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利剑出鞘
流云再次赶到景府已经是弦月西下,天将破晓了。
这次他没有攀墙头,而是走了正门。
向守门的小厮胡诌了句自己家师是白无名医圣,小厮眼睛一亮,慌忙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另一人出现在眼前。
这人个子小小的,长得白嫩,流云一眼认出是昨日和景瑜一同出现在街上的侍从,只是现在,他一双本不大的眼睛肿成了核桃。
平安见到他,惊喜顿时消了一大半,眼中多了几分怀疑和犹豫,流云也不恼,迎着他的目光,任他打量。
可能因为他没有半点心虚,平安态度倒也恭敬,领着他去了景瑜的卧房。
他装模作样的为景瑜把了脉,然后拿出那粒药丸,一直在旁边眼巴巴盯着的平安立刻开口了:“你……这是什么药啊?”
“起死回生的药,你不信我?”
平安确实不太信,别的郎中都背着药箱,里面用具齐全,而他,两手空空,看起来还年纪轻轻没个正行,一点都不稳重。别再是个江湖骗子,不用药倒还好,万一用错了药,可如何是好?
“刻不容缓,如果再耽搁,大罗神仙来了都没用。”
平安一脸为难:“老爷应该很快就带着太医回来了,等太医定夺再喂药吧。”
流云嘴唇一扬,“行,听你的。”转而指了指窗,说,“天凉,把窗都关上。”
平安依他的吩咐将窗都关严实了,再转头时,就看到他一手揽着少爷的肩,一手拿着茶盏正放到少爷唇边。
平安急得要跳起来:“你给少爷喝的是什么?”
流云不急不缓将茶盏放到桌上:“药,都说了刻不容缓。”
平安脸都绿了,脑中轰隆响起两个字“完了!”后悔委屈难过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他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
流云替景瑜塞了塞被子,坐回桌旁,撑着脑袋:“喂,别哭啊,开心点,等着你家公子起死回生吧。”
平安心道开心你个头,如果少爷死了,他也不要活了。这样想着,雾气凝成泪水,从肿成核桃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房内寂寂,流云支着头一眨不眨地望着景瑜,盼望他快点醒,他大话虽说的好听,实则内心忐忑,毕竟不知这药对不对症,功效如何。
平安则是一边静静地擦泪,一边紧紧盯着流云,生怕他跑了。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景瑜都没醒,流云却渐渐有了困意,片刻后,就迷迷糊糊趴在桌上睡着了。
吵醒他的是平安的那一嗓子,差点把他的魂吓飞。
平安哭哑的嗓子,像敲破的铜锣:“少爷,你终于醒了,呜呜。”
流云:“……”竟然还在哭。
结果还未待流云起身,景大人就带着浩浩汤汤一群太医进了房间,本来还挺宽敞的房间瞬间拥挤了,他被挤到了最角落。
经过一众太医的诊脉查看,皆断定景瑜已无性命之忧,只是还需静养,好好调理。
景大人满腹疑虑,明明昨晚郎中都说瑜儿无法可医,现在怎会突然痊愈。
一问平安,才知道前因后果,流云这个功臣也终于从角落里被挖掘出来当众感谢。
太医们有的为景瑜施针解余下风寒,有的开调理药方,忙成一团时,景大人请流云去了正厅。
此时,景大人对流云的身份已是坚信不疑,看他的眼神都像看大罗神仙,简单询问了流云家师如今是否安好,便直接正入主题:“医师真是年少有为,我家瑜儿身子一直不好,五年前,瑜儿落入冰底,便落下病根,每逢受冷必然犯病。不知医师愿不愿意居住在在下的府上,薪酬绝不会亏待。”
流云立在厅中,有些为难。
太突然了,他只想着救景瑜,结果救了人还把自己的自由搭上了。
景大人看流云犹豫不决,继续道:“给医师的薪酬是府医的十倍,等瑜儿身子好转,倘若医师想去太医院,在下定会向当今圣上举荐医师。”
流云细想下来,他对景瑜有好奇心,亲切感,其实在这方面,待在景府正和他意。况且,好人做到底,他已经知道有人想谋害景瑜了,不把这人揪出来怎么行?只是……
流云说:“好,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我这人自由惯了,等哪天我想离开,还希望大人不要阻止。”
只是他若是对景瑜没兴趣了,自然是要离开的。
景大人见他答应,喜形于色,连声道:“那是自然。”
流云从厅中出来再次来到景瑜房中时,景瑜正靠坐在床上,喝着丫鬟端上的热茶。
流云朝他弯眸一笑:“少爷好,我是流云。”清澈的嗓音似有若无地藏着笑意,煞是好听。
景瑜满头青丝披散在脑后,肤白胜雪,桃花眼自眼尾处微微上挑,望向流云:“听平安说是你救了我。”
“正是,少爷可有什么奖励啊?”
