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24
郑欢虽口里说着紧张害怕，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是稳稳当当。学着徐岁先前的动作，将焊粉撒在对应焊接点后，就要拿焊接枪加热。
点火前，又抬头看徐岁，与他确认操作。
徐岁点头肯定。
蓝色的火焰从焊接枪的管口喷出，郑欢小心地对上去，外焰温度高，接触的瞬间就让焊粉融化。见状她连忙关了火，耐心等其重新凝固。
徐岁俯下身，检查焊接点，随后赞叹：“做的很棒。”
郑欢开心地笑，神情里颇有骄傲意味。
下一处焊接点在累丝部位上，较之前的难度更大了些。郑欢没因为上一处操作的成功而盲目自信，迟疑一瞬，还是同徐岁寻求帮助。
徐岁与她又强调了几个要点，见对方仍然不敢下手，想了想，再俯下身。从郑欢的身后伸开双臂，将她半拢在怀里。
一双手附在她的手上。
是手把手的教导。
凌冽的松枝香与皂香交织，没有丝毫预兆地将郑欢困在其中。
这是两人迄今为止最亲密的接触。
郑欢的脸倏地升温发烫，要不是因为有徐岁的手帮忙握着，焊接枪早就抓不住掉到地上。
“你仔细看我怎么焊的。”徐岁降低声音，在郑欢耳边说。
热气传到耳朵上，瞬间让耳朵也染上红色。
徐岁平日里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工作狂，一做起首饰来就是百分百的投入。此时他的注意力全然放在焊接上，丝毫没察觉到郑欢微僵的身子和染上一层粉红的脖颈。
两人贴在一起，一个在仔细焊接，另一个沉浸在难以言说的紧张里，是各自有各自的关注点，于是自然而然忽视了来自外界的目光。
张文盛抬头拿挂在柜子上的金工钳，不经意间看到徐岁和郑欢，惊得瞪大了眼，连忙伸手戳了戳在一旁工作的哥哥。
张文远正给镀好金的成品胚镶嵌碧玺宝石，被他这一戳打断了节奏，抬头时神色里带着点不耐烦。可当顺着张文盛手指的方向望去后，也是一副震惊的样子，连原先的不耐烦都给抛到了脑后。
张文盛无声地朝他说了四个字。
看口型是“铁树开花。”
几人之间来来回回好些动作，看着麻烦，但实则不过短短数十秒。徐岁很快就将这一处颇具难度的焊接口解决，与郑欢又说了两句，重新站起身。
距离被拉开了些，郑欢勉强缓了口气。
后面的操作很是顺利，虽然因为是第一次尝试速度慢了些，但好在郑欢接受和学习能力都很强，所以敏锐地抓住了要点，是每一处都达到徐岁要求的。
焊接完的香囊因为被烈火灼烧过，表面氧化得发黑。郑欢等它冷却后拾起，递给徐岁，又疑惑问：“这银丝被烧得这么黑，没什么影响吗？”
“高温氧化是正常现象。”徐岁从她手里接过，“等酸洗之后就会恢复原先的光泽。”
郑欢“啊”一声，眼睛亮了亮：“我知道了，就像高中化学课里学的那样，酸能与金属氧化物反应。”
徐岁看着她笑：“你倒是有个好记性。”
郑欢依旧骄傲地看着他。
花丝焊接虽不是什么劳人的体力劳动，但却是需要操作人百分之百的投入，对于精神力方面的消耗不小。郑欢只不过焊接了一个小香囊，就觉得眼酸脑乏，说什么也不要再继续做了。
徐岁向来依她，见她不愿意继续焊接，也不强求。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色，俯身将工作台的东西都收进柜里，让她就坐在这儿好好休息会。
郑欢在他拉开抽屉时注意到里面放着的一本相片图册，好奇地拿出，一张张翻看。
相册里是工作室每月推出的新款式宣传照，金银细丝在手里幻化出千万种造型，与珍珠玉石搭配，各有各的特点，又都统一有着泼天的富贵感。
徐岁见她看得入神，倒是寻了个机会，与她说了声，暂时回到一楼去拿些东西。
等徐岁一走，原本老老实实做东西的张文远和张文盛就活跃起来。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起身，将郑欢围住，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来。
“能将师傅驯服得这么好，师娘好厉害。”
郑欢翻相册的手一顿，茫然地抬头，反应过来他们口中的“师娘”指的是自己，连忙摆手否认：“不是不是，我不是你们师娘。”
