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先生热得不轻，坐不住，这几日总会到钓鱼廊那边溜达溜达，美其名曰：劳逸结合，学习不累。

        顾怀之想到这，正准备往内间去自行学习，这时走廊尽头来了个人。两人视线对上，顾怀之直觉：这人是来找他的。

        “方斋啊，可是前面出什么问题了？”

        毕竟这人一向话少，有什么事情喜欢闷在心里，不爱倾诉，难得他这么主动，不过这走路的架势倒像是大山压在背上，每走一步都是沉甸甸的感觉，神色看起来愈发凝重。

        两人款款坐下，顾怀之见他的目光频频投向那果盏，大概明白其来意，斟酌一下，便试探性问道：“你是想问酸奶水果丁是怎么做得？

        方斋这才惊觉自己目光太过赤果果，脸上不禁绽开丝丝笑意，眸光躲闪，很是羞赧，笑意一闪而逝，他扯了扯嘴角喃喃道：“嗯，夏天来了，店里得热菜已经不够吸引人”生意下降不少。

        “取新鲜牛奶在井水里放置三天左右直到奶呈酸味儿，然后放麦芽糖搅拌均匀，等麦芽糖彻底融合其中，然后早起晨露未散之前摘新鲜水果，清洗后切丁或者块，装入果盏中在上面倒入酸奶即可”

        “不过，接受这种口味需要一段时间，要想挽回生意，可以从书斋现有的场所找乐子，比如钓鱼廊那边可以找一个渔翁坐镇，进行钓鱼竞赛；书斋也可以搞一次知识竞赛，回报百姓对书斋的喜爱；三个区域可以进一步提升服务，一楼的点心区可以试着推出水果四花，酸甜舒爽的凉菜，二楼聊天区可以多派些人蹲点服务，三楼是要静雅，可以找师父在上面现场演示熏香，琴棋书画；最后等每一位客人要离开本店面时可以赠送一件小礼物比如小盆栽、毫笔等”

        顾怀之想到书斋这几日的生意应该遇冷，目前能想到的经营谋略只有这些，具体怎么操作还得等实践效果。

        方斋那眼睛炯炯有神，听到后面颇有一副大展拳脚的表现欲望，眼底的兴奋呼之欲出，“那我们都试试”

        “告辞”

        小子跑得轻快，走路带风挟裹着衣角翻飞，身形松快，整个人到不似刚才那般凝重。

        接下来就是顾怀之测试时间。

        他检查了一下卷子，没有磨损、字迹模糊甚至缺页码的情况，可以开始答题。粗略扫了几眼，大概了解到：试卷主要分三部分，第一部分帖经，是简单的填空题，就跟平时先生小考、口头提问的形式差不多，只不过这里就需要填写空白内容。

        第三部分是分两部分，一是墨义，出题者给出句子的注释，然后用学过的经文回答相应的问题。二是根据出题要求写一首切合主题的诗。夏日至，暑热时，正值除草期，农民在田地里劳作，汗如雨下，望着长势喜人的庄稼情不自禁第流露出喜悦之情，可是一想起繁重的赋税就挺不起来腰杆子，满脸愁绪。

        第四部分就是策论，这次策论的题目：抚州县大北沟村雨水少，旱死田里庄稼，而大南沟村雨水多，阡陌并吞，庄稼收成少，何为？

        【兼水论】

        【夫抚州县人杰地灵，北接淮阳，南临清波，北高南低，地势略迥异。大北沟村处上游，地势偏高，乃清波河之源，出水少，实则汇百千地下之水而迸流至下游，初具恢弘之势，滋养抚州县一方百姓。上游缺水可开源节流，适采地下之水，借周邻之水，节汛期之水，物尽其用。凿深井，用风车借水，开小水坝（库）实时储蓄雨水，结合地形多种耐罕农作物。大南沟村位于清波河下游，雨期长，可分批逐流，借用梯田分流，多造阶梯形排水沟，小沟洪流会大沟，大沟洪水入淮河，秋收时勤观天象，及时收割庄稼，因地制宜：种抗涝之物，夏日农作物不宜临水而植，于山腰而行，近河湖适进行捕捞、种莲等作业一切措施需实地查看，反复实验方可推广】

        完毕，卷子放置先生的案桌前。他心里思虑良久，准备出去走走。

        行至后门，正巧碰见熟悉的人影，那人眼尖，兴喜唤道：“怀哥儿”

        “真巧，这些日子你还好吧”

        半旬没见赵树，半大小子抽条了，脸上长了肉，面相看上去倒是宽厚圆润些，这不，无意间遇见好兄弟，整个人手舞足蹈，很是鲜活。

        兄弟俩准备故地重游，去钓鱼廊那边走走，一路上赵树还不忘细细打量着愈发沉稳的书生，脸上毅然扬起灿烂的笑容，顾怀之面带笑意，如沐春风，疑虑道：“家里可好？”

        “好着呢，爷爷也能干点除尘、做饭的轻松活，就是天天念叨着你”

        “那你怎么样？生意如何？”

