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南门之立在陵墓的门口,沉重的封石还没落下,身边跪满了安静的禁卫。
再是尊荣华贵的皇陵,也不过是人死之将去的地方。总归透着幽深恐怖的气息,甬道内几乎无风,便也带着一种压抑难忍的淤塞。
南门之踱步而去,青禾悄然地守在了皇陵门口。
他抚着冰冷的棺木。
这金碧辉煌的棺材里,躺着的却是一个替代品。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谁也捉摸不透南门之的想法。
先帝向来自持尊贵,向来憎恶不洁。
——那就让其死得狼狈不堪,犹如死狗。
南门之摩挲着棺木,沉沉地笑了笑。
先帝将皇权尊贵看得比什么都要紧,任何在他看来会威胁到他地位的存在都会被疯狂的打压。席山鸣杀了皇帝,南门之便让他连死后都入不了皇陵,挫骨扬灰,半点不存。
任由史官如何评说,这棺中人,已不是棺中人。
这才是彻彻底底的泯灭。
席山鸣是个正人君子,即便他已经自诩阴毒,可实际上,他仍旧是有仇报仇,只取敌首,不做多余之事。
可南门之不是。
南门之拍了拍冰凉的棺木,那动作漫不经心,就像是在拍着一只小狗,又像是在弹走什么灰尘,就如同一颗石子儿,咕噜跌入了脚下布满尘埃的地面。
他大步地离开了这冰冷寂静的地宫,“将门放下。”
青禾微愣,“这石门一旦放下,那……”
皇帝已死,但皇后还在,按理说,等皇后去了后,这皇帝与皇后,是合该生同衾,死同穴的。帝后一处,才是常理。
南门之微微一笑,“她死的那一日,还在不在这个位置上,可还两说。”
青禾背后发麻,突然想起来,这皇陵中躺着的人,本来就不是……
“是。”
青禾欠了欠身,不再说话。
南门之的想法,再是探寻也无用。
总归是青禾所猜不透的。
甬道深处,那重达千斤的石门沉沉落下,发出低哑的呻/吟。
青禾跟着南门之出了阴沉的地宫,小声说道:“王爷,您再不考虑处理谣言的话,那些朝臣,不知又有什么话来指责您。”谣言这种东西,总会有土壤滋生,尤其是这其中,也有戾王的推波助澜。
可是千变万化,才是谣言的根本。
谁都拦不住这传闻的扭曲和变化,如今在青禾看来,只会将戾王的形象弄得更为暴戾疯狂。
南门之漫不经心地说道:“还不够。”
青禾:?
南门之低低笑出声来,“从前本王在外的名头向来不好,可是回来两年,他们怕是将这一切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不如趁这个时间,让他们多多回忆如何?”
青禾苦着脸说道:“可是这样一来,您的登基……”
“不着急。”南门之淡淡饿说道:“本王会让他们跪着来求。”
…
“阿秋——”
长秋宫内,席山鸣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登时就有两件衣服披了上来。
席山鸣无奈地看着小柿子和霍明,烦得只想给他们俩一人一脚给踹出去。小柿子是个小笨蛋,虽然心里纯善,但有些事情确实不够精心细致。霍明不得席山鸣信任,也老实地不敢过分靠近,可不知他什么时候说服动摇了小柿子,竟然也开始时时刻刻盯着席山鸣的一举一动,就连这小小的喷嚏,对他们来说可不只是风吹草动,更像是旱天一声雷。
他裹着那两件外裳,盘腿坐在软塌上。
小柿子撅着嘴巴说道:“主子,之前按照您的吩咐,将那些娘娘们都拒之门外了。可是凤鸾宫又来了人,可真是叫人难受。”
凤鸾宫那处,小柿子只是去过一次,就不想再去了。
他虽然心思单纯,但对于皇后的恶意,却也是有所觉察。
席山鸣像是包裹在衣裳里的软糕点,软软得躺倒在软塌上,“谁爱去谁去,左不过与我没什么干系。”
小柿子:“那皇后娘娘会不会亲自过来?”
“不会。”这说话的人却是霍明,“这里是长秋宫。”
小柿子茫然,长秋宫怎么了?