张文盛到底是弟弟，比起张文远要活泼上许多，听她否认自己的称呼，坏笑着又说：“师娘不要害羞。我看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师父这么好脾气。当初我和哥哥拜师学手艺时，师父要是有今天十分之一的耐性，我就要烧香感谢佛祖了。”
眼看着纠正不过张文盛的称呼，郑欢暗自叹了口气。心里既有些尴尬，又隐约存在几分欣喜。面上却摆出一副不得已接受称呼的样子，同他交流起来：“你师父平时脾气不好吗？”
“也不是脾气不好。”张文盛挠挠头：“他还是挺好的，教东西也很负责，可就是太严肃了些。人虽然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但总不喜欢多说几句话，就连和客人沟通时也是这样。总体来说就是……”
描述到这，他皱起眉，思索最恰当的形容词。
“冷清，对，就是冷清。”
“师父他太冷清了，跟没有感情似的。”
郑欢听得一愣，平日里徐岁在自己面前都是温柔又爱笑的样子，向来与“冷清”一次沾不上边。可看着张文盛描述时认真的样子，郑欢知道他并未说谎话。
郑欢垂眼，目光落在宣传照上，看着照片里的和田玉太阳花银镀金簪，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还是张文远感觉到她微微不对的情绪，开口缓解：“郑小姐对师父做的首饰很感兴趣吗？”
郑欢“嗯”了声，重新抬起头。
“这里面每一款都很惊艳。”
被称赞作品好看，张文远的语气里带着点自豪：“其实这些普通的饰品大多是我和我弟弟做的，师父的作品多放在另一册宣传册里。他的手艺在这一代里实在是翘楚，圈子里的同行没几个能与他比上。”
“所以师父多是做一些高定系列。除此之外，师父每年还会设计一件特别款，每一件都是艺术品级别的存在，有好几样都是在国际珠宝比赛里得了奖的。”
郑欢被他说得起了好奇心：“那我怎么没在工作室里看到过？”
张文远笑着解释：“那些都在师父家里放着，不轻易给外人看的。不过凭郑小姐与他的关系，想来别说是参观，就是寻一两件带回家，师父也不会拒绝。”
郑欢被他说得又有些不知所措，正当她努力措辞时，徐岁重新回到二楼，手里还捧着个礼品盒。
见张文远和张文盛兄弟两围着郑欢，疑惑问：“你们在聊什么？”
兄弟两被他这一问，心虚地散开，忙解释自己没说什么，不过是和郑欢随便聊了几句。
徐岁觉得莫名其妙，微微皱眉看了他们一眼，没再说什么。只大步走到郑欢面前，将礼品盒递到她面前：“这是给你准备的，要不要打开看看？”
礼物盒不算很重，也不知里面放着些什么。郑欢只觉得自从聚会相遇后，徐岁给自己送了许多礼物，且多是贵重的物件。
想到自己几乎没回什么礼，心里兀地生出点奇怪的情绪，想回赠徐岁些礼物，却又不知道送什么才合适。
她没立刻去接，而是略带询问地抬头望徐岁。
徐岁看着她温柔笑着解释：“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收着便是。”
郑欢犹豫着伸手接过，放在桌子上。
又在徐岁微微催促的目光里将礼物盒打开。
里面放着一瓶绣球花，看样子，种类是三河千鸟。
绣球花被放在白色的陶瓷花瓶里，又被透明防尘盒连花带瓶一起装着。
绣球花开得正盛，整体呈现出娇嫩的粉紫色，又有少量的青和绿做点缀，是极致的美。
郑欢惊呼出声，不可思议地抬头问徐岁：“这个季节哪里来的绣球花的？”
徐岁却没急着解释，微微俯下身，手撑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看着郑欢。许久后才轻声问：“喜欢吗？”
郑欢点头。
他这才解释：“这其实不是真正的绣球花，而是我用通草纸做出来的。制作工艺不算太难，但也是非遗的一种。”
“通草花数年不枯萎，只要保存得妥当，就能一直摆在家中，想来这样的花你应该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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