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四周很安静，安静到连树上的积雪落到地上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陆江离的手一直牢牢的环在李明璟精瘦的腰上，他身上独有的松木香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里面，让她突然有些失神，她想要开口回应却突然想到了这人在瓢泼的大雨中自刎而死的画面，便又噤了声。

        于是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听到脚步声远去了，李明璟才将怀里那个发着愣的小丫头剥了出来，笑道：“江离这是怎么了？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陆江离红着脸往旁边挪了挪，手脚麻利的用发带把散开的头发又重新扎了个高马尾，马尾散落下来，墨黑的发尾衬着白色的发带垂在胸前，倒让她平白生出几分清冷来。

        如果不是脸太红的话。

        李明璟低头看着她，轻声说道：“我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陆江离先是一蒙，接着反应了过来，低了低头，说道：“我明白殿下的意思，只是喜欢这样的事情，哪里是自己能控制的？”

        李明璟一愣，忽然笑道：“我自是知道，只是你想要的洗清和太子的关系，而我呢，看太子不顺眼很久了，不如演一场戏，我们各取所需，你摆脱了太子乐得自在，我看他吃瘪心里开心。”

        陆江离瞧着他这张近在眼前的俊脸，乍一看像个温润君子，怎么做起事来竟像个小孩子？这可不像个心狠手辣的反派，思及此处，她有些狐疑的问道：“你就真只是为了看太子吃瘪？”

        “除此之外，我也想与江离多相处相处，万一……”他将扇子展开，往前一凑，轻声道：“日久生情了呢？”

        “…………”陆江离不再理他，往云栖阁走去，李明璟笑着跟了上去，二人回到之前的雅间，陆江离往软塌上一躺，看向靠在窗边的男子，问道：“你进去都看见什么了？”

        李明璟盯着下面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手指在窗框上轻轻点了点说道：“那个人确实是个太监，我听到院子里的人喊他刘公公了，这三人进了北面的小屋之后，我跟了上去，接着就听到了转动机关的声音……”他的手指微微一顿，接着说道：“我听到……他们提到了绪园。江离，你可知这绪园是什么地方？”

        看过原书的陆江离当然知道，绪园就是那家专门接待朝中官员的青楼，只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故作疑问：“那是什么地方？”

        “大齐律有明文，严禁官员去青楼，这也就导致了一批又一批的暗娼或者不挂牌的青楼出现，但大多都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小作坊，唯独这个绪园，在天子脚下的京都，搞出了一些名头。”

        陆江离没有想到李明璟居然已经知道了绪园的存在，是他刚查出来的还是早就知道，原书中的四皇子与这件事毫无瓜葛，现在看来，倒完全不是一回事。

        “既然不能闯进去打草惊蛇……”李明璟转过身，笑盈盈的看着陆江离：“那不如换个身份？”

        陆江离：“？”

        夜幕降临，烟柳街彻底热闹了起来，为了应和过年的气氛，这里的沿河一面的屋角上都挂上了一串串红色的灯笼，红色映着白雪，别有一番风韵。

        云栖阁的斜对面便是京都最出名的风月阁，名字起得直白，生意也足够热闹，二楼的栏杆上都倚坐着恩客和姑娘，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风月阁门口站着两个男子，身形高挑修长的男子微微朝身边那个身形娇小一点的男子歪了歪身子，用手遮嘴悄悄说道：“江离可准备好了？”

        没错，他旁边那个身形娇小的女子，正是回家换了哥哥少年时期衣服的陆江离，她的头发彻底梳成了男人的样式，用银冠束着，将她本来有些艳丽的五官衬出了几分英气。

        她有些犹疑的看着李明璟：“我哥是大齐赫赫有名的战神，顶着他的名号出去谁信呢？”

        李明璟背着手看着眼前这座三层高的楼阁，说道：“京都所有人都知道小侯爷还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你自然是要以替他探虚实的朋友的身份去，你知道，定北侯这三个字，对有些人来说，是求也求不来的。”

        陆江离稳了稳心神，斜睨了李明璟一眼，说道：“我这次可算是帮你的忙了，以后各取所需，你可要好好配合我演戏。”说罢，就径自往风月阁里走去。

        李明璟笑着拱手：“在下求之不得。”

        风月阁作为京都出了名的风月场所，装饰的自然是艳丽奢华，一进门直对着的就是一个巨大的舞台，台上的舞姬穿着清凉，正伴着乐声起舞。

        风月阁的月娘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她这双眼睛不知看了多少达官显贵，一见到踏进门来的陆江离，就先看到了她腰间那块明晃晃的玉佩。

        忙扭着腰身迎了上去：“哟，这是哪家的小公子，第一次来我们风月阁吧，一个人来的？”

