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乐园
静谧的纯白笼罩,整个空间似乎只剩下了这棵树。
于阶白仰头望去。
女人优美的躯干和树干融为了一体,手臂向上延伸出两道枝桠,枝桠继续分叉,堆叠形成树冠。
“她”长在半人高八角形的台面上,像珍珠一样莹润,一层光芒笼罩在她的枝干上。
她双眼紧闭,安详且死寂。
艾维奇无法理解眼前的画面,他受到了极大的震惊,“这到底是什么?”
书记官的语气透着股高高在上的悲悯,“残忍又可悲。”
透过于阶白的眼,它看见了另一种场景。
唯一纯白的只有树,它跳动着模糊的光,时明时暗。黑色的线以它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力量的波涛在它周围疯狂搅动。
一个残破的灵魂被锁在了其中,周围的一切在叫嚣着杀死她,却又不得不依赖她。
书记官叹了口气:“她是这里的中心,力量转化的节点,它们彼此互为依靠,痛苦滋养她,也折磨她。”
“她在生与死的夹缝中,永不可能解脱。”
于阶白将视线从树上收回,观察起了周围。
在进入最后一道“门”之前,空间是一直相连的,他知道风吹的方向,也看得见雾里的骨头。
而现在,一切停滞了,只剩下白色。
书记官也嘟嚷着:“我们好像被困住了,这里不是流动的。”
于阶白试探着向树走了一步,看不见的屏障拦住了他。
书记官叫了起来:“小心。”
它看见了一道弧形的黑色流光直奔着他们而来。
于阶白向后退了一步。
空气擦着脸颊流动,削断了于阶白的鬓发。
他向一旁侧身,匕首出窍,和看不见的刀刃相接。金属碰撞,发出叮的脆响。
白色抖动起来,只是一瞬,纯白撕裂,他们又回到了浓雾中。
白骨在雾中影影绰绰,树还在那儿。
于阶白看清了浓雾中的高大身影。
骑士套了件不伦不类的红色制服,眼珠是无机质的死灰色。
于阶白看着他,眼微微眯起:“哟,还是个熟人。”
骑士的死灰色眼睛追寻着于阶白的位置,又是一刀。
艾维奇的长剑与他的刀相接,然后尴尬的事发生了—剑断了。
艾维奇惊讶地瞪大了眼,刀锋马上就要和他来个贴面舞了,于阶白拉着他的衣领向后,两人险险避开。
艾维奇的声音里有咬牙切齿的味道,“该死的!”
骑士紧追不舍,他的每一刀都极其刁钻,带着压倒一切的力量。
在又避过一刀后,于阶白听见了那个熟悉又带冷的声音,他说:“抱歉。”
于阶白和艾维奇交换了一个身位,骑士挥剑向艾维奇而去。于阶白的匕首朝着骑士的心脏刺去。
骑士似有所感,侧开了身。匕首刺进□□,却没有血液流出。
他的动作顿了一秒,接下去的动作更加狂乱。
于阶白想起了书记官自吹自擂,问道:“x光,这玩意儿有什么弱点吗?”
在其他人眼里,世界是物质的外壳,是平面的投影。
书记官眼里的世界则由杂乱扭曲的色彩构成,它们跳动变化,反映着构成者的本质。
漫长岁月里,它早已抛弃了事物的外壳。可现在,它再次见到了具体的象。
一件红衣服,两个人,一把刀。
书记官喃喃道:“我看不见了。”
于阶白不耐烦极了,他现在忙着打架,脑子里还在二重奏。
书记官猴急地说:“根据目前的已知信息,再加上我的判断,麻烦挺大的。”
另一位不知名先生是惯常的冷色调嗓音,不慌不忙:“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你们所处的空间被分割了,我会打开门,不过你需要再坚持一会儿。”
又躲开一刀,于阶白微喘着气:“你还要多久?”
