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速之客
“未尝不可!到时你又有这些产业伴身,学识样貌,件件不落于人后,这便是你的底气!”
“那到时与我在一起的人,到底是看上我这个人,还是看上这些身外物?”
“难道不能是两样都有吗?哎呀,音音,你也别这样焦躁,如今比不得十几二十年前了,这男女结亲,人自然是放在首要考虑的!”
梅玉芬在首饰盒里挑挑拣拣,最后捡起那枚珍珠耳坠,“你这副耳坠怎么只剩一只了?”
“大概是那天晚上丢在外头了!”
提起那天晚上,梅玉芬眼色暗了下来,但心里却更加坚决。
“都说人往高处走,你这搬出去,找个知识分子聚集的地方,例如百花胡同,那都是一等一的画家,学者,医生待得地方,你若跟他们做了邻居,即便不为了终身大事,能跟他们成为朋友,于你是不是也是好事一桩?”
“交友的事,我自有我自己的考量!至于现如今的婚姻大事,若真如你所说的那般,人是放在首要考虑的,你为什么要极力让我搬出去?难道是我这个人不够好,不足以让那些人撇开我的出身,只考虑我这个人?”
“我”
梅玉芬发现自己被宋慈音绕进去了,只得摆摆手,换了话题,“你跟我说说那位卢五爷吧?”
“他?他有什么好说的!”
宋慈音的眼神有一瞬间愣住了,随即敛去。
浑身懒懒地靠在桌沿。
“他与盛家?”
梅玉芬眼神越过她,往堂屋瞅了瞅。
“试探过,但是什么都套不出来!只他说当初留学去的非常急,卢家给的理由是家里出了点事,至于出了什么事,他会不问吗?”
“会不会,真的就没问?又或者说,问了,但是家里人不说?”
梅玉芬打心底希望是二者之一。
以前,她警告宋慈音不要贸然接近卢南琛,绝大部分是因为她从青刀帮那里听说,这位卢五爷的生意很多是过不了明面的,换句话说,他很有可能黑白两道都涉及。这样一来,他的卢家身份所造成的危险要小的多。
“怎么?你改主意了?”
“嗯?”梅玉芬没反应过来。
“叫我不要接触他的是你,如今想让我接触他的也是你!难怪说女人多善变!真是一点不错!”宋慈音又换了个姿势,只将身体舒展开,以期上半身能舒服点。
“你好没意思,怎么什么都叫你说了?”
梅玉芬“啪”一声合了首饰盒,带着一脸不忿。
宋慈音笑了笑,“你今晚找我就一个目的,就是想让我找个人结婚,可惜我身边的男性,你认识的也就这两位!裴家是入不了你的眼了,那就只剩下那姓卢的了!我且跟你说哦,这位也没戏!别逮着我问了!”
“怎么就没戏了?”
“他与卢家关系很差,我总觉得盛家当年的事,他是知情的,至少现在是知情的!这样,我与他,也隔着家仇!即便报不了仇,也万万不可能结为夫妇!心里膈应!”
她忽地想起那一日,他让长妈妈扔掉自己用过的床单被褥,想必那男人心里也是嫌弃的。可是,在梅玉芬面前,这番话她却是万万不想提起的。
梅玉芬当下也没再说什么,过后二人只懒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到最后,宋慈音看起了书,梅玉芬闲的无聊,起身往添香馆里去了。
这天下什么都能变,唯独一项,便是年三十说什么都要待在家里跟家人一起。是以,章台巷这一晚的客人几乎没有,留下清一色的姑娘们,大开各自的房门,往来说话打牌,或弹琴唱曲,比起子女儿孙多的家里都还要热闹几分。
外人都道这章台巷的姑娘大都是没有根的,这年三十的晚上想必是冷清极了,却不知每一处都有每一处的热闹。
因素来没有熬夜的习惯,未到夜半,宋慈音便有点瞌睡。于妈知晓她习惯,每年都要将她拉到牌桌上,让她与那些小屁孩耍。
她原本不爱好这些,又兼阿杉他们玩的太差,她总是提不起兴趣,倒是因为她有时一时兴起,一路放水,叫阿杉他们赢得开心,最后一把再翻盘回来,听得他们鬼哭狼嚎,怨她心狠手辣,她才觉得有些意思。
十二点刚过,周遭一片猛烈的爆竹声,此起彼伏,似要将北平的夜炸开。
若此时出门,空气里弥漫的除了爆竹的硫磺味,其他的味道竟是一点都闻不出来了。
宋慈音哈着手站在廊下,看阿杉他们点各式各样的花炮,银亮的火光映着每个人的脸庞,那种溢于言表的开心随着火花四溅散在这方小小的院子里。
“小姐,小姐!”
震耳的爆竹声里,阿东的声音几乎被淹没,“警察所的人来了,就在馆子门口!”