景瑜眉眼极是安静,真诚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定当竭力满足。”
流云上前两步,脱口而出:“不如……少爷笑一个?”
景瑜怔了下,握着茶盏的手顿住了。
平安则气得想打人:“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只有街上二流子调戏姑娘才会说这样的话,他果然猜的没错,流云这货就不是正经人。
流云也反应过来,这要求确实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他挠了挠头,笑盈盈的:“开玩笑,开玩笑,景大人让我做少爷的贴身医师,已是荣幸至极,不敢要别的奖励。”
景瑜喝了一口热茶,薄红的唇上染着一层莹润水光:“我刚刚说的话作数,等你真有想要的东西,再提也不迟。”
流云但笑不语。
晚间,流云来到景大人为他安排的卧房——在景瑜卧房隔壁,布置一应俱全,装潢华贵,珠帘生辉。
平安抱了床锦被放到床上,经过他身边时,斜瞥了他一眼。
流云正打量桌上价值昂贵的摆件,突然问道:“平安,少爷怎么会落水的?”
平安脚步一顿:“河边路滑,就……就不小心掉到河里了。”
流云知道他没说实话,问他:“昨日午时,你和少爷不是还救了个新娘子?”
平安觉得奇了,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快说。”
原来,魏杉离去之后,那被五花大绑的男孩便被平安松了绑,谁知刚给他解绑,他就骤然往河里冲。
兴许是他觉得丢人,一时想不开,随着扑通一声,他前脚跳下水,景瑜后脚就跳下去救他了。
流云神色复杂,问平安:“你呢,你为何不去救?”
平安顿时焉了:“我不会水。”
流云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什么都没说,平安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急了:“你想说什么?”
结果接下来就听到流云叹了口气,真实情感道,“真没用啊。”
平安:“……”
平安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咬牙,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笔账,等下次有机会看他不骂回去。
流云又问:“少爷房内的香是谁安排的?”
平安正在气头上,声音一扬,火气十足:“问这作甚?”话毕“砰”得一声关上门。
流云和被甩上的门一样无辜,他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摆件放回去,指尖轻点桌檐,他怎么把魏杉那厮给忘了。
夜色深深,朦胧又静谧。
魏杉府中,房内衣衫凌乱铺地,帷幔之中,被褥耸动,细碎的呻/吟交织着低低的哽咽声,间或溢出。
流云眉头皱起,觉得脏了耳朵,将手边的花瓶一推,清脆的跌碎声应声响起。
好事被人打扰,魏杉气不打一处来:“哪个王八羔子,他娘的找死?”
他拉开帷幔,就看到幽微的烛火中,一高挑蒙面男子靠在窗棂边,半边脸隐在黑暗之中,晚风穿堂而过,他衣袂翻飞,幽黑的一双眸子没半点温度。
一看就不是善茬。
不是善茬的声音响起:“我来找你。”
毫无感情的嗓音空落落的砸在寂静的夜里,魏杉不由多了几分惊恐:“你是谁?”
