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鬼之激动
“你……”钟欲满眼震惊，“怎么进来的？”
季动表情无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走进来的。”
钟欲：“真的吗？我不信。”
钟欲：“除非你再走一次。”
“哦。”季动毫不犹豫转头就跨出去了，三秒以后又淡定地跨回来。
钟欲：“……”
“难道是伞的原因？”他嘀咕，而后一把收了季动手中的伞，“再来一次。”
三秒后，季动依旧毫无阻碍地踏进来。
钟欲：“……”
他一把抓过季动的手臂：“跟我来。”
季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钟欲带着倏地瞬移到了别处，人都差点没站稳，还好钟欲抓他抓得紧，才没来一个大趔趄。
“邵伯！”钟欲喊着人的同时挥手设了道结界，把季动生人的气息隔绝起来，“他能毫无阻碍的进玄幽界，您快帮我看看他是不是……”他顿了下，“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季动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一位头发花白满脸沧桑的老者正坐在地上，听见钟欲的话后抬起头，他的眼眸很深，看不透任何情绪，好似厉经风霜后的波澜不惊。
“你小子，怎么总是莽莽撞撞的。”邵伯起身，凝视了季动片刻，而后转头看向钟欲，“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无法判断，只有主神才能通过印记辨认。”他又望回季动，和善的眉眼浮上点笑意，“但既然这位年轻人能进玄幽界，就说明玄幽界认可他，是有机缘的人。”
季动听懂了，他睨着钟欲：“你怀疑我是夜神转世？”
“嗐～我太激动了。”钟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刚才看你握伞的样子神似殿下，但又一想，年龄对不上，正当我苦恼时，你突然跨进了玄幽界，玄幽界生人是进不了的，但你居然毫无阻碍就能过来，就赶紧拉你来给邵伯看看，邵伯已经在玄幽界很久了，比殿下和我的年龄大很多，见多识广，阅历丰富，我想着，他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
“你呀！”邵伯责怪地指了下钟欲，又浅笑着转头望向季动，“年轻人，他肯定是在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你拽过来的吧？欲儿他就是这样，做事风风火火的，以前夜神殿下在的时候，还能治得住他，他呀，也就在殿下面前才乖乖的，现在啊，这小子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但他没有什么坏心思，你别介意啊。”
季动摇头：“你们都说昼神可以直接辨认，怎么不直接带我去他那儿？”
“眼下不行。”钟欲回身看了一眼结界外，“生人无法自行进入玄幽界，但有神或者灵官的带领可以，不过玄幽界有规定，不得擅自带生人进出，要经过层层审批的，像你这种不用带就能自己来去自如的情况，还是第一次碰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先别让其他人知道的好。”
“欲儿说得没错。”邵伯赞同道，“玄幽界近年来不安稳，为了保险起见，这事儿，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晓。”
钟欲一笑：“知道啦，邵伯。”
“有缘人。”他勾住季动的肩膀带他转过身，大手一挥，豪迈一笑。
“欢迎来到，地府中心，阴曹广场。”
与季动想象的不同，目之所及竟是一片热闹繁荣的景象。
琳琅满目的店面小摊占满街道，吆喝声此起彼伏；往来人群络绎不绝，穿什么朝代服饰的人都有；时不时有灵兵穿梭巡逻，列着整齐的队伍，踏着统一的步伐……
这些与人间场景极其相似，但最大的不同在于天地。这里不是蓝天白云，也并非暗夜星辰，整体色调更像是人间日夜交替时的黄昏，不明不暗，但没有实体，呈现出一种暗金流沙般的混沌状态。
没有惊讶，季动反倒有种自己好像应该在这里呆了很多年、遥远朦胧的似曾相识感，可在他的脑子里，确实并无与之相关的记忆。
他微转头，所在的地方旁边是一条宽广无垠的暗银色大河，河上浮着大大小小的奇怪样式的船只，一眼望不到边际，只隐约可见河的对岸有黑气沉浮。
“这是三涂川。”钟欲指着大河，“死后的魂灵被审判完资质后，被安排去转世的人会上渡灵船，然后顺着河的流向去到转世的入口。”
“当年你也是也是带着夜神从这里去转世的？”
“是啊。”钟欲点头，“要去转世通道必须过这条河，但要注意，不能跌入河里，河水没有浮力，一旦坠入，没有法力支撑的魂灵只能无尽下沉，且河水有剧毒，能腐蚀灵魂，入河者，魂灵不仅要承受毒性腐蚀的痛不欲生、冰冷彻骨的河水带来的摧心剖肝之苦，还会因受尽折磨黑化成恶灵，再难有上岸之日，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每只船都有灵兵护送。”季动在钟欲说的同时观察了一下，渡灵船上下皆有灵兵往来把守。
