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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误杀


卫元辰还没想好怎么说,师爷让他先接二小姐回去的事,他觉得师爷可能是想通过二小姐和后宫的关系,给大哥说情,他决定先问问二小姐,听听她是怎么想的。

        可是重庆和二小姐吵架了,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发生争吵。

        他站在门外,已经来不及转身离开,屋内那些刺耳又刺心的争吵,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传入了他的耳中。

        “我早就说了,你先回去,你偏假惺惺的留下做什么!要走就走吧!不用装模作样跟我商量!”

        他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哥一向谦厚有礼,从来没有听他对谁说过这么尖酸刻薄的话,更何况是他最心爱的妻子。

        二小姐好像是被噎住了,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他觉得这时候不好进去,正想转身离开,二小姐忽然开口说话了,语气平和,听不出有什么恼怒:

        “你与前妻的事,确实是犯了欺君之罪,我不能叫父亲替我们担着,所以只能全推给你。

        万一为了撇清关系,需要我们假装和离,那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是真的分开。

        你放心,事情不一定会这么严重,就算最后真的走到了这一步,我的心也不会变,会一直跟你在一起。”

        他听到这里,不由得关切起来,便站住接着往下听,

        重庆好像非常生气,压抑的声音低沉的吓人:

        “你也说了,要撇清,要和离,还说这些骗鬼的话唬谁,随便吧,你明天就走,能撇多干净就撇多干净!”

        二小姐又停了一会儿,接着柔声道:

        “你我是至亲至近的夫妻,难道你不信我的话?你眼下虽有小厄,有我和师爷在京中谋划,定然能为你洗脱了这些罪名,我刚才说的是最坏的打算,不一定会走到最后一步,这都是为了不牵累父亲,我与你知心,才对你陈明利害,你不要瞎疑心。”

        “夫妻?知心?”他冷笑起来,“若不是你克夫难嫁,会轮到我这个小小的村夫娶了您二小姐?

        你叫我信你,你和师爷瞒着我利用阿雨诱降,事后又担心她来纠缠,背着我去见她,活活的把她逼死了。

        疑心?你与卫元辰藕断丝连,他至今未娶,难道不是还在等着你?你日日与我假正经,一见了他就眉开眼笑,叫我怎么信你?”

        他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二小姐好像也很生气,

        “你!愿来你一直是这么想我?”

        “你不用装出一副受了天大委曲的样子,你做了什么事,我自然怎么想你,你也不用费心谋划什么了,眼看着把我克死了,你就改嫁,连和离都省了!”

        啪!一声清脆,二小姐再也忍不住,一记耳光打在重庆脸上。

        卫元辰一个箭步迈进去,大声道:“重庆!你不能这么说我们!”

        “你们?”重庆看了看他,冷笑起来。

        二小姐伤心欲绝:“我知道,你还是怪我,没有留下她。”

        重庆眼中波光一闪,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卫元辰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他们,他看见二小姐脸上已经变了颜色,虽然没有哭,身体却在微微的发着抖,长长的睫毛下涌满了水雾,泫然欲泣。

        他从没见过她这么失态过,心里也难受的缩成了一团,他有些后悔刚才一时冲动闯了进来,他想开口澄清他们的关系,又怕由他出口解释会更加火上浇油。

        正在他进退两难时,二小姐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转过头问他:“元辰,你什么时候走?”

        他也还没决定,只好说:“就这两天。”

        “带上我吧,一起回京。”她淡淡的道,好像在说一件早就约好的事,自然而又平静。

        他看了看她身旁那个阴郁沉闷的背影,咽了口唾沫,不敢说什么,只好对着她点了点头。

        这一夜他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辗转难眠,门外院中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夫妻的争吵,好友的隔膜,仿佛都是这黑夜臆造出来的幻觉,他觉得也许只要睡一觉醒来,这一切幻觉就都会消失不见。

        但是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从现在起都已经发生了改变,这一晚,睡不着得,不只他一个人。

        他昏昏沉沉的熬到天亮,索性起床出去透透气,经过花园时,听见后院重庆练功的呼喝声,知道他也已经早起来了。

        他不知道见了他该说什么,便悄悄的绕开,走出府门,到街上去了。

        回来时,天已近午,府中却只有二小姐在,而且已经收拾好了行李,马车也备好了。

        “大哥呢?”他左右看看,以为重庆也负气出门去了。

        “陈圣佑刚才派人把他接走了,李纯波又要见他。”

        她还是淡淡的,脸上非常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

        “咱们不等他了,你还有事吗?”

        他当然没事,他也巴不得马上就走,不用再面对重庆那张阴沉得吓人的面孔。

        以后再说吧,大哥会明白的,我们都是为了救他。他心里想。

        “其实,师爷叫我过来,就是要我先把你接回去的,我还没来得及说……”他对她说出了此行的目地。

        “……”

        “我猜,师爷是想让你去后宫想想办法,为大哥说情。”

        “也不全是,我这里也有一些澄清他罪名的证据。”

        “是关于重大哥的前妻吗?”