清冷的音色带着安抚的意味,“很快,别怕。”
于阶白磨了磨后槽牙,“好。”
那人没再说话,他好像总是这样,只存在他需要出现的那刹那。
书记官语速极快,“我之前已经被制裁了一次,现在是第二次,我不能再看见任何东西的本质,不过目前来看,这里对我没有进一步的打算。”
于阶白踩上一根骨枝,朝着骑士的背上跳去:“所以一切力量都受“这里”的规则限制,不论它有没有用。”
书记官嗯了声,它隐隐觉得这话有问题,但也无暇顾及:“这里和我们之前所设想的有相当大的区别,我们之前实验时,发现只要用与这里相似的力量伪装便能不受限制,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亦或者是,它欺骗了我们。”
于阶白踢中了骑士的后背,他面朝黑土,发出砰的一声,于阶白趁机拔出了他唯一的匕首。
骑士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无焦距的眼睛注视着于阶白,危险地眯了起来。
又是那种被攫住的感觉。
骑士的动作比他是个活人的时候来得还要敏捷和快速。
他是台不会疲倦的机器,遵循命令,追赶着猎物。
阴影中的黑色注视着这一切,发出低沉的笑。
黑雾拨开一块镜片,让它浮在自己眼前,“两只乱窜的小老鼠,真可爱。”
他点了点镜子里于阶白的眼睛,“我喜欢这个。”
他神经质地喃喃道:“黑色真漂亮。把他的眼睛挖出来,做成玻璃珠,挂在树上。”
黑雾一挥手,三块镜片依次在他面前排列,里面漂浮着不同的脸。
“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
黑雾笑了起来,眼瞳里闪着天真又残忍的光,像个等待夸奖的小孩,“这会是个很棒的礼物,妈妈。”
他的目光追逐着镜子里的人,异乡客们正被切割的浓雾包裹,绕着森林中心分布。
摆在蛇眼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即使知道是陷阱,他也不得不继续。现在他陷进了无边的白色浓雾中。
这里安静得可怕,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蛇眼握着断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蓦地,一个东西从他腰后穿过,恶作剧般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蛇眼回身,看见了掉在地上的黑色蝴蝶结。
“可以把蝴蝶结还给我吗?”“他”还扯着蛇眼的衣角,尖细嗓音里带着浓烈的委屈。
蛇眼的竖瞳缩成了危险的一道线,他猛地转身,像蛇一样迅捷。
他抓住了——一个金发的玩偶。
玩偶的皮肤有着不同于人的光滑质感,它奋力挣扎了起来,“放开我,没礼貌的丑八怪。”
蛇眼看着这个小玩意儿丑陋的脸,用力一捏,玩偶的脑袋和身体分了家。
接下来的场景有些滑稽,玩偶的身体摸索着爬了起来,头颅却被留在了原地。只好一边哭,一边追着身体滚。
它边滚边诅咒蛇眼,“你要受到惩罚,我要让科俄斯把你砸成肉饼。”
头颅的话音刚落,沉重的脚步声就从雾里传来。
这绝对是一个庞然大物。
蛇眼面色凝重,他退后一步,却摸到了一堵无形的墙。
他又被困住了,该死的。
金发玩偶头颅终于滚回了身体旁边,身体摇摇晃晃地摸索着,想将头复位。
庞然大物终于现出原型,雾里突兀地走出一个不规则的多边体。它没头没脑,是由无数个黑白积木堆成的。
它足足有三个人那么高,每一步都会带起地面的轻微震动。
玩偶终于摸到了自己的头,咔嚓一声,机械齿轮复位,它又蹦了起来。
积木笨拙地移动到它旁边,缓缓将它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玩偶笑声尖利,带着齿轮的摩擦声,“来玩吧!”
积木的巨大手臂挥下,在蛇眼原本的站位砸下一个坑。
蛇眼的剑只来得及在这个巨大怪物身上留下一道划痕。
玩偶在积木的头顶上蹦蹦跳跳,尖叫着:“肉饼!“
森林其他地方,蛇眼外的其它人也不太好过。
于阶白和他的新搭档还在被追着乱窜。
女巫则虚弱得过分,她趴在阿斯的背上,额头上一直覆着层冷汗。
所有都被困在雾里,面对着不同的东西。
以阿斯为首的小队一直谨慎地前行,他们一路所见,除了诡异的骨树和大雾,似乎没什么威胁。但越是如此,越让人心慌。
队尾的少年突然叫住了所有人:“队长,等等!不能再往前走了,有问题。”
这个少年叫杰尔,去年刚成为守卫者的一员。过分忧郁的面容使他显出一股和年纪不符的老成。
他前面的人皱起了眉,“怎么了,杰尔?”
