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3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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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既西顾及着自己身上的湿意，想把唐音稍微拉开一些。
谁知道还没使劲，唐音先哇地一声哭出来。
他霎时不知所措，手顿在空中，只好问：“怎么了？”
“对不起。”唐音什么也说不出，只是一个劲儿道歉，她感觉到自己的眼泪让许既西身前为数不多的干燥地方也变得湿润，可她还是不想离开。
“对不起什么？”许既西竟然笑了下，手指顺着缝隙探到柔软的脸颊，以及眼角的大颗的泪珠。
“我不知道今天，今天是…”
或许是酒精与事件的双重刺激，唐音有点情绪失控。
今天是什么，她也没有说出来。
但并不妨碍许既西从这只言片语猜到，唐音或许已经知道了什么。
这样的反应让他始料未及，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被知道以后她的反应，或惊讶或怜悯，甚至失望…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哭得这么伤心。
许既西心里柔软又复杂，但现在这样抱着也不是办法。
他只好顺势卖个惨，“没关系，那先让我换个衣服好不好？淋湿了，很难受。”
“…好。”唐音抽抽搭搭说。
又蹭了蹭，吸着鼻子退开。
跟着他去衣帽间，看着他拿好家居服，走一步跟一步。
许既西手里拎着衣服，作势要脱衣服，唐甜甜还是眼也不眨地看着。
他失笑，放弃了先洗澡的念头。在赤|裸|裸的视线下脱掉湿衣服，换上新的。
直到他伸手去解裤子拉链，唐音才如梦方醒般，眼神闪烁着留下一句：“那个…我在外面等你。”
许既西很快换好裤子出去，在唐音热切的视线下走过去。
方一坐下，不出意料被扑倒在沙发上。
她像一只小猫，表达亲近的方式就是贴过来，蹭啊蹭。
许既西曾经经历过很多这样的日子，他在许宅时，每年的这一天都是讳莫如深又佯装寻常的一天。
没有人会提及他的母亲，没有人会问他难不难过。
镜子有了深深的裂纹，而每个人都在假装完好无缺。
这次不一样，许既西觉得整个人都是暖的。
他坐起来，弓着腰，右手虚握成拳抵在额角，笑了笑，“说说吧，知道了什么？”
“就是…你家里的事情。”唐音声音很小。
“嗯…我家里事还挺多，说说看？”许既西本来也没想瞒着，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契机。
唐音抿抿唇，说：“知道靳意阿姨，不是你妈妈。”
“还知道…你今天去看你的妈妈了。”
而她却只顾着自己的工作，一点没有察觉。她还一直羡慕他有靳意这样温柔的妈妈。
这样想着，几乎又要哭起来。
许既西感觉自己心里像塞满了棉花糖，他哎呦一声，赶紧去抱老婆。
其实去墓地这件事本身不可能是轻松愉快的。但这么久了，所有的伤口都会结痂，跟随他，融入他，他也习惯它。倒不那么难过。
相反，这次他回来的路上想着家里有一个唐甜甜，整个人都放松了。这是第一次，他去看望母亲回来，家里还有一个能说话的人。
今天他跟妈妈认真介绍唐音，也想着，如果可以，跟唐音讲讲这些事。哪想到，她已经提前知道了。
“饿了没？”许既西问。
唐音摇头，她哪儿吃得下。
“那要不要听我讲讲？”
唐音贴着他，觉得今天所有的忐忑不安都得以排解，“嗯。”
“我跟许斯是同父异母。许柳槐跟现在的夫人靳意是商业联姻，他们没什么感情。我真正的母亲叫简知茹。”
唐音几乎已经想象到后面的发展，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而孩子是意外。
事实也确实如此。
“后来因为公司原因，许柳槐跟靳意一起去了国外，他们就分开了。”
就在许柳槐走后不久，简知茹发现怀孕并且选择生下来。
许老爷子发现这个孩子后后坚持要把他接回许家。简知茹是个随性又不惧世俗的女人，她知道后，问不过五岁的许既西，要不要回去。
小既西哪里知道什么，只是本能地不要离开妈妈。
于是简知茹拒绝了许老爷子的要求。
可人算不如天算，许既西六岁那年，简知茹检查出来癌症。
她一个人可以带着许既西在物质层面过得很好，却不能解决儿子的户口问题。那时幼儿园入学还查得不严，可小学不行。
很多原因，不得不把许既西送回许家。
那时许家事业重心还有一半在国外，许柳槐和靳意也都在国外生活了好几年。
为了不惹人非议，许老爷子想了个办法，对外宣称许既西是在国外出生的孩子。为了时间对得上，上户时，许既西的年龄也随之改小了一岁。
唐音张了张嘴，“那你妈妈…”
许既西顿了下，垂着的眼里看不清情绪，“后来病情恶化，去世了。”
许既西那时还小，不懂大人间的纠葛。不知道简知茹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答应跟许柳槐在一起，也不知道许柳槐到底对她有没有爱。
简知茹从来没告诉许既西她是个好女人，许既西定义不了她，只知道她是个好妈妈。