席山鸣看了眼霍明,慢吞吞地说道:“既然是你挑起来的疑窦,还是你去解决。”他可不想再给小柿子解释了,可真是一窍不通,怎么点都不开化。
这不应该啊。
席山鸣谨慎地自省,分明他从前教出来的学生,都是一等一的好。
……那是打得好吧?
席山鸣选择性遗忘了这点,然后在软塌上翻滚了几下,又探出头去,“霍明,王爷回来了吗?”
霍明没有问为何席山鸣会问自己这句话,欠身说道:“侍君,今日下午该回了。”
席山鸣将脑袋又缩了回去,懒懒散散地说道:“记得和他说一声,不要太过信任秦明那个坏东西,他可不一定是全心全意效忠他。”
霍明微愣,这才反应过来,席山鸣所说的人,正是黑骑兵的副统领。
黑骑兵原本是有统领这个位置的。
最开始的黑骑兵统领,便是席山鸣。
黑骑兵可谓是席山鸣一手拉扯出来的队伍,在他出事后,皇帝本来打算提拔秦明为继任的统领。可是秦明却拒绝了皇帝,说是自己才德不配。
而后,接下来黑骑兵的每一任统领,都在这个位置上做得不够长久,要不就是在继任的位置上出了事情,要么就是坐没几个月,就自己主动请辞。
这次数一多,敢于再担任黑骑兵统领的人,便少之又少。
而秦明虽然没有接任统领的位置,可是这七年来,他都始终没有离开,这么一看,这黑骑兵,其实也如同他的囊中之物。
霍明恭恭敬敬地说道:“侍君说得是。”
小柿子茫茫然地看着席山鸣和霍明,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而席山鸣说完那些话后,就已经昏昏欲睡。
然后,他当真睡着了。
在将自己裹得跟条毛毛虫一般后。
小柿子看了眼席山鸣的姿态,和霍明对视了一眼,两人小心地退了出去。
而后,小柿子才烦恼地说道:“主子总是随时随地就能睡着,之前好几次是在屋檐上睡着的。我又上不去,只能在下面干瞪眼。”
霍明欲言又止,这才轻声说道:“侍君的身体,该是太过虚弱了。”
小柿子叹了口气,“我也晓得,可是主子不听劝。”
说席山鸣想寻死,那也不尽然。
毕竟他能在之前的高烧不退里挣得一口气转醒,若是毫无求生欲的人,早就那么去了。可他要是在乎的话……为何要如此放任?
小柿子不懂,霍明却朦朦胧胧有些懂。
却也说不清楚。
但入了夜,悄然来访的这个意外来客,却是懂得。
屋内的席山鸣倏地睁开眼,一双清亮漆黑的眸子,哪里还有之前朦胧迷糊,他强撑着坐起身来,眼前的景象迷迷瞪瞪,让他看不清楚站在门外的人。
一双手扶住他,用力揉了揉他的额角穴道、
旋即是那把冰冷平静的嗓音,“你入了夜看不清楚,为何不与人说?”
席山鸣当然听得出来那声音是谁。
可是南门之这自然而然的动作,却让席山鸣下意识想避开。
他们有些亲近的岁月,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如今南门之的靠近,只让席山鸣觉得陌生。但那额角的按压只得一两下,然后,屋内的烛光,亮得更多。
露出一个立在有些昏暗的光亮下的戾王。
此刻的南门之收敛了身上的戾气和冰冷,站在席山鸣的面前,颇有些从前远赴塞外时的沉默内敛。除去刚才那的触碰,席山鸣心头有种莫名的感觉。
仿佛他已然走了太久,回过头看,南门之,却还是那个南门之。
“你深夜来此,是为作甚?”
席山鸣也料想不到,他和席山鸣这私下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般。
南门之的双手背在身后,平静地说道:“聊一桩要事。”
他偏了偏头,看着席山鸣。
“送你出宫的要事。”
席山鸣的眉头微微蹙起,艳丽漂亮的脸上却是似笑非笑,“戾王,王爷,我又有何德何能,让你来给我这个太妃做这些苦工。按着宫中的规矩走,不更是自然?”
南门之似乎没听出席山鸣话里的嘲弄,摇了摇头。
“我说的,是消除这一切的身份障碍,送你出宫。”
席山鸣略侧耳,以他这么敏锐的耳力,却也有朝一日,像是在怀疑自己的能耐般,下意识问道:”送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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