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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前尘往事


翌日清晨,天光晴好,流云打开房门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转过身,一抬眼,微愣。

        只见霞光漫天,十里荷花,满目翠色之中显出一人身影。黑发如墨,雪衣如华,在亭下的岸几前低头绘画,青丝随动作倾至身前,眉眼是一贯的清隽柔和。

        “少爷,在画什么?”流云为他披上披风,低头一看,画中墨痕勾勒出繁华长街,花灯交映,烟火弥空,仅寥寥几笔,长街中一女子神韵便已浮现,秀丽婉约,皎若春水,那女子手捧花灯,在如潮的人流中回眸一笑,百媚丛生。

        景瑜在听到他的声音时,手明显一顿,画纸上顿时晕开一小团墨痕。

        “是少爷的心上人?”流云坐到对面,亮晶晶的眸子静静瞧着他。

        景瑜却搁置了笔,将画收了起来,垂着眸子,淡淡道:“不是。”

        流云愕然,少爷好像很怕别人看到他的画。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难不成是别人的心上人?

        苦恋未果,只能以笔作画来表达相思之苦!

        胡思乱想间,景瑜的声音传来:“刚睡醒?”

        流云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

        静了片刻,无人说话,他开口:“少爷怎么起这么早?”

        “你头发束歪了。”

        两个声音几乎同一时刻响起。

        流云挠了挠头,他哪是束歪了,他连脸都没洗呢。

        又是一阵尴尬的寂静,平安端着药走了过来,说:“你刚从鸡窝里钻出来?”

        昨日的那笔账他还没忘呢,见着流云就忍不住想和他作对。

        流云却不以为意:“刚从被窝里钻出来。”

        平安轻哼了一声,伺候景瑜喝药。

        流云单手支着侧脸,视线放在景瑜身上——修长纤细的手指端起药碗,放到唇边,小口小口饮下,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真是喝药都喝得温文尔雅。

        他从衣袖中拿出颗糖,摊开掌心,弯眸一笑:“这么苦的药都能一口气喝光,奖励我家少爷的。”

        “我家少爷”几个字听上去着实甜腻,景瑜怔了一瞬,抬起眼眸,只见流云眉眼弯弯,唇角上翘,风倏忽间吹来,他轻衣飘摆,歪歪竖着的发丝扬起了几缕,更显随意和张扬。

        视线移到他掌心,景瑜伸手拿了糖,粉色包装,很小巧的一颗。

        平安发出不屑的嗤声,心道就会献殷勤,他家少爷又不是小孩。

        流云侧头看他,和他目光对上,抬脚向他走去,流云嘴角的笑意收起,高高的个头,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着实有几分压迫感。

        平安有些怂,毕竟流云比他高上一头呢,他下意识往后退:“你……你干嘛?”

        要是打架,他指定不是对手,不过少爷一定会帮他。这样想着,心里不由多了几分底气:“你要是打我,我就……”

        “呐,也有你的。”

        平安身形微僵,看着举在眼前的糖,讪讪地接过:“哦。”

        心中仍嘴硬说自己才不稀罕呢,剥开皮,吃了糖果,甜味在舌尖化开,竟然还挺好吃。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平安觉得自己对流云的敌意有些重了。虽然流云嘴损又无赖,不过好歹他救了少爷,平安便想找个话题来缓和下关系,说:“听闻医圣前辈曾走过大半河山治病救人,你随着他走南闯北,有没有什么趣事啊?”

        流云的脚步不由顿了下。

        他见过白无名医圣三次,印象中医圣前辈童心未泯,像个老顽童,每次见他都亲切的喊他小孩,喜欢和他开玩笑。

        而他师傅,则是整天板着一张冰霜脸,喊他小兔崽子,像别人欠他一整座金山银山。

        这两人性情也是完全的南辕北辙,医圣前辈极其温和善良,他师傅却是性情古怪、阴晴不定。

        要说趣事,他仔细搜索记忆,发觉这拜师学艺的十年,竟没半点开心的回忆,按他师傅的话来说,他不是在被揍被罚的路上,就是在作死找揍的路上。

        “有啊。”他停顿了几秒,语调听起来欠欠的,“懒得说。”

        平安:“……”

        这人怎么这么找打呢!

        亭子建在河水中央,正坐在石阶上喂鱼的景瑜抓着鱼食望了过来,好像挺感兴趣,流云索性笑了笑,说:“要说,也不是不可以。趣事,那可太多了。”

        虽想不到什么趣事,不过印象深刻的事倒是不少。

        “我师傅啊,最爱在冰天雪地中钓鱼,挖个冰窟窿,带个小马扎和小鱼娄坐在冰上,一钓就是大半天。”

        “有一次,我被他罚了,心中不平,就趁他不注意悄悄搬起个大石头砸上冰块,砸完就跑。”

        “冰块碎了,师傅和鱼篓都掉到了河里,钓了半天的鱼跑了个精光,他浑身湿漉漉地爬上来,冻得打颤,结果还跑得挺快。”

