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郑欢稍微犹豫了下，还是退出了呼叫代驾的软件，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徐岁自然地接过她的包，侧身放到后排座位上，等郑欢系好安全带才开口问道：“你家住在哪里？”
“珑樾台，导航到北大门就可以了。”
徐岁说了声“好”，打着方向盘将车驶入主干道。
珑樾台是这两年新建好的高档小区，因为主打依山傍水，静雅宜居，所以离主城区算不上近，即使在夜深不堵车的情况下也要半个小时的车程。
两人起先都没说话，徐岁知晓郑欢的性子，明白自己若是不主动说些什么，怕是到了目的地也不会有交流的机会。便率先开了口：“你怎么突然想着回来了？”
郑欢正望着车外发呆，听到徐岁问话拉回了思绪，“一个人在国外待久了实在孤独，再加上个别人对中国人实在算不上友好，职场晋升也被会被区别对待。”
“你知道的，我脾气又倔又差，最是受不住气，一来二去干脆辞了职。”
她低垂双眼，抿着唇笑了下，又说道：
“而且，我有点想鞍城了。”
随后语气一转，侧过头看了眼徐岁：“说说你吧，我记得当初你不是说要开发软件挣大钱的吗，怎么做起首饰设计了？”
徐岁笑了笑，一边看着前方道路一边回答郑欢的话，“高三转学之后成绩有些退步，就没考上目标大学，虽然学得还是软件开发有关的专业，但到了临近毕业的时候突然就不想做这一类工作了……”
他耸了下肩：“人嘛……不就是一直在改变着自己想法的吗。”
郑欢“嗯”了声，表示自己对此观点的赞同。
时间已过了午夜，路上几乎见不到车。郑欢靠在车椅背上，侧头望向窗外。道路旁只剩下照明灯还孤零零地立着，发出冷白色的光。
郑欢的思绪一下回到高中，想到徐岁的不辞而别，心里止不住泛起难过和委屈。她迟疑许久，终究不甘战胜了理智，于是故作不经意地提起旧事：“对了，升高三时你怎么突然转学了？”
徐岁被问得一愣，语气里的诧异掩都掩不住：“我不是和你提前说明了原因吗？”
郑欢不明就里，怔怔地看着他。
徐岁见状解释：“你知道的，我上高中时一直和爷爷生活。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爷爷因为岁数大了突发二次心梗没救回来，家里人为了办丧事这才临时回了鞍城。”
“一个高中生单独生活在鞍城到底不实际。所以等爷爷正式下葬后，我爸妈就提前去学校帮我办了转学手续，之后便跟他们去打工的城市生活了。”
正逢十字路口亮起红灯，徐岁将车缓缓停下，侧头看向郑欢：“我走之前有在□□里和你说的，但你没回消息。”
郑欢茫然地看着他：“暑假我账号被人盗了，等申请找回后，之前的聊天消息全部被清了空，我什么都没看到。”
“抱歉啊。”郑欢笑了笑，可眼里却已经涌上了泪：“我以为你转了学就不想和旧同学联系了，还耍脾气将你从列表删去。”
徐岁将她眼里的泪看得分明，心里虽也怅然，面上却没显出半分，反倒是安慰起对方：“没事，这又不是你的错。消息没看到就没看到，也不是多大的事。”
郑欢“嗯”了声，小幅度仰起头，为的是避免眼泪流下。
信号灯变绿，徐岁发动车，驶过十字路口。
一时两人都没说话。
徐岁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观察着郑欢的状态。见她慢慢缓了情绪，才转开话题迟疑着问：“你现在……和家里的关系有没有缓和些？”
郑欢笑得勉强：“就那样吧……今年中秋节的时候回去了一次，吃了顿饭就离开了。”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郑欢感慨：“长大以后想开了很多，也就不指望着能在他们这里感受到普通家庭应有的温馨和亲密了。”
徐岁点头，关乎郑欢家里的私事，也不好擅自发表言论。
说话间，两人到达目的地，徐岁停下车，看着郑欢解开安全带，提醒着对方别忘记拿后座的包。
郑欢拿好包却没急着下车，而是掏出手机道：“多谢你今天送我回来，加个微信，我好把车费付给你。”
徐岁听到她的话只觉得有些好笑，他深深看了眼郑欢，将好友添加码翻出，揶揄道：“你这是把我当成出租车司机了？”
郑欢的注意力全然放在加好友这件事上，没察觉到徐岁话里的笑意。等下车后又再次半弯着腰和徐岁告别：“那我回去了，路上注意安全。”
