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炽火厨子
天才刚亮谢府的一大家子便已精神抖擞地跪满了一院。
原因
想来就是因为王全德手中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玆闻吏部司封司员外谢宏元之女谢清怡娴熟大方，品貌出众，皇后与朕躬闻甚悦。玆特以指婚鸿胪寺少卿秦愉。待其自西州归京之时，便予以汝二人大办行婚。”
“谢清怡接旨，谢皇上，谢皇后娘娘。愿吾皇吾后千秋圣寿，洪福齐天！”
王全德看着站出来行礼的女子，不由眸中划过赞叹
不愧是皇后娘娘挂在嘴边的妹妹，这行止仪态的确是大方端庄。
顿了顿又笑着向前看去：“谢太师，皇上嘱咐奴才备了软轿，正好接您上朝。”
这小子倒是有心。
谢渊也不推辞，神色自若地跟在身后：“有劳公公。”
“走吧，你我父子可没软轿坐。”只见谢安之边摇头边将手搭在自家儿子肩膀上，语气好不酸溜
眼瞧着三人都离去，谢老太太也郑重地侧头道：“陈瑛。”
被点名的陈瑛赶忙上前一步，晨光下那亮眼头饰晃得人眼疼：“老太太您说。”
谢老太太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道：“虽说清儿是你的女儿，但如今皇室指婚是以她的婚事就交由程氏操办吧，你酌情添上些嫁妆便足矣。”
“可”陈瑛面上划过为难：“老太太，我之前答应说要将清儿许给”
“住嘴！”谢老太太骤然变脸，随即便是凌厉的眼风扫去：“我谢家的姑娘何时轮得到庶母做主？当主母与我都死了不成？”
死？
一听这话，陈瑛与谢宏元慌忙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道：“老太太恕罪，老太太恕罪”
谢老太太懒得与这两人计较，摆手道：“起来吧，以后这事烂在肚子里。”
“是。”陈瑛与夫君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自家女儿，犹豫道：“老太太毕竟清儿是我唯一的女儿，这婚事也理应由我来操办不是？”
就你那穿金戴银的审美，快拉倒吧
谢老太太也没藏着眼中的嫌弃，一脸不愿道：“清儿虽是庶女，但有皇后娘娘在也是要做秦家正室的。若交于你操办，岂不是不将皇室与秦家放在眼里？”
谁不愿自己孩子有个好归宿呢？
陈瑛这才算是明白过来，当即便笑开了花：“是是是，瞧我这没脑子的。多谢老太太提点，那就劳烦嫂嫂了。”
一旁的程氏瞧不出情绪地点点头，冲谢老太太行礼道：“儿媳知晓了。”
“行了，散了吧。”
老太太与程氏一走，圣旨的主人公便被围了起来。
只见陈涵眯着眼睛，一脸笑意地开口：“诶唷，清儿可真是攀了门好亲事啊！这秦愉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年少有为又前途似锦”
“可不嘛！”陈瑛笑也是喜笑颜开，遂又神色为难地看向自家夫君：“那亲戚那儿，咱们也是得去说说的。”
二房两口其实就是太过实心眼，显得蠢笨了些。这不，谢宏元又忙不迭地附和道：“是啊，得请他们吃顿饭，走吧，就今日！”
两人一拍即合，还不忘侧头问已经名花有主的女儿：“清儿，不若咱们一同去，跟人赔个不是？”
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谢清怡眸中闪过微嘲，低声道：“如今女儿已有婚约在身，不便再见外男。”
“这倒也是，那便我们去吧。”
“先去挑几件礼物，以表歉意。”