        他知道,那件事,也是师爷最担心的。

        她摇了摇头,没有做声,忽然停下系着披风的手,转头问他:“陈圣佑住在府衙里吗?”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摇头道:“没有吧,听他说住在自己府里,他们家在杭州也有宅子。”

        “你能进府衙大牢吗?快带我去!”她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等他回答,就大步往门外走去,一边疾行,一边口里高声叫道:“叫阿谷也去!带上亲兵,一起去!”

        他不由得紧张起来,一种将要有大事发生的感觉忽然袭上心头,来不及细问,急忙跟上她,带着一队亲兵,出门上马,扬鞭疾驰而去。

        他们还是来晚了,他们赶到大牢的时候,牢中已经乱做一团,他们听见牢官在里面慌慌张张的大声叫人快去请府官,几个狱卒从里面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又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人围在外面,往里面探头探脑的交头结耳。

        她一见这情景,急得柳眉倒竖,说不出话来,他连忙亮出官身带着她冲了进去,出现在眼前的一幕让他们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屋内杯盘狼藉,事情发生时屋中人好像正在饮酒,一把被砍成两段的长凳丢在地下,显示屋内曾经经过激烈的打斗,李纯波缩在房中一角的地上,呼吸沉重,好像睡着了,桌子另一侧,重庆脸上胸前都是鲜血,躺在地上,颈中还缠着一节断绳,和他躺在一起的,是同样满身满脸血迹的扬圣佑,扬圣佑手里握着一柄沾满了鲜血的钢刀,两个人双眼紧闭,身下都是一片血泊……

        重庆在去府衙的之前早已预料到了什么,他一夜未眠,天不亮就起床去了后院练功。

        他好像要将满腔的郁闷都发泄在手中的石锁上,气沉丹田,呼喝连连,将一柄沉重的石锁丟得上下翻飞,直练了一个多时辰。

        练完功回来,天已经大亮,他走进房中,看见她已经准备好了行装,面对着他伫立在床前,手上搭着出门要穿的丝绒披风,他知道,她马上就要走了,这一去,再见已是无期。

        他扭转身走出房门,咬牙强忍着不让自己转过头去,他怕自己再看一眼,会忍不住冲过去抱起她,狠狠的吻住她,求她永远都不要离开自己。

        直到他坐在李纯波的面前,胸中还是烦闷欲炸,顺手拿起桌子上的酒碗,扬起头喝了一口。

        李纯波看出来他心情不好,不敢开口说话,也拿起酒陪了他一盏。

        他饮过了一碗,便觉得有些头昏,强笑道:“我还从来没有早起喝过酒……”

        话没说完,咣啷一声,对面李纯波手中的酒碗落在了地上,人也软软的倒了下去。

        他叫声不好,撑着桌子猛的站了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一下子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脖颈中越来越紧的绳索勒得喘不上气,忽然惊醒过来,眼前晃动着一张扭曲可怖的脸,英朗的剑眉竖立在苍白的面庞上,龇目欲裂,正是他昔日的同窗好友,扬圣佑!

        “为什么?”他挣扎着问。

        “我不能让你们进京去诬告我父亲!”扬圣佑面目狰狞。

        原来他都听见了,重庆心想。

        “杀了我们,你也有罪!”他紧紧扣住他指节发白的双手。

        “人证是你杀的!你灭口杀人,被我撞见关进大牢,恐惧刑法,畏罪自杀!”他已经把一切都设计好了。

        他忽然双手一紧,将他从肩头直甩上来,在身上划了半个圈,摔在一边,回手拉断颈中绳索,挣脱了绳结。

        扬圣佑从地上爬起来,狞笑道:“不愧是我们的大哥,果然身手最了得!”

        他头疼欲裂,努力站稳了身子,沉声道:“四郎,你是你,他是他,是非自有圣断,你为什么这么糊涂?”

        杨圣佑狰狞的笑根本停不下来,“你不知道吧,他做的,都是我想做的,只要你死了,我一样是澄波靖海的大将军,不会比你差分毫!”

        他说着,抽出佩刀,狞笑着扑了上去:

        “你不愿意自尽,那就让我诛你个杀人越狱吧!”

        他眼前的人影晃成了一片,亮闪闪的刀刃刺得他睁不开眼,他躲避着他凶狠的利刃,冰凉的刃风将他的衣袍划出了一道道仇恨的裂痕。

        他抓起一把长凳扔了过去,厉声喝道:“扬圣佑!把刀放下!我不会怪你的!”

        对面的利刃劈开长凳,

        挟裹着四溅的碎屑,嵌进了他的胸前。

        “是吗?那你肯定也不会怪我杀了你的吧,重大哥!”他嘿嘿嘿的怪笑着,声音如鬼如魅。

        他将利刃从他身上拔出,迎着喷涌而出的鲜血,又扑了上来。

        他抓住了他挥过来握着刀柄的手,举起手边半片碎碗,在眼前一划。

        一声轻响,一股温热的液体应声喷溅而出,迎面溅了他一脸,他觉得面上一热,腥风扑鼻,头一沉,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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