        陆江离被她身上浓烈的熏香呛了一下，有些不适的往后退了退，摆了摆手：“与朋友一道来的，老板娘……”她故作警惕的环顾了一圈，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还有一个朋友早就叨叨着向来这样的地方，只是他有官职在身，不知老板娘可有什么法子？”

        月娘是个机灵人，她拿手中的团扇掩面一笑：“不知小公子的这位朋友，官居几品啊？”

        陆江离闻言，脸上更加警惕，往月娘身边蹭了蹭，悄悄伸手比了个三。

        月娘一愣，脸上的笑意更浓：“哟，这可了不得，小公子不如随奴家来，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说罢，就伸手勾住了陆江离的腰带，要将人往后院领。

        两人刚走了几步，月娘勾着陆江离腰带的手就被攥住了，她停住，只见攥住自己手的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公子哥，一双眼睛微微上挑，黝黑发亮，正带着几分笑意看着他。

        眼前的人明明笑着，却让月娘不由得有些发冷，默默松开了勾着陆江离腰带的手，有些底气不足的问道：“公子拦住奴家可是有事？”

        李明璟一把揽住陆江离：“无事，只是我同这个小公子是一起的，喊你们等等我罢了，再有就是我家小公子年纪还小，老板娘实在不好动手动脚。”

        月娘看向陆江离，只见她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那两位就一起跟我来吧。”说罢转过身，规规矩矩的带着二人往后院走去。

        风月阁的后院比云栖阁大了许多，亭台楼阁，假山池塘一应俱全，后院的西北角还有一处占地不大的两层小楼，一楼点着灯，却安静的很。月娘带着二人一路穿过池塘上的小桥，到了这小楼面前。

        月娘上前轻轻叩了叩门，低声道：“姐姐，有新人要入。”说完，她就后退一步，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等着。

        半晌，房门才吱呀一声从里打开，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走了出来，没有说话，垂首站在了一边，接着屋内就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月娘，你将信物呈进来我瞧瞧。”

        陆江离和李明璟对视了一眼，解下了自己腰上的玉佩，递给了月娘。玉佩是她出生时，定北侯亲手画的图样，天下只此两块，她和兄长陆江白一人一块。只是陆江白是男子，已经开始出入朝堂，时间长了，在京中但凡是有点人脉的都知道这玉佩是他的贴身之物。

        而陆江离因着是女子的原因，很少将玉佩挂在腰间，都是好好的收在锦囊里，很少让人瞧见。也得亏如此，陆江离才能将自己的那块拿出来，充当陆江白的信物。

        很快，屋子里就有了动静，那说话的女子亲自迎了出来，是个比月娘年轻一些的女子，模样不算一等一的出挑，却极为温柔和顺。

        她缓步走到二人面前，福了福身子，问道：“二位瞧着眼生，可是哪家的公子？与陆小侯爷是什么关系？”

        李明璟一把揽住陆江离的肩膀，笑道：“世家公子担不起，我爹不过是江南一代的富商，因缘际会认识了这位小陆公子，他可了不得，听说是陆侯爷的亲戚呢。”

        女子的目光落到陆江离身上，神色有些迟疑：“据我所知，陆家子嗣单薄，侯爷这一带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哪来的亲戚？”

        陆江离闻言，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弯，倒是有几分天真：“这亲戚关系着实远了一些，只是借着这个名头，才堪堪攀上了定北侯府这样的人家，又承蒙小侯爷赏识，带在身边为他跑跑腿。”

        女子将玉佩交还给她，使了个眼神让月娘离开，月娘离开之后，她才继续问道：“小侯爷怎么不等回京之后自己来？”

        陆江离闻言立刻敛了笑容，她将玉佩仔细收好，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冷哼一声：“姑娘这是什么地方，也能让我们小侯爷亲自来交托信物给姑娘查验？可以便罢，不可以就拉倒，姑娘还请给个痛快话，不必像审犯人一样。”

        李明璟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女子说道：“姑娘，我们这位公子脾气急，您还是给个准话吧，若是不行，我们也好找别的地方。”

        女子又看了看陆江离，思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二位稍等片刻，我这就差人带你们过去。”说罢就带着丫鬟进了屋。

        陆江离松了口气，这一路演过来实在是累，她看了看搭在自己肩上那只修长白净的手，戳了戳：“我说，您是不是可以把手拿下来了，这哥俩好演够了没？”

        “演够了，我比较期待接下来戏。”李明璟从善如流的收回手，接着说道：“那出移情别恋的戏码。”

        “…………”

        陆江离看着灯火通明的屋内，思忖着照现在的形势来看，进绪园已经问题不大了，只是她有些不明白，李明璟已经知道了绪园的存在，也知道了入口，为什么不索性派兵查抄了，偏偏在这里浪费时间，这样一耽搁，岂不是给了对方毁灭证据的机会？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疑问，李明璟摇了摇头，低声道：“你跟我去便好，我只是……想求证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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