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至死
空洞的眼睛重新回过神来。
回忆结束。
每当游奈感觉自己活不下去的时候，她都会强迫自己回想起那天的一切，这是一种近乎自虐的方法，却能让她比任何一个瞬间都清晰的感觉到，她到底有多么需要活着。
她再度回身，“我还能待多久？”
“嗯，你想让我走了。”
“陷在回忆里固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我喜欢那种感觉。”
“那种，可以让我活下去的感觉。”
她轻轻的抚摸墓碑，和上面少年的笑。
“余昭，我爱你。”
“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可是，如果你告诉我这就是朋友之间的爱，我大概也是爱你的吧。”
“我知道这对高易不公平，可我们的命运就是这样，他注定无法得到我的爱，因为有了一个你，我永远愧疚，可我无法逃离。我没办法让自己毁了他，哪怕我真的快毁了他。”
“死人会在活人心里不断变的完美，直至十全十美，直至站于顶峰，俯瞰苍生。”
“我会再活一会儿。”
“我想试试，试试自己，能不能真的爱上高易一次。”
“但我不能再打扰他了，等我真的懂什么是爱的那天，再拥抱他吧。”
“因为我是真的觉得我对不起他。每次那么对他，心……就很疼很疼，甚至不亚于亲眼见到你死的时候。”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的话，我可能就不想去找你了。”
“你别怪我。”
她眉眼含笑，温柔清冷。
她身上有太多矛盾的地方，有太多矛盾的气质。
当这一切融合，便是游奈。
莫约是凌晨，游奈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顺便瞪了眼于融的墓。
她在这个地方坐了一个晚上，将这段时间里的不甘和与高易分手时的痛苦一股脑儿的抖出来，全部发泄掉。
这是她由绝望和思念铸成的乌托邦，神圣而不允被任何人侵犯。
无论在外面有多么痛苦，她都能在这里卑微地找到自己的归宿。
别人的港湾是家，她的港湾，是自己挚友长眠的墓地。
游奈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她不想回那个房子。
顺着郊区的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临南泾地区，三市交界之地，随便走走就是不一样的风景。
她懒得理会，她不想见任何人。
“喂，你看啥呢？”闻旋拍拍曾埃的肩，看着窗外的风景，“外面有小姐姐？”
“要比赛，有点紧张。”曾埃答道。
闻旋傻了，“你从小到大的比赛没有百场也有近百场了吧，怕个锤子。”
“……”曾埃沉默不语。
“卧槽？”闻旋突然吐出来这样一句话，他扭着曾埃的头，让他往外面看去，“那那那……那不是游奈吗？”
那个如同鬼魅的黑色身影，就是前不久刚从墓地里出来的游奈。
“这才几点？六点半。她出来干嘛？”曾埃皱着眉头。
闻旋道：“不知道。但看她那身衣服，就像是去葬礼似的，正巧，附近有个临南泾公墓。”
“她去公墓？凌晨？怎么来的？白临二环到这里少说四十分钟吧，那个点有车给她打吗？”
闻旋一耸肩，“人有男朋友啊。”
“但高易人呢？”
闻旋恍然大悟。
“对啊，如果高易真的跟来的话，他怎么会放任游奈凌晨就那么自己一个人在街上？”
曾埃有些不安，掏出手机打电话，“我问问高易。”
高大少爷也没好到哪里去，游奈在墓地待了一晚上，他在自己的禁闭室待了一晚上，前不久刚刚给自己放出来。
手机早就没电了，被丢在一旁无人问津。
曾埃的电话里传出的是冷漠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关机。”
“怎么可能？”闻旋看着曾埃的手机，“我打给游奈试试。”
过了一会儿，闻旋摇摇头，“她也关机了。”
曾埃的眉头皱成了一团，“这夫妻俩怎么这么默契？”
