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2
情人节过后没几天就是正月十五，鞍城的年味迎来了最后一个高峰，处处张灯结彩，街上人声鼎沸。
傍晚，郑欢如往常来店里，和梁佳几人打扫卫生。
前些日子收到的玫瑰花被放在玻璃花瓶里，虽说每天都在换水，但还是抵不住自然枯萎，如今花茎蔫垂，到了该扔掉的时候。
郑欢将花一把拿起，放到杂物垃圾桶里，盖上盖。随后将花瓶里的水倒进水池，又清洗干净，重新收进柜里。
一切收拾干净，吧台变得尤为空荡，郑欢看着一愣，莫名觉得不太习惯。
不过这不习惯也只存在一瞬，是转眼就可以被抛在脑后的。不远处梁佳大着嗓门询问郑欢今天有哪些预约订单，是否需要提前准备些什么。
郑欢被这一问拉回注意，回答完梁佳的问题，继续忙起手里的事情。
情人节过后，徐岁和郑欢还没见过面。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影响，郑欢上午少见地主动联系徐岁，邀请对方晚上来店里一起过元宵节。
却不巧今天是徐岁父母结束旅游回家的日子。
整个过年期间都未见面，徐岁免不了要回家陪陪他们，早上连工作室都没去，忙着在家里张罗晚上的饭菜。
按理说，这样的情况自然是不方便再出门的，郑欢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甚至想要主动当那个明事理的人。不料徐岁片刻都没犹豫，就答应了邀请，只是说需要等到吃完饭才能到店里，可能会晚一些。
结束通话前徐岁的最后一句话满含歉意，是希望郑欢不要介意。
郑欢每每回想起电话里徐岁的语气，心都像是被紧紧攥住，于是生出刻进灵魂深处的痛。
这痛源于内心的无力和纠结，以及对自己懦弱自私的厌恶。
她自嘲地笑了笑，用厨房纸巾擦拭手里的勃良第杯。
夜幕降临，酒吧的门被推开，来了今晚的第一桌客人。
梁佳上前接待引座。
郑欢收拾起全部的情绪，调整好工作状态，同季泽在吧台后面准备调酒。
方静怡前两日找到了白天的工作并正式入职，因两班交接时间短，郑欢同她吩咐以后不用急着提前来店里。左右酒吧的点唱服务九点半才开始，便是等吃了晚饭休息好再来也不迟。
少了一人的助力，梁佳的工作量稍大了点，郑欢因此给她适当涨了点薪水，于是梁佳也乐在其中，没发任何牢骚。
店里唯一不适应的反倒是关联性最小的季泽。
因为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最久，郑欢对季泽的不适应感触尤深。每每到了空闲时，总能发现季泽出神地往对面看。
看的地方正是方静怡常驻的演唱台。
九点。
玻璃门被推开，风铃声响，郑欢和季泽应声扭头去看。
来的人正是方静怡。
方静怡一进店就注意到郑欢，脸上带着点坏笑，伸手小幅度指了指身后的方向，眨眼说：“郑欢，你快看是谁来了。”
郑欢经她一指引，又抬头望门边看去。
徐岁身着一件黑色呢大衣，门襟敞开，露出里面同色系的高领针织衣。藏青色的羊绒围巾松松垮垮在脖子上绕了一圈，是唯一的勉强亮色。
迎面的光落在脸上，投下影，于是五官显得更加立体。
郑欢怔怔地看着他，似是第一次将徐岁的样子看清。
徐岁的双眼在看到郑欢的一瞬就温柔下来，随后脸上也带上了笑，原先生人勿进的气息消失得干净。
他顺手将门关上，走进店里。
郑欢控制不住自己的步子，本能地向前迎。
随后仰头看他：“你来啦？”
“叔叔阿姨没问什么吗？”
徐岁将本就松垮的围巾卸下，看到郑欢伸过来的手，顿了顿，交给她，随后笑着低声解释：
“他们知道一起过元宵节的人是你，都很开心，哪里还会说什么。”