杰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到了很多声音,他们在说,在说……”他脸上的愁色更深了,烦躁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他在自己的脸上挠出了血痕,“你们等一等,我可以想起来的。”
他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不对劲,前面人抓住了他的手,“停下来,你到底怎么了?杰尔。”
阿斯将女巫放下,走到了杰尔前面,审视着他,“杰尔,不要被无所谓的幻觉影响。”
杰尔突然大声反驳道:“不是幻觉!”
在寂静之中,这声喊叫显得格外突兀。杰尔抬起头和阿斯对视,黑色的液体顺着他的眼角流下。
他的嘴一张一合,发出了另一个声音,“哥哥。”
来自死去的妹妹的声音,彻底惹怒了阿斯。
他眼神结了霜,随即冲向前,长剑砍向杰尔的头颅。
杰尔灵活向后一跳,他的姿态就像一个小女孩,哀伤道:“哥哥,我很害怕。”
杰尔隔着一层薄雾望着阿斯,露出类似小女孩那样的脆弱表情。
“来陪我吧!”他的神情陡然怨毒。
黑色液体不断从杰尔身体里涌出,他迅速融化掉了。
随后,黑色的液体再次扭动重聚,变成了不规则的胶质体。
阿斯沉着道:“准备战斗。”
女巫呼吸急促了起来,瞳孔剧烈颤抖,失声道:“不,别过去。”
黑色胶质体表面涌出很多张脸,女巫看见了中央的骑士,他扭曲地笑着。
女巫颤抖了起来,她向后一步,抵在了看不见的屏障上。
她的声音颤抖:“等等,不要”
风在此时又刮了起来,穿过整个森林,带起骨片的敲击,像是人的呜咽。
于阶白听见这要死不活的声音,嫌弃地皱起眉头。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感觉到骑士的攻击速度和力量比起之前有较明显的减弱。
在之前的交手里,骑士的那双眼睛总有意无意地看着他。
他和艾维奇尝试着攻击了骑士很多要害部位,却毫无作用。
回想起来,不少原可以躲避的伤害都被骑士强行承担了下来,只因为那可能会攻击到眼睛。
在又溜着骑士转一圈后,于阶白对着艾维奇喊:“帮个忙。”
艾维奇偏头看他。
于阶白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骑士。
艾维奇点头,举着自己的断刀直接冲了上去。
于阶白紧随他后,从侧翼袭去。
书记官的声音一波三折,“我觉得你们有点冲动!”
于阶白看见骑士的眼神闪过一丝嘲讽,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部分。
艾维奇的断刀彻底碎裂,骑士眼里的轻蔑更浓了。
他甚至不需要用刀,只用左手就扭断了艾维奇的手腕,像扔沙袋一样把他扔在了地上。
骑士微微侧头,嘴角勾起僵硬的笑。他的刀砍向于阶白,他那只苍白的手也会是战利品之一。
是预想中金属交接的声响,于阶白衣袖撕裂。藏在其中的玫瑰怀表,表盘碎裂成两半,指针还在疯狂旋转。
于阶白将匕首插进骑士的右眼眶,露出个得意的笑。
他说:“白痴。”
骑士眼中那缕嘲讽的光熄灭了。
与此同时,漂浮的三面镜子之一,象征于阶白的那一面碎掉了一半。
艾维奇咬着牙,像头受伤的野豹。他拼尽全力,将最后一截断刃插进了骑士的左眼眶。
骑士终于彻底倒下,那块镜片也在黑屋面前碎裂成了细小的灰渣。
艾维奇疼得倒抽气,单手拔下了断刀和匕首。他把匕首扔给于洁阶白,又将断刀插回了刀鞘。
于阶白打量着他的刀鞘,笑了笑:“还挺节约。”
周围的雾不知何时散开,露出了脚下的黑色沙砾。
于阶白的目光划过地面,虽然只有短短一刹,但黑色地面像水纹一样在波动。
他下意识地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波动却戛然而止。
于阶白尝试着向前,之前那无形的屏障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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