        “我被他抓住,他扬言要打死我,我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干的,他嘴唇冻得乌青,说话都费劲,说打……打一顿你就承认了。屈打成招,这招在我身上百试百灵。”

        其实是那年冬天,他生了病才练武松懈,师傅却以为是他偷懒,罚他在冰天雪地中跪了一夜,第二天他都烧糊涂了,才干出砸冰那事。

        师傅从河里爬出来,就把他逮住了,这才知道他发烧的厉害,没罚他。

        他当时就想,师傅会这么好?当然,这不可能,是他痴心妄想,他异想天开,等他发烧好了,挨了师傅十藤鞭,每一鞭都打到皮开肉绽,火辣辣的疼。

        他坐在石阶上,双腿垂下,拈起一侧的鱼食轻轻一抛,池塘的红尾锦鲤争相游来,荡起阵阵涟漪。

        “有一年,我研究药时,突发奇想,想找个人帮我试试药效,师傅就幸运的被我选中了。”

        “结果啊,那药方有误,师傅拉了三天的肚子,每一天都跑十几趟茅房,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他气得要打我,可一追我,肚子就叫个不停,只能追一半就跑茅房去了。”

        “我师傅也聪明着呢,打不着我了,便罚我扫茅房。真损啊,那味简直了,还不如被他打一顿。”

        说到这,平安笑出了声,他也忍不住笑了,只是笑容里多少有几分苦笑的成分。

        其实,当年是师傅研究毒药入了迷,在他身上试毒,导致他长了满身脓包,又痒又疼,痒了就止不住去挠,可一挠就会破皮化脓,更是惨不忍睹,那段时日简直痛不欲生。所以他才会痊愈之后在师傅碗里放毒,让他拉了三天的肚子。

        他抬头望向天边的霞光,说:“我十二岁时,捡到一只小狗,它有两个爱好,一个是喜欢刨坑,一个是喜欢我。”

        “有一次,师傅前一天种的半亩草药,第二天就全被它给刨出来了,我师傅被气得半死,拿着铲子把整个山头都翻遍了,气势汹汹地要把它打死,结果他找了一宿也没找到。”

        流云眨了眨眼,风有些大了,眸子起了雾,眼前一片模糊。

        “如果问师傅,什么东西他最想丢掉,他会回答是他徒弟流云,问他什么东西最珍贵,他会回答是胡子。”

        “所以师傅熟睡时,我剃了他的胡子,当他第二天洗脸摸不到胡子时,他差点吓得昏厥,后来……”

        后来什么呢,他没说,最讨厌的东西毁了最珍爱的东西,结果可想而知。

        他又一次像没人要的流浪狗一样被驱赶,被打骂,他在暴雨中跪了三天三夜。

        师傅说:“为什么不走,你是想气死我?”

        兜头大雨淋下,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垂着头跪着。

        师傅说:“你错了吗?”

        他摇头,他没错。

        那只小狗很黏他,是他唯一的朋友,只因为它顽皮将师傅的草药刨了,他便被师傅扔了,或许……是被师傅杀了。

        那晚,他无声的哭了一夜,第二天,他将师傅的胡子剪了。

        他当然知道后果,也做好了承受一切后果的准备。

        平安笑:“你这么顽劣,你师傅收了你真是倒霉。”

        流云垂下眼眸,觉得胸腔酸涩,久久没有做声。

        是啊,至今他都觉得师傅没喜欢过他。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师傅知道他下山做的那些破事,知道他就是剑无魂,会毫不留情的清理门户,打死不认收过他这个徒弟。

        记得拜师时,他一身血污,满身伤痕,在山门前跪了七天七夜,师傅都没松过口,要不是有个门童看他可怜,偷偷给他扔些吃的,他会一直跪死在那。

        一直到第七天深夜,那时正值凛冬,伤口都冻结了,成了蜿蜒可怖的血痕,他浑身冰冷打颤,意识逐渐涣散,一双黑靴突然出现在眼前。

        师傅终究是软了心肠。

        他怨不得师傅对他那么苛刻,因他当初拜师就是强人所难,以性命相胁。

        平安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讳莫如深:“你不会让少爷给你试药吧?”

        流云闭了闭眼,敛了所有情绪,再转头时笑得狡黠:“你不是在这儿么,试药肯定得你来,还有……你可要当心,也许哪天一睁眼,就成了秃子。”

        平安想了想那画面,觉得毛骨悚然,大叫一声:“你这个疯子!”

        流云朝他伸出手,吊儿郎当地说:“你骂我,把糖还给我。”

        “什么?”平安睁大眼,不可思议,哪有送人的东西,还叫人还的道理,况且糖都被他吃了,怎么还。

        平安吃瘪,一副委屈的不行的模样。

        稍转视线,流云看到的就是景瑜饶有兴趣的看他俩斗嘴,微翘的嘴角,是在笑,温柔的眼也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流云竟一时难以回神。

        他静静站着,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

        他仿佛透过景瑜看到了他哥在对他笑,那失去了十年本以为再也寻不回的笑容,说着:“小鬼,走啊,我带你去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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