郑欢抓紧了围巾，细腻柔软的触感将手裹住，她出于躲避地垂眼，“你又乱说，明明还有店里其他人一起过。”
徐岁轻笑，不与郑欢继续争执这个话题。跟随她走到吧台附近，坐在高脚凳上。
郑欢站在他的身边，不似徐岁的反客为主，倒是有些拘谨不自在。她咬着下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岁一看她这模样，又止不住温柔地笑，随后用胳膊轻轻碰了碰郑欢：“老将围巾抓在手里做什么，放在桌上就好了。”
郑欢“哦”了声，听话地将围巾放好。
随后便听到徐岁的问话：“晚上有什么计划吗？打算怎么过元宵节？”
郑欢歪头想了想，“我上午在家包了元宵，现在正在店里后厨的冰箱里放着。”她抬头看徐岁，“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又低头掰着指头数：“有芝麻，花生，红豆和蓝莓果酱四种甜元宵，我还做了份鲜肉的，如果想吃可以单独下。”
“都可以。”徐岁耐心听她列举，“什么时候学会做元宵的？”
郑欢面上有骄傲的神色，“早在读大学时就学会了，不仅是做元宵，做其他的吃食我也很是在行的。”
“那你很厉害啊。”徐岁微微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表扬。
郑欢先一愣，随后脸瞬间烫起来，支支吾吾地回话：“那……那是，我一直都很厉害。”
徐岁听了，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不减，倒是更深了几分。
郑欢一时无措，又咬了咬下唇，找借口让徐岁先自便，说自己要继续帮季泽的忙。
徐岁知道郑欢这是害羞和尴尬，也不强留，点头让她去忙，不用管着自己。
鞍城人在元宵节这天有家庭聚餐的习惯，因此酒吧里的客人比往常少了很多。
客人数一少，点的歌曲就更少些了。方静怡唱完点唱的曲目，就翻出了事先准备的歌单，坐在演唱台的高脚凳上轻轻哼。
歌单里的歌唱了一半，店里的客人陆续离场，原先喧闹的酒吧顿时安静下来，除去剩余的几桌人还在私语，只有音乐声在店内回荡。
郑欢依旧靠在自己常靠的吧台上，小心掩饰着自己的目光，但目光却是实实落在徐岁身上的。
也不知徐岁有无察觉。
再一会儿，客人结账走尽，郑欢去店外挂上打烊的牌子，结束这一天的营业。
今天打烊得实在是早，梁佳拿出手机查看时间，发现还未到十一点，兴奋地直欢呼。
郑欢一回店里就听到她的大嗓门，与方静怡相视一笑，也不说什么，只任由她去闹。
徐岁刚用手机给客户回复了短信，余光里看到郑欢回来，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帮她一齐收拾吧台。
吧台收拾起来向来是最快的，加之又有徐岁的帮忙，效率一提高，不一会儿就将杂七杂八凌乱放着的物件归到原位，还回整洁的模样。
这时梁佳和季泽才将大厅收拾了一半。
方静怡将二楼包厢的垃圾拿了下来，注意到空闲着的郑欢和徐岁，就提建议让他们先去后厨烧水煮汤圆。
这提议是夹杂着私心的，有故意给二人辟出独处机会的意思。
郑欢一开始还没意识到，还是临进后厨时不经意地回头，恰巧与方静怡对视，见对方朝自己直眨眼，这才后知后觉。
于是煮汤圆这一简简单单的事情也变得别扭起来。
后厨是单独辟出来的一间房，大厅的暖气被过道的墙壁阻挡，难以进来，所以温度比酒吧其他地方都要低些。
冷空气袭来，郑欢本能地一哆嗦，徐岁看在眼里，同她打了声招呼后离开，再进来时手里多拿了条围巾。
“过来。”他朝郑欢招手，“感冒才好没多久，还是保暖些才好。”
郑欢迟疑一瞬，朝他走去。