流云将长剑在手中随意转了几圈,神色闲散又淡:“剑无魂”。
随着话音落下,魏杉立刻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下意识就喊:“来……”人字还没喊出,剑尖骤然抵至咽喉。
剑光如雪,映在他的脸上,他吓得浑身颤抖。
流云撩开帷幔,一脚踩上床榻,看到里面情景不由啧了声。
只见床榻之上一白嫩男孩眼睛被蒙起,浑身鞭痕累累,身上还被勒了好几道红绳。此时正畏畏缩缩团成一团,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上次的男孩被人救了,你就再掳来一个,是吧。”剑尖一路向上,点上魏杉的眉心,沁出凌厉刺骨的杀意,“老东西,你这样是要下地狱的。”
魏杉立刻吓得抖如筛糠,脸庞上再无半点镇定,连声求饶:“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我有很多,我都可以给你,大侠,我没得罪过你,你就放过我吧。”
平时嚣张跋扈的人,竟半点骨气也没有。流云勾唇一笑,慢条斯理道:“我杀人可从不需要理由,想杀便杀了。”
魏杉一把拽起身边的男孩,恳求道:“你杀这小子吧,我把钱财都给您,再替您把尸体处理干净。”
那男孩吓得浑身一颤,发出阵阵哽咽。
流云垂眼笑了笑,辨不清喜怒:“哦?还有这种好事?”
魏杉那苦瓜似的脸上刚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听到他颇为惋惜的说,“可我的剑不杀人,只杀禽兽,真是可惜了。”
笑容僵在脸上,让他那黑瘦的脸一时表情复杂,颇为滑稽。
流云余光瞥了一眼那男孩身上细密的吻痕,觉得太不雅观,用被子兜头将他盖住。
他咳了一声,说:“那我给你列几条罪状吧,好让你死得明白。”
“第一,污蔑景家大公子景瑜患有隐疾,公然之下嘲笑他,让他丢了面子。”
魏杉觉得冤枉,匆忙辩解:“我没污蔑他,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啊。”
流云斩钉截铁:“那是众人都错了。”
魏杉煎熬无比,小心翼翼地问:“那您是如何得知?”
“因为……”他因为了半天,脑子一抽,“因为我试过。”
魏杉心头蓦然一颤,有点接受无能,原来……原来这俩人是那种关系,自己得罪了他的相好,怪不得他会来报复自己,他当即磕头求饶:“大侠,不知者无罪啊,这京城所有人都这么说,我也只是人云亦云罢了。原来景公子竟是大侠的榻上之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眼拙……”
流云一时语塞,他刚刚都胡言乱语了什么啊。
“那啥……”他硬着头皮说,“第二,你对他心怀不轨,还公然调戏他。”
魏杉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还是心存一丝希望继续挣扎:“我这个癞□□哪敢吃天鹅肉啊,你和景公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景公子是人中龙凤,只有你这样的大侠才能配得上,驾驭得了……”
“停停停!”
这话听着越来越不对劲,流云耳廓都红了个透彻。
剩下的罪状他也不敢列举了,生怕又听见一些令人接受无能的虎狼之词,便问:“景瑜的玉呢?”
魏杉刚犹豫一瞬,剑尖就深了几寸,他双手颤颤巍巍地从暗格里拿出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是琳琅满目的金银细软,最上方赫然是景瑜那块流光溢彩的美玉。
一咬牙,将整个盒子都推给他:“把这些变卖了,够您一辈子锦衣玉食,您就饶了我这条贱命吧。”
流云拿起玉佩,白玉勾纹,触手生温。他满意的笑了,点头:“好,放心。”
当魏杉一颗悬在半空没个着落的心终于慢慢回落,还没回落到底,就听到流云的声音又响起,还微微含着笑意,“我的剑很快,只疼一下。”
那盖在被子中的男孩已不知何时偷偷解开了眼睛上的蒙布,正露出两个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这一幕。
流云望向他,道:“闭眼。”
他应声闭上了眼睛,下一刻,褥中露出的半张脸就被溅上了点点滚烫——是血。
耳边响起男子清朗的声音,“我只要玉佩,这些都归你了。”
再次睁开眼,风动窗棂,烛光曳曳,那人已没了痕迹,只有身边一具尚还温热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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