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尽头
门开之后,所有人都被卷进了一阵乱流中。
女巫被重重扔在地上,陷入了短暂的昏迷。当她再次醒来时,看见了满目的白骨,它们正从雾气中伸出狰狞的脸。
她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死掉,身处地狱接受惩罚。可呼吸和心跳明晰,证明她还活着。
莉莉安闭上眼,再次睁眼时,她又回到了故地。
她看见王宫的大门被踏破,骑兵涌入。
火焰在她周围燃烧,父母的头颅被悬挂在敌国的旗帜上,弟弟在诅咒她不得好死。
而这次,保护她的骑士已经不在了。
她涣散着瞳孔朝火焰深处走去,或许死亡才是唯一解脱的方式。
“我是个懦弱的叛徒。”她想。
“队长,快!”
有人在惊呼:“异乡人,她是预言中的异乡人。”
有什么人抱住了她。
头疼得几乎要炸裂,什么才是真实?
周围都是呼喊声。
“小姐,冷静!不要去想你内心所恐惧的任何东西。”
“它攻击的就是你的弱点。”
恐惧?不,她所见的一切都是她的过去。
对现在的她而言,死即为生。
阿斯将女巫压在地上,莉莉安的十指挣扎着在黑色土地上留下沟痕。
“圣水,谁还有圣水?!”
莉莉安的肩膀被人死死按住,她双眼通红,眼泪浸入鬓角,神情痛苦。
阿斯轻点胸前的女神像,目带怜悯,“愿多瓦里女神保佑你。”
他随即咬开橡木塞,将圣水倾倒在莉莉安的额头。
透明液体逐渐没入女巫的肌肤。
挣扎逐渐平息,女巫的眼睛恢复了清明,只是哀伤的雾还笼罩着她。
她泪流不止。
阿斯将她扶起,女孩的躯壳单薄得一折就能断。看着她脸颊上的雀斑,阿斯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妹妹。
他擦掉了女巫的眼泪,“小姐,接下来的路,请与我同行。”
女巫还处在麻木的混乱中,“你是谁?”
阿斯略微向她躬身,“我是教堂的守护者,阿斯·亚尔。“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人,喃喃道:“教堂。”
那是一开始的目的地,为此她付出了巨大代价。
现在,那是她必去的归途。
“谢谢。”她对着眼前的男人轻声道,“我很感激,我会去的。”
看着眼前的女孩儿,阿斯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愿神保佑你。”
他们也在这片白骨丛中行进了相当一段时间,需要时间休整。
短暂休息后,阿斯对女巫伸出手:“走吧,女士。”
雾中不时传来乌鸦的叫声,聒噪得令人生厌。
艾维奇皱了皱眉。
骨片敲击的丁零声环绕。风更烈了,割得人脸发痛。
两人在浓雾中前行,可视的前路愈发短暂,雾气已经浓厚到两人相隔一臂都只能看个轮廓的地步。
只有书记官口中的纯白“灯带”仍然闪耀,书记官根据它的提示,带领着两人前行。
为了避免走散,艾维奇撕下于阶白一截下衣摆,将两人手腕连在了一起。
于阶白因此被书记官描述为,一头被拴住的鹿。
于阶白回敬它道:“你现在像只呱呱叫的乌鸦。”
他接着冷不丁补充了句:“我刚刚遇见了你的上司。”
“他热情地问了你的情况,我如实告诉了他。”
书记官觉得自己被深深恶心到了,他疯狂强调:“他不是我的上司,我们是平级!平级!我讨厌他!”
“戒指碎掉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他,他还把我的名字告诉了你。”书记官的碎碎念充满了怨气,“只会告状的丑八怪。”
于阶白想到书记官那无休止的抱怨,看来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
他一向喜欢戳人痛处,“可是兰尼斯,你好像作用也不大。”
书记官大概真的很讨厌这位上司,接下来的话不乏人身攻击,多数围绕着那人的丑和炉火纯青的马屁技术。
最后它问于阶白,“他还说了什么?”
于阶白随口胡诌:“他希望事情完结之后和你一起喝一杯茶,再好好谈谈。”
书记官冷冷道:“做梦吧,怪物。”
于阶白问道:“他没有名字吗?”
“我不知道,没人知道,老板可能知道,但他从来没谈起过。”书记官小家子气地揣测道:“不过我猜,应该很难听,所以他才不想让人知道。”
于阶白觉得那位没有名字的上司脾气相当不错,要是他,肯定早把这玩意儿给埋了。
书记官发泄了一通后,又恢复了之前的德行,贱兮兮地,“你最好小心一点,我们应该是到森林的中心了,这里的力量比之前斗争得还要激烈,不要死掉了哟。”
于阶白表情平静,风卷起一枚碎骨片,擦破了他的皮肤。
他擦掉血,目光冷冷。
书记官唱起了古怪却温柔的歌谣,“这是我以前家乡的祝福曲,我都以为自己忘掉了。”
于阶白:“所以你在给我报丧?”