唐音鼻子一酸，忽然懂了那次在许宅听到的对话，许既西不是靳意跟许柳槐的孩子，自然不可能得到公司。
他是被许家放逐的孩子。
她不想再追问更多，跪坐在沙发上，抱住许既西，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许既西很受用，埋头在唐甜甜的肩窝。
他没说的是，许老爷子急切地想要把他接回去，为的不是血缘亲情，而是许家的利益。
他是个隐患，可能威胁到许家名声的隐患，留在外面，不如掌控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是以，他给他立下很多的规矩，却并不在他身上用心。而许柳槐更是。
许既西刚回去时过得不太好。
在这个圈子里，联姻的夫妻各自找各自的快乐，只要不舞到各自眼前，一切都得过且过。
可许柳槐弄了个孩子到靳意面前。
靳意是优雅温柔又外柔内刚的女人，知道错不及孩子，因此并不苛待许既西。她只是不太在意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而是全心全意地呵护许斯长大。
哪怕在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面前，这或许已经是最大的残忍。
他被困在许家，从无知懵懂到能够分辨其中利害。他看起来懒散又随性，不插手许家的任何利益，学他爱的钢琴，攒钱，拥有属于自己的底气。
他在这样一个大家族里，拥有许家小少爷这样的头衔，看着花团锦簇，实则茕茕孑立，瑀瑀独行。
至于婚姻，他的确没什么太高的要求。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许家要安排，就随他去。
不过，他很幸运。
许既西抬起头来，看着唐音眼尾晶莹的泪珠要掉不掉的样子，故意说：“失望吗？”
唐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失望什么？”
他笑：“失望你嫁的其实不是呼风唤雨的许家小少爷。”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些，唐音气得狠狠拍了他一下。
许既西也不躲，反而凑近吻掉她眼尾的泪珠，真诚地说：“唐甜甜，很高兴你听我讲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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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静静待了会儿，许既西准备起身去热于姨留在冰箱里的菜。
唐音赖着许既西，一刻也不想分开，说：“我们晚上可以不吃饭。”
“不行。”
晚饭其实有些潦草，但两人浑然不觉。
自下午下起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乌云散开，露出一弯月亮。
洗完澡躺在床上，窗外洒进一地皎白的月光。
唐音捏着许既西的手把玩，怎么也睡不着。
“你跟许斯哥关系还不错？”
“还不错吗？”许既西笑了下，“可能是吧。我小时候还不懂，以为自己真的有了哥哥，老是缠着他。”
靳意对许既西没有太大的恶意，连带着许斯也并不算厌恶他，朝夕相处这么久，或许是为了面子好看，又或许真的生出了一些情分。
总之，这样关系复杂第三个人表面上看起来竟然意外相处得还算融洽。甚至于，有时候在面对许老爷子的专治下，许既西跟许斯还有点同仇敌忾的味道。
但其实是不一样的。
比如他和许斯几乎不提及各自的母亲，他们也不会像真正地亲兄弟一样分享生活。而许既西也并不奢求太多，于是他们就这样保持着诡异的平和。
唐音嗯一声，转过身跟许既西面对面，仔细看他，手指在俊朗的眉眼上游移，“你妈妈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吧。你跟他们长得都不像。许斯哥长得像靳意阿姨，你应该像你妈妈。”
许既西说：“有时间带你去见她。”
“好啊。”
这个话题暂时告一段落，许既西见唐音没什么要问的了，才问：“你今天，是不是还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唐音仰头，“怎么这么说？”
“感觉。”许既西说，“而且，你喝酒了。是因为工作？或是邵女士？”他想不出别的能让快乐的唐甜甜伤心。
唐音哑然，猜得真准啊。
“差不多吧。”
她这次没有隐瞒，但也不想让他担心，“我觉得自己可以解决，等解决了告诉你好不好？”
许既西笑，答应她，“嗯。”
他们在黑暗里不自觉贴近，亲吻慰藉，带着彼此的暖意分开，忍不住发笑。
又过了不久，许既西大概是累了，入睡很快。
而唐音还清醒着，她在月色里定定地看了许既西一会儿，凑过去，在他唇角轻轻落下一吻。
小声说：“许既西，你有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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