“夫妻？什么夫妻？”身后的一个球员甲突然窜了出来，“游奈吗？她在哪？”
闻旋瞪了他一眼，“你想多了。”
“那个金融系的高易是不是和游奈在谈？”
曾埃：……你让我怎么试图替我奈姐辩解。
“他们两个挺配的啊。”球员乙说。
“你确定？”球员甲反驳道，“明明是高易配不上游奈。”
“游奈配不上高易吧。”
车里突然就变的格外吵闹。
大巴停了下来，他们要比赛的地方到了。
游奈也顺着那辆大巴走过的路往那边走，她大概想不到，之后几人就那么遇上了。
闻旋点完人数，准备带着这群人进场，谁知曾埃突然就让他等一下。
“干什么？”闻旋看着他。
然后他看见了不远处执伞站立的游奈。
这群球员挡了她的路，但她不好意思拜托人让一让，就先站着，等着。
闻旋如临大敌，“让开！没看见挡人路了吗？”
高易此人惹不起，游奈此人惹不起，高易的游奈那是双倍的惹不起。
简称他怂。
天空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这群大老爷们是不怕，但游奈将伞撑的极低，这群人只看见了游奈那精致的下半张脸。
社死。游奈这么想着。
可她打心底感谢闻旋，于是将伞抬高了一些。
“游奈！”刚刚那个球员甲认出了她。
游奈的长相应该算是极有特点的了，妖孽、清冷、妩媚，带着一点点的攻击性，本就白皙的肤色因为全黑的衣服显得更加白艳。
“真的是她。”
“冰山女王。”
“学霸。”
游奈平静地走过去，在离闻旋五步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他，问道：“你们有比赛？”
闻旋点点头，“要来看看吗？”
“我能进去？”
“当然能啊奈姐。”曾埃笑着补道。
“噫～”这一举动引发一阵声音。
他们两个笑了笑，指了指游奈，“初中同学。”
“哦。”
“那就谢谢了。”游奈道。
她接过曾埃递过来的出入证，将伞收起来，很平静地走在两人旁边，跟随着一起进了场。
那群球员趁机近距离打量游奈真的妖孽的面孔。
然后被闻旋训了。
“小兔崽子哪来的胆子？”
游奈笑了。
那大概就是一场高校篮球比赛。
游奈在这里打发时间，饶有兴趣地看着闻旋、曾埃两人的成就。
也不是没有女孩，但多数是啦啦队队员，对于游奈的长相那叫一个迷恋。
在场所有人应该都很好奇，这样一个人来这里是看谁打球。
比赛很快就结束了。
游奈没想到自己真的会在这里坐一个上午，就为打发时间。
临走前，她和曾埃交代过了，出入证先还给他，她去上个洗手间，不用等她。
游奈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小姐姐，一个人？”
又是这样……
游奈一度很无语，她每当出现在公共场合，就总会被这样奇奇怪怪的人搭讪，而且是用奇奇怪怪的方式。
所以她理都不理他，自己走到洗手间。
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一群人堵在了女厕所门口，而为首的正是刚刚那个人。
游奈笑了，满眼不屑。
她的追求者足矣从这里排到斯德哥尔摩，真不差这一个。
那人笑着，“诶小姐姐，你要做我女朋友，这群人，都可以喊你大嫂。”
其中一个人说：“还不快从了朱少？”
游奈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洗手。
水停，她走到刚刚那个人让她从了所谓的朱少的人，赏给他一巴掌，看着他摔倒在地。
“你竟敢……”
“我没什么不敢的。”游奈看着他，笑了笑，缓缓走向那个朱少，扭头看着那个男人，“毕竟都是要做你大嫂的人了。”
她挺喜欢玩的，尤其是这种瞬间。
那朱少笑的猥琐极了，游奈也回笑，下一秒，她一膝盖踹上了这位先生的裤/裆。
朱少痛苦的捂住下/体，近乎跪在地上。
还没等他后面的一群小弟反应过来，游奈就如同黑夜中的鬼魅，穿行在几人之间，一人一巴掌，将几人很轻松地撂倒在地。
她是喜欢玩，但也不是谁都能和她玩，也不是谁都能和她玩得起的。
这么一想，没人比高易更好了。
