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就叫小黑吧

昏迷中，黑衣少年感觉自己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着，翻来覆去皆是煎熬。突然间，似有阵阵轻柔的凉意落在自己掌间、身后、额上，舒缓了他的痛苦。他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深深地沉入梦乡。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第一缕晨光来到人间，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睫毛，一会儿后，终于苏醒过来。

        少年觉得口中干涩，便想要一杯水，睁眼却见房中无人。当他费力起身时，低头发现榻边竟趴着一人，散落的青丝遮住了白皙面容，只露出一个可爱的粉色鼻尖，这不是赵昉又是谁？

        桌上的蜡烛流了整晚的泪，如今已化作一摊蜡渍，仍有星点火光在其上跳跃，照亮了房间。微微光芒中，少年拨开赵昉脸上的碎发，“原来是他。”只见赵昉眼下有些青黑，想必昨晚一直在照料自己。

        此时少年眉眼间的戾气散尽，眸光也变得柔和许多。他小心翼翼地将衣角从赵昉手下拉出，不料牵动双手的伤口，忍不住痛哼出声，低头一看，自己双掌竟都缠满了厚厚的绷带。

        “怎么啦？怎么啦？”赵昉惊醒过来，正对上低头牵衣的黑衣少年，两人视线落在了一处。少年见她睡眼惺忪，眼角被压出了一道红痕，竟颇有娇憨之态。“此人怎么长得比女的还白净。”他一把扯回衣角，将头别开挣扎着下床。

        “诶你别动，身上还有伤，我去帮你倒水。”赵昉一把将少年推回床上，在他后背垫了一个软枕，转身倒了杯水递给他。少年只能用满是绷带的双手笨拙地夹住杯子，一不小心，洒出的水打湿了被褥。“小心，我帮你吧。”赵昉接过水杯，轻轻地将水杯凑到他嘴边，少年只好就着杯子喝水。

        “昨晚，谢谢你救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赵昉满脸诚挚问道。少年默然片刻，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赵昉小心地问：“你不能说话？”少年点点头。赵昉在书架上翻出了纸笔，递给少年，又问：“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少年摇摇头。

        “不可以？还是没有名字？”赵昉不解，“你家住哪儿？”少年还是摇头，少顷在纸上艰难地写下四个字：“城郊马棚。”赵昉恍然大悟，他大概是流落马棚的奴隶，所以没有名字，看他喜着黑衣，“如此，便叫你小黑可好？”少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算是默许。“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回到马棚，这段时间可以放心在我家养伤。”赵昉帮他掖好被角，“如果你愿意，可以到我店里帮忙。”

        小黑犹疑地看着她，指了指赵昉，将手贴在嘴边，张开嘴巴，双掌向下复又翻转朝上。赵昉迷惑了好一会儿才搞清楚他的意思，“你是问我的名字？我姓赵，名昉。”赵昉在纸上写下一个“昉”字。小黑静静地看着纸上的字，再无言语。空气中涌动着令人尴尬的沉默，赵昉忙道：“小黑你肚子应该饿了吧，我……我去给你煮碗粥。”

        出房门后，赵昉松了一口气，纳闷道：“这小兄弟的气场怎么如此可怕，绷着脸的时候竟有一种不怒自威。”赵昉拍拍双颊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能怂，自己的灵魂可是新世纪二十五岁的独立女性，按岁数而言，对方不过是个弟弟罢了。”赵昉便不作他想，走进厨房准备早餐。

        当她将端着早餐走进堂屋时，谢桓已经起来，正坐在门前台阶上摆弄十六宫图，今日学堂休假，他依然早早起床，迫不及待地研究起近日在孩童中特别流行的十六宫图。而在他身边，蹲着一个黑色身影，正是小黑，小黑一脸认真地盯着谢桓摆弄手中的算筹，甚至赵昉站在他俩身后，都恍若未闻。

        “唉，真难。”谢桓拧着眉头，手中的十六宫图只剩最后一行，却怎么都解不下来。小黑朝谢桓伸出手。“那你试试吧。”谢桓将算筹放在小黑手上，只见小黑笨拙地拿在手中，又将一至十六按顺序重新排好。“错了，是要行、列、斜对角之和相等。”谢桓摆手叹道。小黑手却不停，将一至十六依次排好之后，将其外角对调，内角对换，如此便解开了。“就这么简单？”谢桓目瞪口呆地看着小黑一通操作，行云流水，甚是佩服，“小黑哥哥，你再玩一次给我看好吗？”

        “别玩了，先吃早餐，我已经叫了你们三回了。”赵昉过来帮忙搀扶小黑，“你怎么自己出来了？我刚想把早餐给你送去。”小黑摆摆手，看着桌上香气四溢的豆浆油饼和清粥包子，不觉饥肠辘辘。可惜他双手不便，看着桌上吃不到的美食一筹莫展。

        “要不……我喂你？”赵昉问道，小黑只能点头。赵昉将油条切段泡进粥里，又在嘴边吹了吹，才送进他口中。小黑心里生出苦涩别样的感觉，这么多年，似乎都没人对自己有过如此关怀，平凡而温暖的一餐饭比起那些华丽冰凉的饭菜更是可口。

        赵昉见他身上还是昨日的衣服，满是脏污，便道：“我拿一套新的衣服给你换上。”小黑拉住赵昉的衣角，挥手表示自己还需洗澡。“洗澡吗？”赵昉看到他受伤的双手仿佛意识到什么，话没过脑子便跑了出来：“桓桓你帮他！”

        谢桓嘴里塞了个包子，一脸为难道：“可是人家是女孩子。”小黑也歪着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好像在问：“我们都是男的，有什么不方便的呢？”赵昉呵呵干笑两声：“桓桓我们帮他打洗澡水，店里还要我早点过去，你把二胖叫来帮忙。”

        洗去一身血污，小黑换上赵昉给他的衣服，一袭白衣衬得他俊逸脱俗，他理了理领子，又将袖子放在鼻前嗅了嗅，满心怪异。这应当是赵昉的衣服，染着赵昉身上一种清香的味道，他嫌弃地皱了皱眉头，“这人身上怎么是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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