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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突如其来的血光之灾(上)


这日,傍晚时分,顾岑就到了家。冯妈有些诧异,问道,“今天在家用晚饭?”

        她点点头,跑上楼去换衣服。瞧着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冯妈心里犯起了嘀咕,最近一段时间小姐不都是用过晚饭才回来。她又朝楼上望了望,才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就乒乒乓乓地准备起来。

        热腾腾饭桌上,顾岑笑嘻嘻地夹了一筷子芦蒿放入口中。然后,半夸张半认真地说,“这简直是人间美味”,随后还眯起了眼睛,脑袋慢悠悠地左右晃动。冯妈懒得理她那无赖样儿,却又弯着嘴角笑起来。

        唉,她是真的想念冯妈的饭菜了,心道,这才是家的味道。一连这么些日子在外边吃,她都腻烦死了。冯妈又夹了藕夹肉给她,“你也不早些告诉我要回来用饭,我都没有准备。早上要是能去市场买条鱼回来就好了。”她知道冯妈疼自己,连忙说这藕夹肉炸得酥脆,自己这两天就想着这口呢。

        还没等冯妈再说什么,大门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冯妈看向她,顾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冯妈放下碗筷,起身去应门。顾岑咬着筷子尖向外面张望,黑漆漆地夜色下也看不到什么。

        突然,院子里传来“咚”的一下闷响,然后就没了声音。

        感觉到异常的顾岑赶忙放下筷子跑出去看。院子里站着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一个正在锁院门,另两个扭着冯妈,一人伸手捂着给她的嘴,一人手持一把枪顶在她头上。此情此景,顾岑想都没想,立刻转身往楼上跑。三人显然没料到家里还有一个人,短暂一愣之后,锁上院门的家伙立刻去追她。

        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左手激烈地拧着门把手,却发现上了锁。他抬起脚用力一踹,门晃了一晃。退后了两步,一个小助跑,他抬脚踹开了门。

        屋内,顾岑紧贴着书柜,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她眉头微微抬起,眉尾低低压下,水汪汪的双眸浸润着泪水,眼底充满了恐惧。随着男人的一步步迫近,她的背还使劲地向书柜靠着,双肩剧烈的抖动。

        男人一把薅在她细嫩的脖子后面,另一只手扭住了她的左手往上一提。顾岑“啊”的一声惨叫,声线细细的。她被男人推着走到另一边的卧房。另两个男人也拖着冯妈走进来,把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她往地上一丢。其中一个对扭着顾岑的男人说道,“把她绑上,你在这看着她俩。”说罢,丢了一节绳子在男人脚边,便与另一个一起下楼了。

        看了看顾岑,男人一把将她推倒,用一只手反剪着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摸索着地上的绳子。顾岑凄凄惨惨地呜咽着说道,“你们要什么都拿去好了。求求你别伤害我们。”

        她的声音凄婉,楚楚可怜。男人手下顿了顿,但还是把她的双手绑的很结实。他提起她,扔到床上,恶狠狠地说,“不想老子堵你的嘴就给老子安安静静的。”

        顾岑歪栽在床上,顺从的点点头。

        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她见男人没了别的动作,便悄悄抬眼去看地上的冯妈。此时,她发髻凌乱,浑身上下都蹭着土,额头上似乎还蹭破了皮。顾岑心疼不已,现在这个情况她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又偷偷瞟了瞟男人,窗子大开,他站在窗口,时而看下面的后院,时而回过头看看顾岑她们。

        夜晚的风争相恐后地从窗子挤进来。虽不是寒冬腊月或是春寒料峭,但四月末的北平夜晚还是冷风习习。顾岑一连打了几个喷嚏。男人转头看过来,没有说什么,又转回头看着院子里辛勤刨地的哥们儿。不多时,软软糯糯地女声带着恳求响起,“手真的好疼,能不能给我松一松。”

        男人像没听见一样,不搭理她。又一阵夜风卷着寒意涌进来,顾岑闭着眼痛苦地咳嗽了几声,低低地抽泣起来。漆黑的夜晚,女孩似有似无呜咽声传入他耳中,他低声爆了句脏口。

        随即,他吹了一声口哨,正在挖地的两个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仰起头看他。男人沉声问道,“有消息了没?”

