它似乎在玩弄他们。
每当几人的距离稍微和“他们”拉开一些,他们就会变快。等快要抓住他们时,怪物又会恰到好处地放过他们。
如果这场玩猫追老鼠的游戏不停下来,先累死的会是他们。
女巫已经力竭,她脚步踉跄,几乎跟不上拉着她的骑士。
骑士紧紧抓着她的手腕:“殿下,再坚持一会儿。”
几步间,女巫摔倒在了地上,后面的黑影扭曲着枝干,扑了上来。
于阶白听见了它迫近的呼号。
骑士义无反顾地拔剑,转身冲向了黑影。
月光隐没在了云层后。
“哈哈,蠢货,蠢货!”
巨大的房间内回荡着尖利的笑声,镜子铺成的墙面反射着玩具娃娃们的倒影。
华丽的穹顶正中悬挂着白银铁笼,笼底铺着黑色绸缎。穿白袍的黑发少年平躺着,阖着双眼,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四面镜子此时正放映着森林里的画面。
一团黑雾在房间里胡乱冲撞,它在嘲笑镜里人。
“黑乌鸦是不能被剑杀死的。”
它缓缓停在铁笼边,黑雾中出现了一张尚且稚气的脸,上面满是烧伤的瘢痕。
那张脸死死地盯着笼中人,眼眶里一片赤色,“背叛者!”
它疯狂撞击铁笼,铁笼左摇右摆,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黑发少年的额头撞上栏杆,流出鲜红的血液。
没有人回答他,少年像是一汪死去的湖,不起任何波澜。
黑雾贪婪地靠近了镜子,神经质地道:“没关系,乐园在等待客人。”
镜子里的画面还在继续。
骑士不停地挥剑砍断黑影,它们却又很快聚集再重生,最后连成密集的一片。
黑暗吞掉了他,它们缠住他的四肢,让他挥出的每一剑较之前更加费力。
骑士用力挥出最后一剑,从漆黑中斩出裂口。
剑掉在地上,发出叮的脆响,骑士半跪在地。
月光比往日他所见的都亮,照着女巫细弱的背影。
旅人拉着她向前跑,她正努力挣扎着回头。
女巫哀嚎道:“不!”
缝隙关上,骑士的世界彻底沉寂。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书记官严肃地说,“我刚刚发现的。”
于阶白拉着女巫拐过一道弯,道:“快说,正忙着呢。”
书记官原谅了他的无理,语气沉重地告诉他,“我被制裁了。”
于阶白皱眉:“什么?!”
书记官无奈地向于阶白解释道:“除非是透过你眼睛的所见物,否则我无法再感知外界。”
于阶白没说话,书记官以为他被这个消息吓着了,刚想安慰他。
“那你还记得地图吗?”于阶白问他。
书记官的安慰卡在了一半,语调迟疑道:“当然。”
“接下来往哪儿走?”
书记官心情微妙地告诉了于阶白方向。
他应该感到高兴,毕竟雇员没有受到此事影响。
可他很憋屈,于阶白这个打工人似乎对他的能力持怀疑态度。
于是书记官仔细想了想,认为要展示出他自远古所积累的智慧,才能让这个人类发自内心地尊重他。
他清了清嗓子,问于阶白,“你想知道那些黑影怪物是什么吗?”
于阶白语气冷淡,“这不在你的体系之内。”
他的尾音微微拖长,嘲讽意味颇重。
书记官觉得自己受到了创世以来最严重的侮辱。
为了向人类强调自己的愤怒,他接下来的每个字都咬得很重,“你会后悔的。”
于阶白阴阳怪气地回道:“好的呢。”
黑影在吞没骑士后黏成巨大一团,那些残缺的四肢插在那团不规则的黏滞物上,随着它的滚动而颤栗。
它们碾过树木,行至之地变为无声的空白。
莉莉安回头死死瞪着它。突然间,她用力挣脱了于阶白的手,朝着黑影跑去。
于阶白看着她孤注一掷的背影:“爱情使人疯癫。”
书记官同情道:“可怜的小女巫。”
莉莉安的本质和她的外表一样柔弱,于阶白看见了她的武器——一把短刃的雕花小刀。
于阶白停下脚步,目送那个已疯狂的女孩远去。
书记官感叹道:“喔,爱情。”
蛇眼难以置信地吼道:“疯子,给我回来!”
女巫对于黑影而言实在太过渺小,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赌博。
在莉莉安举起银色小刀刺进黑影的那一瞬间,黑影发出一声尖啸。
没有任何物种能发出这种恶心的声音。
黑影炸裂而开,无数渡鸦狂啸着振翅,卷成一道四散的黑色旋风,很快消失在人眼前。
莉莉安呆呆看着面前的空地,月光照亮了她的迷惘与恐惧。
长时奔跑的疲惫,突如其来的悲哀和无助淹没了她。她跌坐在地,小刀摔在旁边。
她掩面痛泣,“我不应该来这里的,我为什么要相信星星的传说。”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神呢?只有恶魔,痛苦”
于阶白看完这一切后,若有所思道:“原来本质是乌鸦,怪不得不在体系内。”
书记官炸毛:“成熟的人不会揪着旧事不放,乌鸦的本质不是乌鸦,是恶!”