谢宏志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地走远，忍不住冷笑一声，转头便离开了。
人渐渐散去，沉默半晌的谢暮烟也再不掩眸中的嫉妒，讽刺道：“果然，这狗啊跟对了主人，就是不一样呢！”
谢清怡神色不变，只是攥着圣旨的手微微握紧：“依我看可怜的是你想做狗，却没人要！”
当狗还当出优越感来了？
谢暮烟扬起嘴角，不屑道：“皇后娘娘日理万机，你还真以为她会事事管你啊？就你这随了你爹娘的蠢笨模样，还做主母？呵呵且等着，有你哭的时候！”
谢清怡才没心思去看远处袅袅的背影，因为她此刻正专心地将圣旨打开
日光照在娟黄的绸布上，秦愉两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这便是阿姐要自己嫁的人吗？
“秦愉。”
喃喃声随着晨风四散，连带着谢府后门树下的那抹墨衣也渐渐消失
而宫中解决了一大心事的谢懿德本该舒口气的，可却是一连半月都未松下过眉头。
见不惯主子不爽的玉骨终于憋不住，上前问询：“娘娘这是怎么了？二小姐婚事圆满怎么都不见您笑一笑啊？”
“暗影对江陵的事了解太少了。”谢懿德重重地叹了口气：“这炽火怎么将他弄进宫里来啊？”
“原来娘娘是在担心这个啊！”玉骨神秘一笑，伸手拉了一把暗影：“你快别藏着了，跟娘娘说说！”
“嗯？有何主意？”
暗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开口道：“据奴婢了解，炽火他做菜似乎很厉害。”
“你怎么知道？”
“最近他一直都住在鸿雁楼，奴婢发现他的日食三餐都是他自己在厨房捣鼓的，每每端出来的时候，那菜色比之宫里的厨子也丝毫不逊。”
厨子？
谢懿德眸光一闪，有些激动道：“你的意思是让他进宫做御厨？”
“嗯”只见暗影犹疑片刻，抿唇道：“反正娘娘最近食欲不佳是宫人皆知的事儿。”
“本宫是因为最近烦心事多，吃不太下。”谢懿德撇了撇嘴，有些无力道。
其实是那尚食局的厨子做得清淡菜系实在与那清水煮了端上来的无甚区别，吃不下罢了
暗影才不会戳破自家娘娘的小心思，只是安慰道：“奴婢以为，可以找人引荐就说这人是南方来的厨子，苏菜做得一绝。”
一旁的玉骨也忙点头附和：“对啊娘娘！皇上昨日不还说打算给您重新找个厨子吗？”
“这事儿也不是不行，但让谁来举荐？”
暗影眨眨眼：“依奴婢看，让二公子举荐。”
“二哥？”
“嗯，皇上似乎有将这事情说给二公子听。昨日奴婢出宫时遇上了二公子，他还多问了奴婢几句。”
这皇上总是这么心细。
谢懿德一时还有些感动，随即答应道：“你将此事告诉炽火，让他自己掂量着办，最好做得自然些。”
“是。”
不得不说，这炽火也是有些手段，不过三日，便出现在了谢懿德面前。
“懿儿，这是你二哥找来的扬州厨子，朕试了他做的菜，觉得甚是不错，便将他叫来试菜。”
穆齐昭一早便将谢懿德拐到乾清宫，像是邀功般：“若是你觉得也不错，便叫他留在尚食局不，直接留在坤宁宫的小厨房吧。”
“这不合规矩吧。”谢懿德眸中划过暗绪，蹙眉摇摇头。
“有何不合规矩？你整日吃不下饭，我看着也是心疼。”
谢懿德还算被他这般直白的话呛到了，忍不住咳嗽起来。
“缓缓”穆齐昭抬手不轻不重地拍着她的背，笑道：“不骗你，他做的菜，我都觉得好吃！”
谢懿德挑眉眨了眨眼：“咳行吧，我尝尝。”
穆齐昭捏了捏她明显消下去的脸颊，侧头催促道：“还不上菜。”
话音刚落，几个小太监便人手一重盘，鱼贯而入站成了一排。谢懿德这才发现，原本净是折子的御案上此刻已经被人收拾得空无一物，干干净净
谢懿德忍不住用余光看向身侧之人。是了，她已经习惯只要来乾清宫便径直坐在他身边，也习惯了在旁一同品看奏折
那些个“不得干政”的说辞早已被忘得一干二净。