“嗯，早点休息。”徐岁回应，等郑欢关好车门，将车往后微微倒了倒，好让前灯照亮小区大门这段路。郑欢领了他的好意，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笑着挥了挥手，随后大步走进小区里。
直到郑欢的身影完全消失，徐岁才真正离开。
-
电梯在三十一楼停下。
楼道的声控灯自动亮起，郑欢一边在包里寻钥匙一边走到自家门口。
打开门，屋子里是一片漆黑。
借助楼道的灯光，郑欢摩挲到玄关墙壁上的按钮，按下，室内的灯一齐亮起，屋内霎时一片亮堂。
鞍城地处南北交界，屋子里没有供暖设施，郑欢进了屋，只觉得家里比室外还要冷些。
这冷既是温度上的冷，也有冷清无人气的意思。
中央空调打开，吊顶上的出风口呼呼吹出暖风，过了一会儿才将满屋子的寒气驱散。
郑欢脱了大衣，将包随手放在柜上，穿着双毛绒拖鞋进洗漱间。
一番洗漱过后，总算去了一天的疲惫。郑欢套了件珊瑚绒睡衣，趿着毛绒拖鞋坐到沙发上，回想起晚上经历的种种，只觉得恍然如梦。
徐岁。
这个曾经占据了她所有青春记忆的少年，在给了她无尽的温暖和全部的关心后毫无预兆地消失，带走了她本来就所剩无几的希望。
而如今疑惑解开，郑欢终于知道他并非不辞而别。
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年少的爱意即使纯粹而美好，也会泯灭在冗长的岁月里。
十一年，四千多个日夜。
郑欢无意识地盯着吊顶上的灯，直到感觉面上一片湿润，才伸手去探。
原来是眼泪。
她胡乱地抹了抹，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想要看看群里的同学是否都已安全到家。可屏幕锁一解，却是和徐岁之前添加好友的聊天页面。页面里又多了几条消息——
徐岁：“我到家了。”
“你早点休息。”
最后一条信息与前两条隔了十几分钟，能看出徐岁发送前内心的犹豫。
“郑欢，我实在不希望你因为过去的事情而不开心。”
这话像是起了反作用，郑欢愣愣地盯着两行字，眼里的泪彻底没忍住，汹涌而出。
今夜空中无云，月亮比往日显得更亮。清冷的光肆意地洒在鞍城的每个角落，观察着所有人的悲欢喜乐。
寒风紧挨着窗刮过，全力往缝隙里钻，发出阵阵呼啸。这呼啸声与哭声相似，与郑欢无声落下的泪相伴。
时间未曾停下半秒，不知过了多久，郑欢才重新收拾好情绪。进洗漱间洗了脸上的泪，昏沉着进卧室休息。
翌日，太阳照常升起。
冬日的阳光最是讨喜，带着些难得的暖意，透过半拉着的窗帘，洒在郑欢柔软的被子和枕头上。
郑欢迷迷糊糊地醒来，头依旧有些疼。她皱着眉伸手轻轻敲了敲，随后从床上爬起。
手机里有几条未读消息，是微博和订阅的公众号发来的。昨晚给徐岁发的微信红包依旧没被点开，安安静静地躺在聊天页面里。
一夜过去，情绪早已恢复平静。
洗漱过后，郑欢拿起化妆桌上随手摆着的护肤品，倒在手心里揉搓几下后，便轻按在脸上。随后套了件睡衣外套，进厨房煎了两个蛋，冲了杯黑咖啡，算作是早午餐。
吃完煎蛋，郑欢简单收拾了下家，将换洗的衣服丢进洗衣机清洗后，就又闲了下来。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拿起最近看的书。
是王安忆的《长恨歌》。
书中讲的是一个女人起起伏伏的一生，郑欢读得慢，剧情刚说到王琦瑶回邬桥外婆家避乱的事儿。
由于书里将上海弄堂描写得很是形象，郑欢读着读着就生出了几分去上海旅游的念头。她看了看最近的日程安排，又查询了上海的天气，终究还是因为天气寒冷而打了退堂鼓，将计划推迟到了明年开春。
因着上午醒得晚，郑欢读了两个章节，时间就来到了下午。
眼看着差不多到了该去店里的时间点，郑欢想起自己昨晚并没将车开回，估摸着这个点儿打车还要耽误些时间，便提前捯饬好出了门。
路上她给梁佳几人发了消息，提醒他们也早些到店里收拾卫生。于是等她到达的时候，酒吧已经开了门。
几人合作的效率总是要高些的，不一会儿就将酒吧打扫了个干净。将每日配送的新鲜水果食材放进后厨冰箱后，新一天的营业也开始了。
或许是到了年底的缘故，酒吧的生意愈发好了起来。等郑欢再次见到徐岁，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
此时的郑欢已经快将徐岁丢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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