他着重强调道:“被操纵的恶!”
察觉到背后的脚步声,莉莉安呆呆回头,“它死掉了吗?”
于阶白摸着下巴想了想,“应该没有。”他蹲下身,捡起乌鸦掉落在旁的羽毛,把它折断了。
女孩儿很轻地哦了一声,将小刀收好,缓缓站了起来。
莉莉安的眼神变得混沌,其中烧起了绝望的火焰,她低声喃喃道:“我彻底一无所有了。”
书记官情感充沛的嗓音在于阶白脑内响起,“根据我的判断,那位骑士应该不可能再回来了。”
于阶白没什么感情地附和道:“嗯,可怜。”
蛇眼躲在隐蔽的树丛后,谨慎地观察着情况。直到确定那庞大的黑影真的不在了,他才走出。
他揪住莉莉安的胳膊,女孩被扯得往前跌跌撞撞。蛇眼发出含着怒火的嘶声,“你精神失常了吗?”
于阶白看见了一条毒蛇在自己眼前晃动,下一秒它就会暴起,吃掉眼前的女孩。
书记官的声音充满了不屑:“这个罪孽深重的人,他注定会被恶果吞噬。”
蛇眼的竖瞳翻着阴沉的情绪,他原本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他一开始就不该和这两人合作。
他想,真是失策。
莉莉安眉梢轻动,露出个似哭非笑的表情。
她看着蛇眼,笑出了泪:“你也是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
蛇眼阴沉地看着这一切,他的手摩挲着藏在长袍里的剑。眼神暗沉,女巫的治疗能力有限,带上估计是个累赘。
只要……
突来的掌声打断了蛇眼的动作,于阶白嘴角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玩味地打量着他。
“两位,我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蛇眼的手放了下去,阴冷的瞳孔盯着眼前人,“什么事?”
月亮又消失了,所有事物掉进了黑色的宁静里。
于阶白眼里跳动着嘲讽的光,“预言家不见了。”
房间里的四面镜子跳动着不同的画面。
黑雾看着一切,笑容瘆人。
“该让我的乌鸦们回来了,一次就结束,太无聊了。”
被其他人惦记着的预言家正坐在一棵树杈上。一只乌鸦站在他旁边,发出嘎嘎的怪叫。
他看着乌鸦,笑得温柔极了,“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他将乌鸦拢在手中,乖戾的乌鸦此时显得异常乖顺,乌黑眼眸和预言家相对。
黑雾觉得似乎有人在注视自己,它疑惑地在屋里打起了转。
乌鸦从预言家的手里落了下来,落地的那一刹,它后知后觉地扇起了翅膀。
画面还在继续,黑雾从那一瞬的恍惚中恢复了过来。
它听见了乌鸦的声音,它们已将战利品带回了。
黑影兴奋地冲出房间那扇厚重的黑铁门。一声巨响,门一开一合之间,屋里卷起了旋风。
白银囚笼摇摆,堆叠的玩偶们经不住摧残,滚落在地。
风很快停了,只剩下一片狼藉。
地面随即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玩具们排起了长队,一个接一个地往上爬。每当有同伴即将下滑,其它娃娃还会拉它一把,避免它掉下去。
玩具山成形,娃娃们又不动了。
—森林
于阶白停下看戏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预言家凭空消失,自己对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点燃篝火的那一刻。
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问书记官,算了,他就不该开金口。他现在严重怀疑那位老板送他来是专程添堵的。
该他有用的地方一个都没有。
书记官也知道了自己在人类心中的地位不可能再拔高,弱弱道:“至少我们知道了他的能力不止预言和凭空取物。”
于阶白面无表情:“有个屁用。”
预言家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在场的三人加一眼,没有任何人有答案。
他们对预言家的记忆都停留在不同的节点。但后面,他就无隐无踪了。
预言家大概率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但他并未告诉众人,而是避开了他们,独自离去。
如果黑影未曾离开,不用到教堂,预言家就能躺赢了。
蛇眼咬牙切齿:“他用能力蒙蔽了我们,他必须付出代价。”
于阶白瞟了他一眼,这人还挺爱自说自话的。
月亮的影子半隐在云层后,只露出些许单薄的光,勉强映亮周围模糊的一片黑。
蛇眼皱眉,语气低沉道:“我们得接着走,这地方太危险了。”
书记官表示认同:“虽然我讨厌这个灵魂沾满肮脏血色的人,但这句话他没说错。”
“乌鸦们残留的气息还很浓重,也许它们还会回来,这里不适合停留。”
于阶白极度疲惫,长时间的奔跑耗尽了他本就不多的体力,他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我知道。”
蛇眼拿出火石,点燃一截枯枝。在微弱的火光下,几人并行。
女巫像个漂浮的幽灵,在黑暗中独自啜泣。
在紧张的第一晚后,白昼的第一缕日光刺进了森林。
众人终于停下脚步,得以休憩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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