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翌日午后,包家茶馆门前。
三三两两的,不时有人进去,来人虽多,却无一例外都为男子。
正因此,当一个头戴帷帽手持长剑的女子出现在茶馆时,茶馆里的人都不时探头张望,露出不解的神色。
看门的伙计没能及时拦住,眼睁睁放任其上楼去,不得已,只能告知掌柜的。
在众人的目光下,女子掀开白纱,一张脸生得是韶颜幼齿,姝好纯懿,眉眼周身还绕着一团书卷气,不动时又是娴静文雅,于容貌上也是个无可挑的主。
掌柜的从百忙之中抽身,上前几步想把这位误闯的姑娘请出去,可还没等开口,这姑娘就自顾自地将长剑放到掌柜的手中,掌柜的鬼使神差地接住,还没回过神来,她又解开帷帽,又递到掌柜的手中将剑换了回来。
如此一套动作下来,依着掌柜的多年开茶馆的经验来看。这行子使唤人的本事,没个十来年养尊处优是得不来的,接着掌柜的细细打量其衣着珠钗,衣是新出的花纹上乘的料子,钗亦是不俗之物。
再者今儿来此的都是世家子弟,保不齐是哪位公子衙内带着姊妹姻亲前来相观,故掌柜的不敢冒犯得罪。
连忙拱手陪笑客气问道:“小姑子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可有同行之人?”
这小姑子早寻了把临近的圈椅坐下,闻言从袖中抽出帖子,示意掌柜的拿去查阅。
掌柜的接过展开亲验,确为今儿组局之人,徐四爷,亲笔所书拜帖。
“我独个来的,来替陈家六郎。”说话的便是昨儿应下陈煦所托的宋念。
而陈煦所托之事便是来此斗茶。
“小店今日斗茶会来的人都是男子,姑娘怕是不便?小人只是个开店的,今儿的局是国舅家的徐四爷开的。”
宋念身子微微后仰,慢慢抬眼道:“不成?”语气之中是有威胁之意,示人的目光里是湮不住的傲慢威势。
掌柜的正犯了难,这家茶馆虽说是他的,可这事他也做不得主啊。他一个小小的商人,当朝太后的侄孙可开罪不起,再看眼前的更不好招惹。
“陈家六郎昨日染了病,便叫我来替他比。”宋念也不想仗着权势欺压人,想想还是张口解释。
“陈煦病了?”人群中有和陈煦相识的,听了这话不免向她多询问几句。
宋念一一对答,只说犯了旧疾,其他一概不多言。
“如此,替也无妨。敢问姑娘是哪位大人家的?”掌柜的先问问是哪家的,若是小官家的,找个借口推脱就是。
“我姓宋,这剑姓顾,明白了吗?”安坐之人早看穿了掌柜的心思,将长剑放到茶案上换个法子回他。
正说着可巧徐四爷徐御到了,掌柜的将事儿同徐御说清。
徐御虽没亲眼见过宋念,但一听顾宋两姓,脑子都嗡嗡响,立即明了,当着众人的面同意由宋念替代陈煦。
得了允诺,宋念随即收了剑,将其靠在脚边。
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吸引了徐御的目光。
“这剑,这剑,莫不是…”他激动得话都说不全乎。
周围有知道这柄长剑来历和宋念身份的,同不知情者评解道:“这就是那柄先帝亲赐大将军的宝剑,当年西朔几任首领先后折于大将军之手,大将军用的就是这柄神兵。”
接着明显压低了声音:“就连那谋逆的两个王爷,也是…血沾得多了,都说这可是把凶器。”
徐御脑子不断回荡着“凶器”二字,那他太喜欢了。
出于本能地似猴子偷桃般夺了剑,忙用衣袖擦去刚粘上的灰尘,如接圣旨般捧着。
掌柜的再四请他主持斗茶,人是欣喜地半个字也听不进。
掌柜的无法,故代为主持道:“今日斗茶所用皆是同一种茶饼,水是新取的泉水,盏也是青黑的盏。先请诸位上前抽签,每五人一行,分得六组。五人之中,两两相较,多赢胜者,每组只得一人胜出,优胜者再比四次,最后多胜者方可得徐四爷出的彩头。”
众人依次抽签,宋念没起身,只等最后余下的。
抽完签后,来了个戴着幞头,模样端正的小哥。落座净手擦拭,再同宋念行礼问安:“县主妆安。”
宋念一愣,日子久了,左右都跟在淮州时一般,喊她姑娘。早不记得自己还是个县主,忙丢了啷当不羁样坐正回礼。
“在下韩双。”
对手自报家门,宋念正欲开口,思索起自己的封号,一时又记不全了。
转过头问徐御,他既是国舅家的,八成知道。
“徐四哥,你知不知道我的封号?”