        他心想：两人在墨方书斋后院相遇，树哥儿想必是来送瓜果蔬菜，生意应该不错，但还是想听兄弟亲口说说，之前顾怀之想着每周走回去，回县里的时候在帮树哥儿把蔬菜水果带上来，跑了一个月，赵爷爷酒不同意了，于是每周赵树都会坐村里的牛车送新鲜瓜果，赶巧的时候两人能遇见。

        “好着呢，比在家种树种菜强些，除去嚼用，还能存点”

        赵树赚钱了，底气也足，说话不再是唯唯诺诺，见人闲谈倒是愈发淡定、坦然，心里由衷地感谢好友的关爱，眼里心里都记着他的好。

        两岸杨柳依依，盛风徐徐，湖边的鱼儿在河面上打滚，傍着岸边凉快许多，两人走走停停，兴致不错。

        “这地儿不错，很适合钓鱼”

        “对了，你不是想捕鱼嘛？给老爷子通气没？”

        他适才想起兄弟之前的愿望，就顺势问一句。

        说起这事，老爷子拧巴着，还闹了几天，赵树怕他气出个好歹，偃骨息气，不敢多嘴，只得先放至一边，说不失落是假的，随手扯了跟柳条，闷闷道：“爷爷说，脚下的一亩三分地没弄明白，就想上那滚滚江水折腾，嫌命长是不？”

        柳条扑打着粼粼湖水，他蹲在地上，垂着脑袋，说话的音调都低了几度，

        “这么说也对”

        “前儿个，我听掌柜子说书斋要在湖里找个渔翁，搞钓鱼竞赛，要不，你去试试？”

        赵树以为自己听错了，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像个小奶狗一样湿漉漉地昂视着眼前灼灼少年郎。

        啪唧~柳条随手一丢，水花四散，他奔向兄弟，激动地将人抱进怀里，“真的嘛？”

        “先别高兴，书斋招人公平竞赛，泅水，捕鱼，救火，救人等基本常识这些你都得掌握”

        自己肚子里有真本事才行，这只是内部小消息，能不能顺利过关还得靠过硬的实力。

        “那我也要谢谢你”

        给了我大展拳脚的机会，大恩大德当铭记于心。他们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一旦赵树被书斋录用，每月就会有固定的收入，也不用到处收购水果蔬菜，中间商赚得就是中间差，分分都是血汗钱，天热天冷都影响收入，靠天吃饭旱涝都不保收。

        “今天晚了，不如就在县里歇息如何？”

        “不了不了，明天一大早还要给族长过寿，我得回去搭把手”

        毕竟同宗同族，以后自己爷爷千古也需要村里人搭手，这些人情来往虽是麻烦，总归是一个家族团结的象征。

        “是吗？那你能赶上村里的牛车嘛？”

        “能，我给脚夫留了钱让他等我”

        眼看着日偏西，红光弥漫在天际，顾怀之准备送送他。

        “怀哥儿，你说得那事儿，我找到头绪了”

        走到偏僻小道时，赵树前前后后看了一遍，四周无人，低低说道：“春播农忙时，我去村里帮忙干活，村里除了嫁出去的姑娘，基本没有人失踪，直到清明那几天我们族人去后山那土庙里扫墓，婶子们在一起唠嗑，说是土庙那疯婆子找不到”

        “疯婆子从小疯疯癫癫，爹娘在世时有人看着，过得还行，自从爹娘兄弟去世后便无人照顾被族人撵到后山看庙，族人轮流给她送饭，算是吃百家饭苟活着，就开春那段时间，秀芬婶子说他家娃娃去送饭时发现栓在疯婆娘身上的链子断了，人也不找不见”

        这个消息对顾怀之来说简直就是及时雨，阿娘被迫为妾，户籍消了，没有光明正大的身份行走于人世间，孙氏利用自己手段伪造一个身份，将他们的生活搅得一团乱麻，人人自危，前几日寺庙接人时也没阻挠，估摸着憋了大招，刚开始发现尸体时，就担心尸源从别处带来，但是他还是让赵树留意一下村里有没有失踪人口亦或者谁家得坟墓被盗尸，疯婆子的失踪时间大抵与发现死尸时间差不多，总算是有所收获。

        “那疯婆子可有什么外貌特征？”

        “唔我想想对了，那疯婆子牙齿黄，不整齐还有她手上有个银镯子一般人取不下来，我们村那些男人女人明里暗里都试过，没能取下来，后来村长说了这婆子就是上天派来保护俺们村的，替我们这些人挡灾的，村里人坚决不能在欺负那婆子，若是被村长发现，就按照最严厉的族规处理，镯子上花纹村里人大抵有人记得”

        “我知道了，树哥儿谢谢你，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剩下的东西就靠他自己来，解开疑惑，还明阿娘清白，查清死者真相，离真相越近，越危险。

        “那你小心，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别轻易报官”

        赵树从兄弟那深沉的眸子好像看见了寒潭，很是深邃，他不免担心。

        顾怀之却笑了，反安慰他：“我没事”“会小心，你也别往心里头去”

        “谢谢你”

        良师难得，益友难觅，且有且珍惜，他喜欢这种互相交付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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