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23
水很快烧开，咕噜噜翻滚，白色的半透明热气从锅与盖的缝隙里钻出，向上蒸腾。
徐岁嘱咐郑欢往后站，才用湿毛巾包着掀开锅盖。
刚从冷冻柜里拿出的元宵表面结了层白霜，冒着丝丝寒气。徐岁从郑欢手里接过，一颗颗放进沸水中。
寒气进入水中，降低了温度，原先还沸腾的水面突然止了动静。元宵落在锅底，表面的糯米粉与水相融，于是清澈的水变成半透明的乳白色。
徐岁用长柄勺轻轻搅了搅，防止结底。
不一会儿，水重新烧开沸腾，带着元宵一起在锅里翻滚起伏。
郑欢包的元宵皮薄馅大，临近烧熟时透过糯米粉皮，能依稀看到内馅的颜色。
徐岁观察了会，回过头疑惑地看向郑欢：“怎么不多煮些红豆馅的，不是爱吃吗？”
郑欢往他身边走近几步，解释：“梁佳对红豆过敏，怕待会被她误食，就干脆少下了点。”
徐岁点点头，拿了早准备好放在一边的大汤碗，用漏勺盛了元宵，放入碗中。又重新拿了个小点的碗，将红豆馅的单独放置。
“走吧。”
郑欢拿了剩下的小瓷碗和汤匙，跟在徐岁身后，一同出后厨。
走廊里的照明灯不知被谁全都打了开，光亮得很，略显刺眼。在这样的光亮里，黑色的影变得格外分明。
郑欢刻意地落后徐岁两步，扶稳碗勺后腾出左手，往徐岁一侧稍稍伸了伸。
手指张开，两人的影交缠。
看上去像是携手而行。
离大厅近了点，就能听到梁佳和季泽吵闹的声音。郑欢缩回左手，若无其事地重新双手捧碗。
徐岁比她现行两步，哪里注意不到她的小动作，却依旧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心早已软得一塌糊涂。
眼前的光突然柔和，大厅里的音响播放着方静怡选的轻音乐。
郑欢和徐岁将元宵和碗勺放在吧台上，喊做完卫生的几人过来趁热吃。
平日里一水的中式西式精致甜点早就将人的胃养得刁钻，元宵在众人眼里是没什么吸引力的，不过是凑在一起吃个节日气氛。不想郑欢馅调得极好，于是简单的东西也吃出了些不同的滋味来。
梁佳一口气吃了三个芝麻馅的也不觉腻，抱着郑欢胳膊就闹腾撒娇，说郑欢明明知道自己最喜欢燕麦味的吃食，也不给自己做个燕麦馅的。
郑欢平日里没什么和人亲密肢体接触的习惯，但今天确实尽兴，也就任由她抱着，笑着说她真是无理取闹，就没听过有谁包元宵用燕麦做馅。
梁佳却不认这个理，依旧摇她的胳膊。
郑欢一抬眼就与徐岁的目光碰上，笑着看他一瞬，才又低头，假装推了推梁佳，最后妥协：“好好好，明年元宵节我给你做燕麦馅的。”
梁佳得了想听的话，欢呼着松手，余光一撇对面的窗，先是一愣，随后欣喜道：“快看！外面好像下雪了。”
众人又一齐往窗外看。
雪起初并不大，不过是一些小雪籽被风吹得在空中飘，还需借着灯光才能被看得清楚。但不过几个呼吸，原先的雪籽逐渐化成大片大片的雪花，即使有黑夜的隐匿，却依旧分明。
梁佳来不及吹散热气，就将勺里的元宵塞到口中，随后起身，拉着一旁坐着的季泽一起冲出酒吧。
玻璃门被打开，风将几片雪花送到屋内，屋内温度高，雪花还未落地，就化成了水雾，消失踪迹。
方静怡悄悄向郑欢努努嘴，让她和徐岁也去外面看看。
郑欢咬着下嘴唇，迟迟不动身。方静怡最看不得她这幅犹豫样，就强行拉着她，往门口拽。
出了酒吧，寒气一下子涌来。
郑欢抬头看雪的时候，徐岁也走了过来。
鞍城因为地理位置，虽不像更南方的城市终年不闻寒雪，但降雪在这儿也确实算得上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眼瞧着雪愈发得大，郑欢伸手去接，一片更大些的雪花慢悠悠落下，过了一会儿才被掌心的温度暖成一小滩雪水。
她侧头看并肩站着的徐岁：“好像是干雪，要是能下上一晚，明天就能打雪仗了。”
徐岁“嗯”了声，也学她去伸手接，想了想还是嘱咐几句：“要真是打雪仗的话，记得多穿些衣服，回去后也要洗个热水澡，免得寒气入体。”
“我就算啦。”郑欢小幅度撑了个懒腰，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前两天感冒差点没把我折腾坏，说什么也不敢再玩这些寒气重的东西了。”
“就这样看看雪景就很好啦。”
说完，又感慨：“说来真是巧，今年总共就下了两场雪，两次都有你陪着一起看。”
徐岁笑着没说话。
众人看了一会就回了酒吧，一是因为夜里确实寒冷，二是害怕一会雪下得更大不方便回家。
元宵吃完，方静怡主动提出去洗碗，剩下的人就重新将吧台收拾干净，又把椅子搬回原位。
弄好一切，郑欢锁了门，又很贴心地送方静怡和梁佳两个女孩子回家。徐岁看外面雪下得又大了点，主动帮衬着郑欢，开车载了季泽一程。
几人回到家后互相报了句平安，纷纷洗漱休息。
-
第二日，郑欢吃完早餐，看到被自己放在沙发上的羊绒围巾，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昨晚走得匆忙，光顾着给方静怡和梁佳送回家，竟是忘记还给徐岁了。