徐御回过神,不可置信斜着眼无奈道:“衡阳。”
宋念郑重点头明了:“不才宋衡阳。”
徐御被他一喊,才想起一件要事,忙命身旁小厮去请人来。
宋念不想再多言,示意韩双开始:“请。”
韩双按着步子一嗅香,二尝味,三鉴色。宋念也不动手,只静静地候着,待他三嗅过后才开始碾团饼茶。
候汤时,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家父是中书令的门生。”宋念祖父死后被追封中书令。
“那得喊一声世兄了。”宋念打趣道。
韩双笑道:“想是县主和陈家六郎情谊深厚,这样的小茶楼,县主之前只怕不会踏足。”
宋念笑笑不语。
这侯汤只能各凭本事,看准时候开始烘盏。
看徐御那呆样,打着茶偏头道:“哈喇子别掉到剑刃上。”
徐御没听出宋念的嫌弃:“别掉到剑刃上,那就意味着能抽开。”
心痒难耐之下,终是抽开剑来。
只见剑身刻着除纣二字,确为先帝亲赐御剑无疑。
“这剑不比凡物,利得很,小心着些。”宋念好心提醒。
轻轻挥舞便将手边的圆桌子被劈成两半,徐御手持利刃,仿若自己已是身披铠甲,杀敌护国的大将军,欢喜难言。
这边宋韩二人的比试,以宋念盏中的纯白之色略胜韩双的清白之色。
一连鏖战了几人,宋念盏中的茶色无一不是上上之色。
在场观者伊始只当其运气好,眼下一概心服口服。
宋念获胜后,立即问道:“凉王殿下呢?”
“殿下说不来了。”徐御轻飘飘地答。
“不来了。”宋念闻言,顿时火冒三丈。
依着陈煦的话,来此比试最后胜者,可与凉王殿下一较高下,不来了,那她半日的辛苦岂不白白作废。
“那你不早说,我又不是为了赢。”宋念大喝徐御。
声音之大,把屋内在场者都惊着了。
“把剑拿来。”看徐御拿她的剑,更是气急。
徐御十根手指不听使唤,死活不肯松开,宋念只得亲自动手抢了回来。
“我姑祖母可是太后,宋善荏你可别乱来。”徐御见她发火,怕她抽剑劈了自己,只得提醒她自己的身份,好保命。
正僵持时,茶楼进了个抱剑的男子。
“景护卫,快救我。”徐御跑到男子身后躲着,顾不得思量景护卫无缘无故怎么来了此处。
“这是殿下身边的护卫,你有什么要紧就的同他说吧。”
宋念一听,忙道:“上章街云麾将军陈将军之孙,陈六郎陈煦,敬佩殿下品行,一心想侍奉殿下左右,还请景护卫转答。”说着从衣袖里掏出银票塞到景护卫怀里。
景护卫没听过这样的话,一时呆住不知如何作答。
宋念看他欲言又止想说不说的样子,生怕没自己说快了,又将话再说了一遍。怕银子给得不够多,又添了几张。
徐御心中懊悔,要先一步知道能得这么多银子,跑断腿也要替宋念说去了,真是白白便宜了景护卫。
景护卫一句话也没说,只点了两下头就走了,毫不在意徐御的死活。
徐御看人走了,忙命人将彩头拿出讨饶。
宋念自来时便滴水未进,人早渴了,释而将自己点得最后一盏茶举起,一口饮尽。
对徐御和他的彩头不屑一顾。
出门茶馆,事已办妥,宋念心里舒爽百倍。
“我的皇天菩萨小祖宗,您可算出来了,再不出来,我可都得带人闯进去了。”来喜一干人在外头等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急得没人样子,竖着耳听里头吵了几次,后来又见一人抱着剑进去,一有人出来就上前去问:“瞧见我家姑娘了嘛?”
有好心的说说里头情行,有的直接不理,还有一个早早输了窝着火,黑脸踹了他一脚,可把来喜急坏了。
“怕什么,我有这柄子剑,谁敢乱来。”说着将剑递给来喜命他收好。
“念念。”忽的听见有人唤她。
她一听见声音便知是谁,回头一看真是那人。
“心爱。”宋念满脸笑意奔向钟心爱。
挑起布帘子的手白皙修长,再看容貌自是娟秀静好,亭亭玉立,不同与宋念的灵动,更多的是体态兼备,是位十足的名门闺秀。
“你往哪去?”心爱给宋念理着乱发柔柔问道。
“去陈煦那,你家去吗?”宋念反问道。
“才同母亲从清净寺回来。”
宋念跳起来看车厢却没见到心爱母亲问:“干娘呢?”
“先一步回去了。宜庭眼尖,望见你家来喜,我特意改了道来。来,这平安符你拿着,今早才知阿煦的伤,特意给他求的,你既要去,替我带给他。”
宋念接过,来回翻看着。
一转眼,心爱又拿出一个。
“这个是你的,回去让折春她们给你挂在帐子上,收好了,可别弄混了。”
宋念忙着摆弄自己的平安符,乖巧地点点头。
“我家去了,再替我向阿煦问好,等他好些,我再去瞧他。”
“唉,这就走了。”宋念讶异抬头。
车马已经动起来了钟心爱嘱咐道:“你也早些回去,莫叫俞大娘子担心。”
“知道了。”宋念忙挥手做别,转身带着毡帽骑上小毛驴,走在上京城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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