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噩梦之后

街道破败不堪，道路两边杂草丛生，厉溪年静默而立了许久，心底的那块石头落了地，仇恨也随之消减大半。

        路过那块石碑，驻足作揖鞠了一躬，嘴边喃喃着什么。

        “李子，狗蛋，小胖墩……你们可以安息了，张鹤那厮我给你们送下去了！”

        再一次沉默，突然转身看向城东，想到了铺子里小初，那小姑娘应该也饿了吧？

        厉溪年在城东的号称美食街的主干道三十六巷里的李记面汤吃了顿夜宵，顺便打包了一份小初最爱的百花棋子面才起身离开，回到自己的店铺。

        当看到那紧闭到店门，试着喊叫了小初一番无果后他彻底无言了，门窗全部反锁，除非破门或破窗而入，不然只能露宿街头了。

        干脆一屁股蹲在门口台阶上，看着手中打包回来的百花棋子面，思前想后，最终想明白了，竟大口吃起来了手中本要留给小初的面食。

        当咽下最后一口，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骤然起身将手中残余汤汁收拾了下，一个灵活翻越，小心翼翼如壁虎爬墙般爬上了这古旧店铺的二楼屋顶——厉溪年的房间在二楼，房间顶部留有扇天窗，记得当初盘店下来后，房间闷热难受，便托人说是为了观赏星空而开的。

        厉溪年来古城算算时间，约莫有一个月了，自从一个月前和师傅一同从破遗址出来后，睡眠质量就一直很好，未曾做过噩梦。

        今夜可能劳累，亦或者仇恨大解，竟做了一场噩梦，梦里场景是如今的和十二年前的古城不断参杂相融，而厉溪年既是这个梦里的旁观者也是经历者——

        熟悉的破旧城南南横大街上走着一个嫩稚可爱的小男孩，一双眸子坚韧狠劲，他慌乱观望了几眼周围杂草丛生荒凉无比的街道和房院，莫名其妙的时而哭泣，悲凉可凄，时而狂笑，癫狂怪异，真是令人毛骨惧悚。

        小男孩步履蹒跚路过那块石碑，惊讶抚摸一阵，突然想起什么加快步伐走进了那座破烂不堪到可能一碰就会破碎的废院府邸，院门陪丢弃着一块牌匾，隐约可见铁锁二字。

        小男孩轻车熟路，很快便进入了深处，最终在那一片阴寒潮湿森然的地牢前驻足，面色苍白难看，浑身颤抖不止，几欲疯狂。

        厉溪年就这样看着男孩静默站立了很久，不知过去多久，突然一阵诡谲怪响，细细一闻，隐隐能听见了孩童的哀嚎痛叫，撕扯着人心……

        场景突然换到了一处地洞前，洞口很大，大到如同一扇拱门，洞很深，深如一口深不可测的老井，洞畔残留着烈火焚烧留下的灰迹，种种迹象表明这里有过残忍的拿活人血祭的仪式。

        忽然，地洞一颤，周遭温度猛然剧烈升高，紧接着一声轰响，洞口冒出于大人同等的炙热黑色火焰，火焰里漂浮着数不清的人骨，同时，阵阵森然瘆人的声音响起。

        “跳下来陪我们好不好？一个人活着孤单难受，活着生不如死……跳下来……跳下来就解脱了……跳下来……”

        厉溪年紧绷起心，生怕那孩子被怂恿着跳了下去。

        果不其然，男孩在那声音的蛊惑下离地洞越来越近，却始终无能为力，最后痛苦泣涕，崩溃大喊道：“别过去，你给我回来，回来，别过去！”

        男孩听不到厉溪年发出的声音，目光涣散无神，朝黑色人骨火焰，跳了下去。

        意识模糊了，不，是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当视野清晰起来时，和男孩出现在了城北，俯瞰下方街头，显然身处某座高楼，见男孩要来纸墨笔砚，写下一封书信，送到了刘府。

        内容早已熟烂于心，不过就是那么几句——

        念启之下皆可破，念启之上唯屠之。

        风采可视，人必不许。

        其中有唐山，想知剩余四人，来北横大街。

        随后又回到北横大街的高楼，男孩写下了潦草字迹，托楼中仆侍要交给楼下的胖子——

        详解于地图上，带银两四十，至城南苏府废宅交换。

        紧接着，夜色撩人，风，呼啸而过，血腥味扑鼻而来，场景变成了城南那发生战斗的废院，二人看着院内死相惨状而那无人问津的尸体，厉溪年面无表情，而小男孩则在看清楚那张鹤的身首异处，癫狂肆意狂笑不止，像是仇恨得到了解脱，喃喃自语些什么。

        突然，他的笑声戛然而止，惊恐浮在了他脸上，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地上杂草里的那些尸体一具一具的活了过来……

        秋末的雨来的淅淅沥沥，去的也突然，清晨醒来已转瞬晴朗了。

        雨水洗涮过的古城街道在阳光照映下微微透着股寒意，去往“随遇而安”茶楼途中，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主街今日行人异常繁杂，或擦身而过的陌生面孔，或余光瞥见的铺子里的诸多富贾，想来就是唐城主所说的那些外来者。

        一路行至茶楼，厉溪年比平时多了几分警惕，随着那夜的废院事情过去了几天，虽说心里一直疑心作乱，废院死了这么多人，可这几天丝毫没有传出半点消息，当真奇了怪了，可一向喜欢故作事不关己的他还算是潇潇洒洒度过了这些天。

        昨夜古玩铺子准备打烊闭门之时，段长生遣来的茶楼小二哥给厉溪年送了句口信，明日随意选个时间来茶楼一趟。

        正好，今日依旧一身舒闲无事，不如赶早来了茶楼，顺道还能赶上段老头那些神仙鬼怪怪谈。

        茶楼里，说书的段长生脸色不同往日神采，眉眼间有丝丝愁意相伴，虽坐在桌前不时拍着响木，可不知怎的，言语间听起来软弱无力，大概是错觉吧？

        扫视一圈，座无虚席，这一大群年纪不一的听众在段长生各种演讲技巧下听到精彩片段便连连拍手叫好，然后一个劲的吹捧段楼主见多识广，满腹经纶。

        果然，说书也是个技术活，就是不太赚钱，厉溪年想，还不如开个书局来得好。

        在听众正尽兴之时，段长突然打起了离场词调，恰到好处的吊足了众人胃口，为下一次的续集积累了人气。

        厉溪年见此情形，一脸嬉笑地走上前，拍了下段老头，打趣道：“老段，你这骗人钱财的手段极其残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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