想了想，在微信里给他发了消息。
【在吗？昨晚忘记把围巾还给你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洗干净后给你送回去。】
消息发完，郑欢起身，准备先将围巾洗干净。
考虑到羊绒面料的特性，郑欢没用洗衣机，去洗漱间接了盆凉水，加了几滴羊毛专用洗剂，用手小心揉搓。
围巾本身就不脏，但考虑到衣物洗净后归还更好一些，郑欢只轻轻揉了揉，就清了水，用衣架挂着，放衣物烘干机上烘干。
再回客厅时，消息已经被回复。
【徐岁：今天下午就可以，我在工作室。】
【徐岁：对了，上次不是在电话里说对焊接感兴趣吗，今天正好有机会教你。】
郑欢笑着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回复。
【好。】
-
昨晚的雪下了一整夜，到郑欢下午出门时还没怎么化。
鞍城往年过了年节就算出冬入春，今年却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雪打破了规矩。正月十六这日，温度骤减，道路两旁甚至积了层未融化的浅浅冰层。
郑欢没穿昨天的薄呢子大衣，换了件厚实的派克，将自己捂了个严实。
创客园内未经允许不放机动车入园，将车停在园外的停车场后，郑欢下车步行进入。
担心郑欢一个人找不到工作室，徐岁提前出来候着，隔老远见到郑欢，连忙迈大步子快速迎了上去，“郑欢，这里。”
闻声望去，郑欢笑着同他招手，也加快了步子。
两人并肩走了一小段路。
郑欢刚准备说话，忽得迎面刮来一阵风，将她披散的长发吹得直往后扬。
徐岁伸手稳住她头上的黑色兔毛贝雷帽，嘱咐：“先别说话，小心呛着风。”
郑欢点头，将脸往围巾里埋了埋。
等风渐渐止住，才又搓着手开口：“今天好冷。”
说话时哈出一团云雾般的热气。
徐岁从她手里接过装着围巾的纸袋，又握住手塞进自己大衣口袋，关心问：“手怎么这么冰。”
郑欢一惊，本能地想要缩回手，但徐岁握时是用了力的，一时半会竟是没有挣脱开。迟疑一瞬，没再挣扎，安安稳稳地让徐岁给自己暖着。
等到工作室门口，两人才松了手。
郑欢一进这不算陌生的独立两层小洋房，就被暖气裹住，一瞬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一楼的会客厅依旧打扫得干净，见这一层除了自己和徐岁没其他人，郑欢猜测上次碰见的文远文盛两兄弟应该都在二楼工作。于是放慢脚步，转过身看徐岁，指了指楼上，小声问：“他们在工作吗？”
“嗯。”徐岁将外套放好，又说：“不用这么小心，他们没这么容易被影响分神的。”
郑欢点点头，但动作依旧注意。
同徐岁上二楼，果不其然看到正工作的兄弟两。
文远文景两人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工具，回头同郑欢打招呼。
因为不是第一次见面，几人熟络不少。
徐岁在郑欢来之前提前收拾整理了工作台，只留下焊接工序需要的工具，以及两件新款式的样品半成品。
两人紧挨着坐在一张工作台前。
这情景像极了高中时期上讨论课，两人坐在一起，一起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
郑欢有一瞬恍惚着生出错觉。
注意力是被徐岁的说话声拉回的。
郑欢回过神，一边听徐岁强调要点重点，一边仔细观察他手里的动作。
“撒银焊粉的时候要尽量均匀，同时注意每个焊接点都要被撒上。你是第一次尝试，不要像我这样一起焊接。还是局部局部地焊更好控制些。”
“用焊接喷枪的时候要注意，火焰温度很高，千万别烧到手了。”
徐岁一边解说一边操作，裁剪好形状的银片与掐丝之间的每个连接点都被他放上焊粉。经过高温火焰的燃烧，焊粉先是变得通红，随后融化成液状，焊接枪适时关火，液状的金属又重新凝固。
这就算是完成了焊接。
徐岁用尖嘴钳指了指焊接位点，又解释：“此外还要注意加热的时长，焊接粉一旦融化就要关火，否则花丝本身也可能被热融。”
郑欢不解：“本身融化了不能修补吗？”
“不太能修补成功。”徐岁耐心说：“因为烧融化的地方形状是随机不可控的，就算重新掐丝补上去，也会出现明显的接口。花丝首饰本身就是寻求一个精细，有了接口，那这件作品就算是功亏一篑了。”
郑欢似懂非懂点头。
徐岁将焊接好的一片放到一边，又把工具递到郑欢手上，“你试试看。”
郑欢将镊子拿在手里，紧张地连说话声都有些抖：“我觉得我不太行。”
“要是弄坏了怎么办？”
徐岁轻轻拍了下她手背，语气温柔地安慰：“弄坏了也没关系，哪有人第一次做就能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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