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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韩雨霖


  一行人入了云台观,早有小道士出来迎接,帮忙安顿宁良和白福敬两人,而陈抟则顾不上洗尘,径直奔后院斋室而去。

  斋室之中,一位青衣老者正在等候。

  “白云先生别来无恙否!?”陈抟一进门,那人便匆匆从座位上起来行礼。

  “承蒙韩缘主挂念,一切安好!”陈抟拱手行礼,看向了来人身侧哪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这位是?”

  “哦,这是小女韩雨霏。来,霏儿,见过白云先生。”

  名叫韩雨霏的小姑娘生的清秀,只是脸色略显苍白,小手捂着口鼻不时地咳嗽,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上下打量着陈抟,长长的睫毛随着忽闪忽闪的眼睛上下眨着,颇显灵动。

  听闻父亲的话,她忙施了一个万福,“霏儿见过白云先生。”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哈哈!好名字,好名字!可惜……身患隐疾,恐怕已经有十多日了吧。”

  “先生真神仙也!”来人忙拱手再拜,“熙载此次前来,一来是为感谢先生前番为我唐室指点迷津,二来便是为小女求医!”

  “韩缘主知道,我并不是为了你南唐。”

  “熙载了然,先生是为天下苍生计。但终究,还是令我唐国祚得以保留。熙载谢过先生高义。”

  来人是南唐重臣韩熙载。显德初年,大周军队进攻淮南,南唐皇帝李璟派其弟齐王李景达为诸道兵马元帅,以陈觉为监军使,率大军抵御后周军。韩熙载素知陈觉志大才疏,忌贤妒能,上疏坚决反对。李璟猜忌李景达,固执己见,导致南唐大败。只好割让淮南十四州,称臣纳贡。

  后周世宗郭荣想要一鼓作气,拿下南唐。韩熙载作为议和使臣,行至大周境内,偶遇游历的陈抟。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临别前陈抟留下一个锦囊,交代说:“若事不成,可启开看。”当时韩熙载并没有在意。

  韩数次求见郭荣,但郭态度一度坚决:若南唐要降,需效仿安乐公(刘禅)之事,李璟入朝为质,周军全面入驻南唐境内。韩熙载自然不能答应,情急之下想起了陈抟所赠锦囊,打开一看,锦帛纸上仅书“契丹”二字,登时大悟。遂再次求见郭荣,力陈大周北方边境之敌契丹、北汉,言明利害,终于使得郭荣松口,答应议和。

  陈抟为韩雨霖号了脉,“令爱并无大碍,只是伤寒罢了。”

  韩有八子四女,韩雨霏是他五十五岁那年偏室所生,老来得女异常宠爱,只是十日前忽然生了怪病:夜里发热,白天无事。

  韩熙载找了很多医生看,有的医生按照伤寒治,有的医生作热病治,症状偶有缓解,但始终反复。几日前的一天晚上,竟然发热到惊厥。韩熙载这才害怕了,忽然想起陈抟也曾在华阴一代行医救助百姓,百姓对其素有“神仙“之称呼。这才不顾自己年迈,借着感谢陈抟为由,带着韩雨霖前来求医。

  只是听得陈抟说“只是伤寒”,心里不免犯嘀咕,莫非这位“老神仙”,也是徒有虚名?

  像是看穿了韩熙载的心思,陈抟“哈哈”一笑道:“韩缘主切莫慌乱。令爱所得之病,表面看的确只是伤寒,但实则是外寒内热之症。此前医生,是否有凉药为其解表,而后令爱便多涎而喜睡?”

  “正是。”

  “也有医生用铁粉丸为其下涎,反而病情更重,甚至发热惊厥?”

  “正是……先生真是神仙也!请先生救救小女吧!”韩熙载说着拉着女儿雨霏就要下跪。

  陈抟忙上前搀扶,“韩缘主快快请起。令爱之病看似复杂,实际倒也简单。止渴治痰、退热清里,各类药材只需服用时间、药量控制好,几日便可痊愈。”

  话说宁良被小道士带去厢房安排好住处,闲来无事便在这云台观游荡起来,一会儿功夫便逛到了这斋房外。听到屋里师父陈抟的声音,便好奇地趴在窗外偷听。

  听到陈抟说起韩雨霖的病情,稍有现代医学常识的宁良便想起,这不正是后世常见的“风热感冒”吗?自己前世春秋季节也常得这病,先是上火,嗓子发炎,然后就是流鼻涕,发烧都很少,吃点药就能好;当然,如果发炎严重,免不了吃些抗生素之类的消炎药。

  看来这古代,真是什么病都能要人命啊!