她浅笑着蹲下身，掐住朱少的下巴，“我不需要做一帮傻逼的大嫂，我自己就是顶峰之人。”
“口出狂言！”
“语文不错。”
“我可是漠云高家继承人的好友。”
游奈强忍着不笑，然后……真的忍不住了。
六大家族继承人的圈子也就那么大点，谁心里还没个底。
“装逼谁不会？”游奈挑眉，“这位高大少爷，十七个小时之前……”
“十七个小时之前怎么了？”
游奈一怔，那种痛苦的感觉几乎要将她溺毙。她知道，是高易……除了他没人能给自己这种心痛至窒息的感觉。
她笑了笑，转过身去，眉眼含笑，万般痛苦被强压下心底，拉住高易的衣领，令他与自己平视，“刚刚被我甩了。”
“起来吧。”高易看着游奈的眼睛，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刚刚那朱少竟起身，恭恭敬敬地对高易鞠了一躬，“少爷，少奶奶。”
刚刚被游奈打的那群人也起身，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游奈一怔，维持着面部的淡定，但还是不安地往后退了一步，正正好好撞上高易温暖的胸膛。
高易毫不介意，弯腰将游奈拦腰抱起。
游奈虽然惊讶，虽然疑惑，但从本能讲，她觉得高易不会害她，所以一言不发，只将头轻轻地埋了起来。
被高易这么抱着，竟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不亚于她在墓地的时候。
她被高易放在了那洗手间的洗漱台上。
高易双手撑着洗漱台，紧盯着她，就好像是盯着自己的猎物，冷声说道：“要不是你的人气实在恐怖，我到现在还不一定能找到你。”
“我刚刚说了吧，高大少爷十七个小时之前刚被我甩了。”游奈扭过头去，论对视，她只输给过高易。高易对她，从来都是温柔的，或是竭力压制暴戾的，冷漠的样子她第一次见。
“啊……那个啊……”高易将头埋入她的脖颈，细细嗅着她颈间的香味，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游奈吃痛，往后缩了些，但高易怕是破罐子破摔了，空着的手揽住她的头，不让她退后。
“我试图对你冷漠点，但好像没有任何用处。”高易看着她，眼里是遗憾与笑意。
他试图惊到游奈，但结果却是他先卸下伪装，重新跪在她的面前。
这大概就是他的命运，爱着她的命运。
游奈看着他唇齿间的丝丝血迹，忍不住回过头去看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已经有了一个很明显的牙印了。“你是想干什么？”
“宣示主权。”
“我说过我们……”
高易打断，“十七个小时之前，你怎么算的那么清楚？”
他原本只是想让自己的人吓吓游奈，没想到最后还是心软，将她拥入怀中，可听到“十七个小时之前”，他就什么都不想计较了，快乐的，只迫切的想知道为什么。
“我记得清楚。”游奈看着他。
她快哭了。
高易想。
他低声在游奈耳边道：“眼角都红了，还说不想我？”
“不想我，怎么就记得那么清楚？以至于十七个小时脱口而出？”
游奈依旧辩解道：“因为你是我唯一谈过的人，第一次分手，当然印象深刻。”
“……”高易总结道，“不服输。”
游奈轻轻将他推开，拉了拉自己的大衣领子，试图将那个明显的牙印遮一下，“你既然知道，那还来我这里自讨没趣作甚？”
“你很讨厌被人那么对待，就像今天的那个人？”
“你是说‘朱少’？的确。很不喜欢。”
“他和我……”高易想辩解什么。
“够了。”游奈打断，她的情绪现在不是很稳定，怕是随时都有可能崩溃，“我不想听，我们两个，我是在想不清楚我们还能有什么关系了。”
没关系了，便放过我吧。
别再让我那么容易难过了。
阿易啊，你放过我吧。
别让我再毁了你了。
她抬着头，撑着。
“就当缘分散尽，就当我们从来不认识，婚丧嫁娶毫无关系，好不好？”
“阿易，你放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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