        楼下的两人摇摇头,往自己的双手啐了两口唾沫,继续挖起来。男人收回脑袋,向顾岑走过来。

        他一把拉起来她,又推她爬在床上,给她松了松手上的绳子。女孩皮肤莹白细嫩,这一会儿功夫,手腕处已然红肿不堪了,甚至还有几处蹭破了皮,暗红色的血迹渗进麻绳里。顾岑可怜兮兮的嗓音又响起,“绑在前面行不行?后面实在太疼了。”

        他骂了一句,“女人就tmd事儿多”,但还是松了绳子,拉她起来坐下。

        顾岑得寸进尺,她抚着红肿的手腕,懦懦地道,“我,活动活动。”

        男人白了她一眼。她微微含着头,溢满害怕的脸上挤出一丝讨好的微笑。他没做声,偏头去看地上的冯妈。只是他没注意到,顾岑抻在裙边右手似乎弯曲的不太自然。

        片刻后,男人回过头来,弯下身子,打算再绑上她。

        顾岑双手半握拳搁在裙子上,似是要缓缓地和在一起。倏得,她左手抬起。男人反应过来,立刻去按,可惜下一秒顾岑右手的钢笔已经直挺挺的插入他的脖子。似乎是刺破了颈动脉,血流如注。

        他还弯着腰,左手按在颈间,死死盯着她,右手试图去掐她的脖子。顾岑左手扣着男人右手腕的静脉处,右手推着他的前臂,并抬脚向他下身踢去。男人支不住,跪倒在地下,她上身前倾,右手奋力向前探,用力拔出了钢笔。

        须臾间,一道血液喷溅着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在床头柜子上,落在灯罩上,也落在米白色的墙壁上。男人颈间的血液开始一股一股地喷射而出,他发不出一点声音来。但顾岑还是上手死死捂着他的嘴,把他扑倒在地。

        不一会儿,男人全身开始抽搐,直至咽气。

        顾岑口大口大地喘着粗气,这一刻她才开始恐惧,害怕的全身发抖。地上大片大片的血迹让她头晕目眩,好似多年前也是这样,她躲在床底,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泪水决堤一样的奔流,不远处是一滩血和一个倒在血泊中的人。

        泪水完全模糊了双眼,但她在始终不停地逼迫自己、告诫自己:还没完,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冯妈还在旁边无声地挣扎着,这一刻她多想把顾岑拥入怀里。这是造了什么孽,年纪轻轻的孩子就得经历这一切。顾岑泪眼朦胧地从男人身上爬下来,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给冯妈松绑。她不停地用手背抹着泪水,身子直打颤,也不停地告诫自己冷静。

        解开了冯妈的绳子,顾岑让她去书房把锁着的来福枪取来,自己则爬到男人身旁,忍着一阵阵战栗和泛起的恶心,在男人腰间摸索着,直至拿到了他的枪。

        待冯妈回来,顾岑接过来福枪。她本想在窗口架起,可是颤抖的手连带着整只枪都在晃。她不由得暗骂一句。把枪递给冯妈,“你带着这个去邻居家先躲着,我去搬救兵。”

        冯妈默默接过来福枪,但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坚定说道,“你去吧,我在这守着等你回来。”

        顾岑还想再说什么,但眼前人决绝的神色把她的话堵在嗓子眼里。冯妈脾气倔强得很一旦认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她叹了一口气,快速教了冯妈装弹,上膛,瞄准和隐蔽。

        冯妈点点头,“年轻时候随我男人打猎,也放过几枪,你放心吧!”

        顾岑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她,嘱咐道,“一定小心,一切以身家性命为主。我很快回来。”

        她猫着腰,轻手轻脚地摸出了门。胡同口外,就是一条比较大的街。虽然晚上要安静很多,但时而有黄包车跑来跑去,也有汽车偶尔经过。只是今夜略显冷清,顾岑快速扫过街两边,只看到一个车夫拉着车朝这边跑过来。她心道不妙,得去前门大街。所幸不远,也就隔了几条街。

        顾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支在膝盖上喘着。她隐在小巷子口的阴影里,环顾着附近的饭店。只见不远处的羊肉馆门前,一位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身着深色长衫怀里搂着一位前凸后翘的旗袍女人正调笑着,他旁边就停着一辆黑色汽车。

        见状,她毫不犹豫,快速地跑了过去。男人看到她这副模样,先是一愣,然后就跟见了鬼似的。这也不能全怪他,这时的顾岑更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头发凌乱,小脸上混着血污,衣肩上和袖口有大片暗红色血迹,胸前也沾着星星点点,裙角时而也有小片晕染开来。更要命得是,这位姑奶奶右手提着一把枪,食指就堪堪地搭在板机上。

        男人吓得一把将旗袍女人推在胸前,女人“诶诶”地发出几声,也向拼命向后躲着。顾岑看了眼他们,拉开车门坐在后排,举起枪抵上司机的脑袋,“去警察局。”

        司机吓得一抖,并没有马上发动汽车。顾岑又冷冰冰、阴森森地说,“是想试试你腿快还是我枪快?”司机这才慌忙发动汽车、离合挂档、驶离,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突然,又听后面的姑奶奶说道,“去第一军侦缉处。”

        他也不敢多问,连声应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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