原本这事阿东应该直接汇报给梅玉芬,但不知怎么,打宋慈音叫他开始布局清理门户时,他心里满满觉得也许这添香馆真正能掌事的还得是她。
“这次又是什么理由?”闻言,她的笑并未从脸上散去,只愈发笑的更浓。
“有两个小崽子,说是打我们添香馆出去的,偷了东西!我看那两崽子都冻得神志不清了,别说偷东西了,你就算把钱放在他们跟前,他们也没有力气揣兜里!”
宋慈音叹了口气,“早就跟梅玉芬那女人说了,别给钱,别给钱,这可好了,逢年过节都来!若是给了钱,得他们庇护便也罢了,咱们哪,这是花了钱请了尊大神,还送不走的那种!”
“您可要出去看看,他们发了话,说今儿个过年,不想闹大,您看?”
“若不想闹大,改天来便是了,偏上赶着今天,走吧,去看看!你等我片刻,我套个袄子!”
转身进门,宋慈音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对着于妈轻轻吩咐,“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
“我跟你一起!”于妈起身,顺手抄起擀面杖,“嘿,我还就不信了,这偌大的北平城,它一个小小的警察所,不在家好好过年,还能上天不成?真想动粗,老娘就让他脑瓢开花!”
“没事,又不是第一年来,对付他们我还是可以的!”宋慈音用力将于妈压回凳子,“于妈,你赶快包饺子吧!”
宋慈音胡乱套了个暗灰色的袄子,带个旧毡帽便出去了。
她原本打算这次就是打死也不会出半毛钱给那些人,可门一开,看到那冻晕在阶前的两个半大小子,她才明白过来,阿东嘴里说的“神志不清”是个什么意思!
“哟,是宋小姐,喏,这两个小子是你们添香馆里的人吧?”来人顶天不过二十出头,还有一个稍长点的,站在旁边,抱着双臂,偶尔吸着鼻子,耳朵冻得通红,两人身上也都没个大袄子。宋慈音往巷口瞅了瞅,果真有几个人等在那里。
“呵,”宋慈音冷笑,“你当添香馆是做老好人的呢?那进了添香馆大门的人,哪个没有个拿手的活?一天不赚回点本,你觉得梅老板会放过他们?就这两个崽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做兔儿爷倒贴梅老板都懒得收!”
“你浑说什么?”那年轻一点的警员被“兔儿爷”三个字羞红了脸,年长点的那个见势上前一步。
“你们用这两崽子做什么,我们管不着,今儿个城东门老李头家丢了东西,这两崽子说是你们添香馆叫偷的!我们不找你,找谁呢?”
“偷得什么?”
“偷的一份古籍!”那年轻的警员嘴快,年长的瞪了他一眼。宋慈音闻言笑了,笑的极其夸张。
“啧啧,我说小兄弟,你来之前打听没有,梅老板的这添香馆啊,虽说是一流的清吟小班,这能歌善舞,会琴棋书画的姑娘确实是不在少数,可都是逢场作戏用的,您说的古籍啊,别说是这章台巷卖笑的姑娘,就算你拿到大学里去,也没几个人感兴趣!您哪,今儿个算盘是打错了!不好意思,劳您几个白忙活一场!”
“宋小姐这口才真是叫在下佩服,不过这再伶牙俐齿,不知能不能扛过这警察所的审讯呢?不好意思了,宋姑娘,今儿个要给您添晦气了!小田,请宋小姐回警所,这两崽子扔路边,冻死拉倒!”
眼瞅着那叫小田的警员逼近了,身后的门忽地打开,梅玉芬裹着个围巾,围着严严实实地出来了。身后的鹤儿上前朝那两人手里各塞了红包,看份量还不轻。
“爷几个,有什么话好商量,我这外甥女,读书都读坏了脑袋,不知晓变通,她哪里知道爷几个是在帮咱们添香馆避祸呢!说起来,这也要怪我,年关了,生了一场大病,否则怎么地也得给爷几个送点节礼孝敬孝敬,也是应该的!我梅玉芬在这给您赔不是了,您大人大量,就饶了这蹄子吧!”
到底是梅玉芬的话说的滴水不漏,还是那两份红包打动了他们,明眼人都看出那两人眼里都放光了。也就顺着梅玉芬给的台阶下了。
“你这外甥女倒是嘴巴厉害,叫她在外面小心点,嘴巴厉害不是什么好事,殊不知,祸从口出嘛!”
“是是,爷训的是!本来今儿个三十,怎么也得请爷几个屋里喝杯酒暖暖身子,但是您也瞧见了,我这个模样确实不适合招待爷几个,怕给您几位沾了晦气!这样,等正月里过了,我好利索了,这天气也暖和了,我再请爷几个来馆子里好好乐乐如何?一切吃喝开销我都应了!”
得了梅玉芬的应承,这两哥儿果然是喜上眉梢,斜着眼瞅了下地上的两个崽子,随后又用脚踢了踢,“这两崽子我们看过了,给口饭吃,能给你们看个大门,你们也省得去外面花价钱买了!搞快点,要不然就冻死了!”
说完,便捏着钱包朝巷口小跑过去,其姿态甚是狗腿。宋慈音朝着他们的背影暗暗唾了一口,余光也瞥见了巷口停了一辆车,车灯大开,不过须臾,车又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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