“对。”钟欲浅叹口气，“但这也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坠入河里的魂灵最终难逃化成恶灵的命运，恶灵嫉妒船上那些还有转世机会的魂灵，于是会想尽办法拉他们下水，有时候闹得凶，整条船全军覆没，连灵兵也一起遭殃，不过概率不高，毕竟咱们灵兵也不是吃素的。”
“没有解决办法？”季动问。
钟欲蹙眉摇头：“三涂川，是连主神坠入都再难挣脱出来的地方，当年我护送殿下的时候，冥君余孽穷追不舍，伙同河里原本的恶灵疯狂反扑，差一点也……”他心有余悸般长舒了口气，“不过还好，我们都最后逃脱出去了。”
“那边是？”季动指着河对岸隐约浮着黑气的地方。
“冥界。”钟欲目光一凛，“恶灵聚集地，冥君谛麟的老窝。”
“自三十一年前神魔大战，谛麟陨灭后，他们遭受重创，安稳了不少日子。”钟欲面色忧虑起来，“但夜神久久未归，我受禁锢限制，近年来，他们越来越不安稳，似是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哎呀，你看看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他忽然一笑，一拍脑袋，“走走走，哥带你逛集市去。”他勾上季动的肩往前带。
“不去。”季动扒拉开他的手，“我要回家。”
这一晚上他是折腾够了，特意出去吃个饭已经够烦人，逛街这种事，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没劲。”钟欲白眼一翻，“行行行，送你回去。”
但这次他没用瞬移，他给季动下了道咒术，让别的魂灵闻不到他生人的气味，而后带着他大摇大摆的在玄幽界穿梭。
“钟欲大人。”
“钟欲大人好。”
“大人又去护送魂灵啦？”
“大人慢走。”
“大人用膳了吗？”
“恭送大人。”
“……”
一路上不断有魂灵向他行礼打招呼，他时而高冷地回个嗯，时而跟熟人寒暄几句，大人的架子是端得足足的。
季动：“……”
季动：“你故意的吧？”
钟欲凑过来：“哥威风不？”
“威风……”季动脑子窜入某个画面，“的猪。”
“你！”钟欲咬牙切齿，“你就是嫉妒！”
十分钟后，他们回到了来时的地方，季动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是间寝室，装修用人间的话来说就是，偏富贵的新中式风格。
“你房间？”季动问。
“对啊。”钟欲带他到一面墙前停下，“出入口连接到我房间比较方便嘛，其实我可以不用通过这结界进出，只不过当时以防不时之需才设了一个，幸好啊，那次不就用上了。”
就是季动找法师来对付他、恰好碰上他忌日的那次。
季动自动忽视最后的话，抬脚就往墙里跨，刚跨过一只脚，他停住了，偏头看着身后也微抬脚的人。
“干什么？”他冷声道，“我要睡觉了。”
“小气。”钟欲讪讪缩回脚，“都没夜宵吃。”
“怎么？”季动眉头不耐一蹙，“你把我当你食堂了？”
“没没没。”钟欲乖乖站到墙一旁，挥手道别：“您请。”
“喂。”季动一只脚刚落地，又被烦人精喊住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找我，直接过来，但若我不在，给我留个纸条，我看见了自然会去找你，千万不要出这房间门，不安全。”
“知道了。”季动一脚跨了出去。
回到房子，他看了眼手机，已近半夜12点了。明天早上有课，他应当立马去洗澡睡觉，不过，他有些在意那幅画。
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画前掀开了画布。月光透过窗户散落在画上，恰巧与画中人肩头的那一抹星光重合。
午夜12点正点，屋内无端生风，将画纸吹得哗哗作响，画中人额头的赤焰印倏然亮起红芒。
与此同时，季动额头浮出相同印记。
他像被抽离魂魄般脑袋瞬间空白，再恢复意识时他只觉额间一阵尖锐的灼痛。
“呃……”他捂着额头一下软跌在地，虚汗直冒，胸口发闷，大口大口地喘息呼气。
他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只隐约觉得哪里闪了下红芒，他抬头望向画，和他刚进来时一样，什么变化也没有。
头痛、出现幻觉、妄想是他双向情感障碍发作时会有的症状，他只当自己发病了。身体平息下来后，他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把画布盖好，就出去找药吃。
躺上床后，他还在回想今天发生的“奇遇”。那鬼烦是烦，但自己的心境似乎也起了点变化。
怎么说呢，就好像，明天，也是可以期待的。
玄幽界，昼神殿。
战封间半躺在塌上，额间金莲印绽放正盛，银色长发如瀑布般倾泻垂落着，下人正给假寐的他揉捏头部。
“殿下。”有灵兵来报，“钟欲求见。”
他睁眼坐起来：“快请。”
“小欲。”他起身亲自去门口迎接。
“拜见……”
“说了多少次了。”战封间连忙托起他，“我们之间就别搞这些了。”
“拜见昼神殿下。”钟欲还是行了完整的礼，起身后笑道：“我家殿下的训诫不能忘。”
“那他让你不必对他行礼，你怎么就听呢？”战封间笑着调侃，把钟欲带到椅子旁，“快坐，怎么现在过来？”
钟欲便将遇到季动、并怀疑他可能是夜神转世的事和他说了，不过隐去了他可随意进出玄幽界的事。
“所以。”钟欲道，“我想请殿下与我一同去辨认。”
战封间却沉默下去，浅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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