郑欢个子不矮，但架不住徐岁一米八/九的高个，站在对方面前时还是矮了近一个头。徐岁微俯身，将羊绒围巾仔仔细细地绕在她脖子上，灵活地穿了个结，整一条围巾系得既保暖又美观。
“好了。”他轻轻拍郑欢的肩，“我们烧水煮元宵吧。”
郑欢早在徐岁靠近时就僵直了身，直到对方给自己系好围巾，往后拉开了距离，才勉强控制住内心的情绪。她目光低垂，盯着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影子，见它们分离后，才缓缓抬头。
心远不似面上那般平静。
“应该不用再单独烧水。”她快速迈开步子，走到燃气灶旁，拿起一旁放着的保温瓶掂了掂，确认里面开水的量还很充足。
“之前烧了壶开水放保温瓶里温着，现在应该还是烫的。”
徐岁看着她忙上忙下，面上含着笑。
郑欢一回头，见他这副模样，好不容易摆出的无事姿态瞬间又破了功，干脆自暴自弃地松垮下肩，双手往后撑在灶台上，出于反击地问：“你总盯着我看做什么？”
没料到郑欢这次没再继续躲避，徐岁一怔，虽依旧带笑，语气却是真诚：“一想到这次重逢花费了十一年，就忍不住想要多看你几眼。免得以后又因为什么原因离开，到时候想再见一面，都不一定能见着了。”
郑欢听得心头一酸，故作凶他：“说什么奇怪的话，什么离开不离开的，现在交通这么方便，离再远也能几个小时内飞回来的。”
徐岁短短笑了声，没否认，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
之前的一句反问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见对方依旧看着自己，郑欢只好转过身背对徐岁，颇有一种掩耳盗铃的意味。
灶台上的不锈钢煮锅是洗干净的，接了直饮水就能开火去煮。郑欢在水里稍稍加了一点盐，为的是加快水烧开的速度。
随后吩咐徐岁将柜子里的瓷碗和小汤匙拿出来洗一洗，自己则去冰箱里拿事先准备好的元宵。
元宵原本是放在冷冻一层的，但打开抽屉后却没立刻找到。估摸着是被梁佳和季泽放冰块时更换了位置，郑欢将下面几层冷冻柜抽屉全都拉了开。
徐岁将洗干净的碗勺放到沥水槽，见郑欢还在找元宵，就主动过来帮忙。
郑欢在购置冰箱时考虑到是商用，所以选了款四开门容量极大的。平日里大容量的使用感自是不用多说，但找东西时也是会比一般的款式更费力些。
郑欢半蹲着在抽屉里翻找，徐岁担心她一会儿起来时忘记高度撞到头，就伸手挡住冰箱门的尖角，同时也不忘出声提醒：“待会起来的时候小心头。”
郑欢随口应了声，继续扒拉冷冻柜。
不一会，拿出两个自封食品袋，欣喜道：“终于找到了。”说完，就直接站了起来。
虽有事先提醒，可郑欢一起身，还是与半开半掩的冷藏区冰箱门撞在一起。好在有徐岁的手遮挡做了缓冲，否则定少不了好一阵的疼。
后知后觉地惊呼出声，郑欢将元宵随意地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握住徐岁的手，吹了吹气，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给弄忘了，你没撞疼吧。”
这样的痛感在徐岁看来是可忽略不计的，目光落在两人握着的手上，不在意地说：“我哪有那么娇气，碰一下就疼的。”
郑欢这才松口气，理智恢复后立刻反应过来两人的手正相握着，又尽量做一副不刻意的样子松开。
拿起刚刚随意搭在架子上的元宵，扭过头问徐岁：“你要吃什么味道的啊？”
“都可以。”
还是一贯的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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