  “宁良,偷听够了没有?”陈抟的声音悠悠在从斋室传来。

  宁良听到师父喊自己,有些尴尬地闪身进屋,摸着头“嘿嘿”傻笑着。

  “去把你火龙师兄叫来,安顿这位雨霖小姑娘先去休息。你也跟着去帮忙照顾,我和这韩缘主还有话谈。”

  “遵命。”宁良有些莫名其妙,心说怎么还给自己安排个差事,也不敢嘀咕什么,连忙去找火龙真人去了。

  宁良找了半天,问了几个小道士,才找到火龙真人,领他过来带韩雨霖安顿休息。刚要走,又被师父叫住,写了一张方子,交代他找观中道士去丹房取药。好不容易陪着道士小师哥抓了药,又被师父陈抟支使着去煎药。刚传完话,又让他去火房找人烧热水……一顿忙活下来,已经是傍晚了。

  上华山的第一天,就被使唤来使唤去,但宁良丝毫不敢有什么怨言,只是因为本就对着云台观不熟悉,来回跑了不少冤枉路,累得瘫坐在回廊的条凳上穿着粗气。

  恰逢师父陈抟领着韩熙载往雨霖暂住的厢房去,看到宁良又叫住了他:“跟我们走,宁良。有些事情,需要你做。”

  “啊……师父,我这折腾了一下午了,晚饭都没吃……”

  “先生,我看这位小居士着实累的够呛,不如让其他人……”虽然关乎女儿性命,但韩熙载看着满脸是汗的宁良也有些于心不忍。

  “哎,非他不可。”陈抟叹道,“令爱虽然服了我的药,恐有反复,需得有人照料。观中道士都是成年男子,九天宫的道姑一时又请不过来,只有他一人是孩童,所以,非他不可。”

  言罢,也不待两人反应,匆匆而去。按时辰,小女孩雨霖应该已经开始发热了,而连续十来日夜间发热,病,已经不能再拖了。

  韩熙载朝宁良拱手一礼算是感谢,宁良忙回礼。二人也不多说话,匆匆跟上陈抟。

  宁良来自现代,心理年龄按说已经三十多岁,自然不会耍小孩子脾气喊饿哭累,加上这是治病救人,秉性良善的他更是不愿耽搁。一时间小短腿竟然走的飞快,竟是不落两个成年人分毫,待走到厢房时,自己已经是气喘吁吁,手扶着门框,腿直打哆嗦。

  火龙真人听得有人进来,从病床前起身朝众人行礼,“师父,韩小缘主服了您的药,已经入睡,只是天色入夜,已经开始发热。”

  陈抟径直上前,手搭在雨霖额头上试了下温度,“嗯,药还未完全起效。火龙,命人烧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吧!”

  “已经备下了,师父。”

  “好,让火房一刻钟端过来一盆热水来。”陈抟吩咐道,“韩缘主,火龙,我等暂且房外等候。宁良,接下来两个时辰,你需要用热水,帮这位雨霖小姑娘,擦身子,降温。”

  “擦身子!?”

  “擦身子!?”

  宁良和韩熙载几乎是异口同声。

  当世虽然还未被程朱理学荼毒,但毕竟男女有别,所以陈抟会这样安排。

  刚才韩熙载还在疑惑,为何陈抟会说观中其他人不方便照料女儿,非要找宁良过来。只是宁良虽然是个孩童,但毕竟也是个男孩,这让爱女如命的韩熙载有些别扭。自己上?虽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但还是那个问题,男女有别……哎,这次出门怎么那么粗心大意,只顾着怕耽误行程,就带了几个小厮,竟然是一个丫鬟老妈子都没带……

  宁良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治病救人自己自然责无旁贷,也知道师父的办法是可行的:这是利用热水挥发快的原理进行物理降温。自己虽然是个三十多岁的成熟灵魂,但绝对没有什么特殊嗜好,会对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产生什么邪念。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师父陈抟刚才说,没有时间去请道姑,可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派人去请?

  怎么……感觉……这是在给自己……创造什么机会?或者说,撮合什么?

  众人从屋里出去时,师父陈抟似经意似不经意地回头看了宁良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话:“喂,小子,照顾好你未来的媳妇!”

  那眼神仿佛化作一道清晰的声音在自己耳旁响起,宛若实质。

  宁良努力摇摇头才让自己清醒下来,心说这老头,又整什么幺蛾子。幻觉,幻觉。邪术,邪术。

  摒弃杂念的宁良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女孩,五官长得清秀,闭上眼睛显得睫毛更长,脸上泛着不健康的红色,提示着宁良,她在发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救人。

  宁良手有些抖,轻轻褪去女孩的衣衫,准备用热毛巾帮她擦拭身子。

  暗自叹口气,拿起了泡在热水里的毛巾,“啊——烫死了!”竟是一把将毛巾丢回到木盆中。五岁孩童的手当然还稚嫩,没有注意的宁良手上登时被烫出了一排泡。

  “里面什么情况!”是韩熙载焦急的声音从屋外响起。

  “啊……啊……没事。水太烫了!”