书记官的脾气可能在刚刚用完了,现在说话正常了不少,“不,这是我对你接下来命运的祝福,我觉得待会儿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要知道,我一向很敏锐。”
书记官刚说完,艾维奇就开口了,“有东西在靠近。”
风停了下来,浓雾遮盖了行迹,让人难以分辨其中的一切。
细微的滚动声从雾中传来,一个头骨缓慢地滚到了两人脚下。
书记官倒吸一口凉气,“什么玩意儿?!”
艾维奇皱紧眉头,蹲下身子,观察起眼前这个骷髅。比起在森林里的那些,它人工的痕迹更重,眼睛周围雕刻着精细的响尾蛇图案。
他艰涩道:“这是恶魔的痕迹,它在看着我们。”
于阶白看着骷髅头,“哦,故意的。”
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一脚又把骷髅头踹回了雾里,插着手走了进去。
屏幕外的影子恶意叵测地笑着,它漂浮在镜子的碎片群中,看着他们走向它设计好的墓场。
黑雾换了一块镜片,“让我看看,又是谁到了。”
画面定格在了蛇眼驱魔人的脸上。
“该死的。”蛇眼刚刚在浓雾中踩碎了一只骷髅的手,紧接着,一只乌鸦攻击了他。
断剑削掉了乌鸦的翅膀,它无力地落在地上哀叫,蛇眼毫不犹豫地碾了过去。
更多的人走进了化解不开的浓雾中。
“队长,这里的雾太浓了。”一旁的人使劲挥了挥手。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来“森林”,自异变之后。守护者们为了那近乎渺茫的希望,一刻不停。
多年的斗争让他们自以为了解传说中的对手。现实却给了他们另一种说法。
阿斯略微思索,随后沉声道:“不要离太远,看清队友,随时保持战斗队形。”
女巫趴在他的背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她的目光在浓雾的一处游离,她又听见风铃声了。
她抓着阿斯肩膀的手指缴紧,阿斯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道:“别让那些东西影响你,记得吗?我刚刚告诉过你。”
女巫的瞳孔猛然收缩,干涩道:“知道。”
一只乌鸦突兀地从浓雾中冲了出来,像是黑色的箭。它擦着众人的刀锋而过,在经过女巫面前时略微停留。
两双眼睛相对,乌鸦发出咕咕的尖细叫声,女巫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嘲讽。随即,它又没入了雾中。
旁边的人吞了吞口水,“那是报信使吗?”
阿斯点点头:“嗯。”
气氛沉滞,一个骷髅头从雾气中滚了出来,响尾蛇图案在其上游离,看起来乱七八糟。
温度仿佛降到了一个冰点,阿斯身后的骑士忍不住退了一步,“是它的标志吗?”
阿斯背着女巫向骷髅后方的浓雾走去,“保持队形,跟上。”
女巫抱着他的脖子,“报信使是什么?”
阿斯轻声解释道:“报信使和风铃声一起出现,都是它的象征。”
他顿了顿:“而它是痛苦的起源,是罪恶的集合体。”
女巫想起了那晚,浓稠的黑色,消失的长剑,惊起的群鸦。
她喘不过气,呼吸急促了一瞬,“被乌鸦带走的人会怎样?”
阿斯没有立即回答她。很久,她才听见,隐忍而又沉重,”这百年间,没有人真正回来过。“
循着书记官的指引深入,于阶白发现里面的雾气并不是均匀分布。很多团被拼接在了一起,它们在流动,深浅不一。
雾气凝成的洞口后是模糊的路,于阶白从一个洞口走进另一个洞口,它们不断闭合,又再次出现。
白骨在雾后露出轮廓,说明他们还在森林里。
书记官一直在絮絮叨叨,就像一根弹簧,在他脑子里反复横跳。
风又开始吹了,很轻,于阶白半长的头发在耳畔来回骚动。
有点痒,他觉得。
然后他听见了一句问候,来自一个前不久才听过的声音。
“你还好吗?”
似乎是因为疲乏,他这次平易近人了不少。
于阶白:”我觉得你的情况听起来不太好。“
”嗯,刚刚耗费了些时间。“他轻声道。
”你现在快到达中心了,比其它人要快很多。“
于阶白:“除了和我一起来的那几位,还有其他人和怪物在等着吗?”
那人唔了一声,“差不多,你很聪明。”
他顿了顿,又安慰道:“不用担心,目前你是安全的。”
“前面就是森林的终点了。”
他叮嘱道:“小心一点。”
说完之后,他又沉寂了下来。
于阶白穿过最后一道雾,看见一棵树的影子在尽头矗立。
他继续往前,终于看清了这棵树的全貌。
一个纯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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