这是要被他惯坏的节奏。
察觉到她带有深意的目光，穆齐昭好心情地扬起嘴角，手上还不忘将银筷擦拭干净递给她：“愣着干嘛？尝尝。”
动作娴熟自然，一看便是经常做，宫中伺候的人对这一幕早已见怪不怪。可一直注意着这边的炽火却没见过，一双眸子里满是震惊
这不是奴才们做的事吗？
这皇上
谢懿德看着宫人们将圆盖逐个打开，看到最后一个时不由倒吸一口气：“这是花吗？”
“回娘娘，这是瓜雕。”炽火俯首作揖，垂着头解释道：“草民擅于苏菜，听闻娘娘曾在姑苏待过数年，想必也是常吃的。
“瓜雕应属淮扬菜系吧。”
“不错，娘娘果然见多识广。草民最擅淮阳菜系。”
“皇上，这淮扬菜系可是素有‘东南第一佳味，天下之至美’的美誉。”谢懿德顿了顿，皱眉道：“按理说，皇上也该常吃的啊！”
只见穆齐昭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那时江陵府上带的有汴京的厨子，而且也没空整日下馆子。”
“那皇上那时都忙些什么？”
“剿匪，喝酒。”
谢懿德眸中带着不解，看向穆齐昭。
炽火适时接话：“江陵有这些年的太平，还得多亏皇上那时的丰绩。”
会说话。
穆齐昭神色不变，拿起一旁干净的汤匙盛起一口汤递上去：“来，快尝尝是不是你的‘东南第一佳味’。”
谢懿德见他不想提，便也不再追问。微张檀口接过那肉眼可见的菜丝与鲜汤。
“嗯”谢懿德两眼放光，主动拿起筷子去夹那汤碗中的豆腐丝，入口既化，软嫩清醇，咽下后满嘴咸香。
“这文思豆腐做得真好！”
穆齐昭眯眼低头看去，各色细丝置于碗底，那嫩白色最是显眼，不由惊叹开口：“这是豆腐啊？”
“是啊！”谢懿德忍不住又夹起一筷，欣赏半晌后开口道：“这里头有香菇，火腿，冬笋，生菜，当然，最重要的就是这宛如花瓣般的豆腐了，这道菜，最是考验厨师的刀工。”
“你这厨子年纪轻轻倒是很有功底啊。”穆齐昭见她这样开心，自然也不吝于夸奖。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炽火笑了笑，衬得他本就风华的容貌更是耀人：“草民自打来了汴京，这满身厨艺无处施展。”
“你不是在鸿雁楼做厨子吗？”
“淮扬菜系十分讲究厨师刀功，菜品形态也要精致烹饪上更是讲究火功，通常一道普通的汤都须得费好些时，且这食材大多以江湖河鲜为主，这毕竟是在汴京，价格上嘛”
炽火低头不好意思道：“鸿雁楼每日客流甚多，况且北方大多喜食重味，不愿吃这费时费力又贵材贵料的菜。”
“商周时期，扬州先民就开始用青铜鼎煮肉了，也早早使用尊，钟享乐饮酒了。”穆齐昭想到暗卫所报，意有所指道：“在善待生活，讲究饮食排场这方面，淮安的确足以傲视整个江南。”
这话是夸是贬
炽火尬笑两声，倒是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一旁的谢懿德见状忙抬手抚上身边人的手背，安慰道：“这不更证明了咱们大齐如今正是盛世吗？”
穆齐昭扯了扯嘴角，笑着“嗯”了一声，后握住她的手：“那就将他留在你宫中吧。”
可别
谢懿德摇摇头，柔声道：“毕竟也是外男，还是留在尚食局稳妥些。”
“依你的。”穆齐昭摆摆手，示意王全德领人去办。
待人走后，穆齐昭又不动声色地给人夹菜，只是嘴上却意有所指道：“你觉不觉得这厨子长得太俊了些。”
我能说我早知道了吗
谢懿德一副顾着吃菜，不得已只能敷衍一笑作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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