  咬咬牙,宁良尝试再次从木盆中拿出毛巾,一边拿一边两只手来回倒腾。正要往雨霖身上擦拭,又想起了什么,轻轻把毛巾中浸透的水分拧出来一些。毛巾中藏着的热水更是烫的厉害,宁良皱着眉没有再喊,生怕门外的韩熙载又以为怎么了。

  宁良小心翼翼地为韩雨霖擦拭身子降温,擦拭完之后赶忙用毯子帮她盖上怕她着凉。一刻钟到,会有道士进来换水。如是者八次,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

  一直等在门外的众人进来,陈抟用手试了试雨霖的额头,又号了她的脉搏,“已经不发热了,说明药效已经上来了。现在外寒已祛,需要治内热了。宁良你去休息,火龙,让人把煎好的第二剂药端过来吧!”

  宁良瘫坐一边,“师父……我没事,就是……有点饿。我就……就在这吧,万一还有什么需要我的。”

  “哎呦,我把这事儿忘了。火龙你顺带给这小子带点吃的过来。”

  火龙领命而去。韩熙载对着陈抟和宁良二人千恩万谢,只是看着宁良的眼神有些复杂,怎么说呢,感激中带着点……恨意。宁良着实已经累垮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眼神,如果他注意到了,肯定会特别熟悉这种眼神——那种时常出现后世电视剧中,父亲看自己家女儿身边的坏小子的眼神。

  陈抟在一旁轻抚胡须,笑而不语。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天未亮,宁良还躺在自己房间呼呼大睡,便被门外的敲门声喊醒了。

  “起床啦!吃早饭了!”是大师兄火龙真人的声音。

  顶着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想起从被窝中爬起来,宁良胡乱披着衣服就去开门。

  一开门,门外站着的,除了火龙真人,还有韩熙载和女儿韩雨霖。

  “宁小居士高义,老夫特带小女前来拜谢。”说着韩熙载便是躬身拱手一礼。

  “啊……没有,没事……没关系……”头一次被人这样真心感谢的宁良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慌乱地整理自己还未穿戴整齐的衣服。

  “谢谢宁哥哥。”小雨霖病情显然已经好转,不咳嗽了,脸上也有了血色。

  “啊……那个……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还要谢谢宁哥哥照顾。”小雨霖脸上扬起笑容,灿烂无邪,“只是宁哥哥,你的手上,怎么那么多水泡?”

  “啊……不碍事,不碍事,只是不小心烫了一下。”宁良忙往身后藏自己的双手。

  “谢……谢谢宁哥哥。”雨霖年龄虽小,但脑子聪明的紧,已经想到定然是昨夜为自己擦拭身子时候被热水烫的,一时间感动得眼睛中竟有泪珠打转。自己的父母虽然也都对自己爱护有加,但毕竟是官宦之家,都是丫鬟老妈子忙碌,从不曾这样贴身照顾。

  昨夜雨霖虽然昏睡,但迷迷糊糊之间还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自己当时半睡半醒之间,也有些害羞,只得闭眼装睡。如今想起昨晚的情形,虽然四五岁的她还没有男女之防的意识,但莫名的还是有些脸颊发烫。

  “咳咳。”出声的是火龙真人,“韩缘主今日便要带女儿离开,所以特意前来向你道谢。宁良,你洗把脸,我们一起用过早饭,便送韩缘主一行下山。”

  “啊?今日就要下山啊!?”

  “国事繁忙,老夫容不得耽搁啊。好在令师已经为小女开好了药物,只待回去静养了。宁小居士,老夫再次谢过了。”原本这些话不需要跟宁良说的,只是宁良怎么也算是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韩熙载便一脸郑重地向宁良解释道。

  正当宁良挠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陈抟从远处来了,“宁良,道法自然。该相遇的人,自然还会相遇。”

  “啊……我又没说……”

  “韩缘主,我们快去用斋饭吧。”说着,陈抟笑盈盈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宁良,引众人往斋房去了。

  吃过早饭,送别了韩熙载一行,陈抟带着宁良伫立山间。云雾缭绕在华山的各个峰峦之间,恍若仙境。朝阳已经升起,从云朵间穿过,阳光斑驳地洒在山间,不断变换着形状。

  陈抟背对宁良,“接下来的十年,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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