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殿下，公主殿下——”女仆提着裙子匆忙地跑进汉娜的卧室，“陛下他，他——”
女仆没有说下去，只是抬起右手，掌心向外，再收起四指，将拳头置于胸前同时低下头颅。
坐在梳妆台前正在拿下头饰的汉娜猛然起身，又因为双腿发软将将倒下。
汉娜右手勉强撑在了梳妆台上，不少还未放好的首饰项链被扫落在地板之上：“圣水呢？”
“没来得及。”女仆低声回答。
公主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她转身吩咐奥菲托·哈特森，“弗里吉斯·费雷拉还没有走吧？叫他过来查验。”
“是。”女仆长听从命令，动身去请治疗师弗里吉斯过来。
汉娜大步走向皇帝的寝宫，路上每隔五步就有守卫站岗，宫中已经戒严了。
现任晨曦骑士团团长普罗特守卫在皇帝寝宫的入口处，见公主到来，退开一步。
汉娜朝他点头示意，推开寝宫的大门。
已经断了气的皇帝陛下面若枯骨，之前宴会上在人前的气色只是用白色的粉妆和红色的颜料强行修饰出来的。
陛下这段时间一直都睡不好觉，寝宫内弥漫着安神香薰的气味。
团长普罗特走近公主，俯身对汉娜说道：“没有可疑的人物曾接近陛下，陛下也没有接触过可疑物品。”
公主颔首：“知道了，等费雷拉治疗师的判断吧。”
在外人看来皇帝是因为国事耗费了精神，毕竟历史上积劳成疾而早逝的贤明皇帝时不时会出现，恩冬斯帝国就是因为他们的日夜操劳，才得以强大繁荣地延续了上千年。
可汉娜知道，实际上，求生的皇帝，已经一步步走向癫狂。
幸好……
弗里吉斯·费雷拉很快就到场了，他低身观察皇帝的面容，戴上手套微微掀开了戴望·瑞德的眼皮，随后又仔细地探查陛下的口鼻。
费雷拉退后两步，连番绘制了数个不同的魔法阵，结果一一显示白光：“殿下，陛下他确实只是劳累过度……”
“那……”汉娜转过身，走向烛台，“香薰呢？”
费雷拉端起烛台，用手在燃烧剩余的蜡块上方轻轻地扇了几下，又脱下手套沾取了一点，两指略微用力将其碾开，再置于眼下仔细端详。
“没有问题，殿下。”
费雷拉话落，汉娜抬起右手，掌心向外，再收起四指，将拳头置于胸前。在场的其余人均单膝下跪，和公主一样，抬起右手握拳并放在胸前。
“当——当当——”代表皇帝逝世的丧钟敲响，恩冬斯帝国第二十任皇帝戴望·瑞德，在寝宫中与世长辞。
由于陛下逝世时没有留下额外的遗言，汉娜·瑞德公主是名正言顺的第一继承人，并且晨曦骑士团团长带头支持公主，魔法学院的院长也隐隐站在汉娜这一边，没有在此时节外生枝的贵族。
或者说，由于公主把持着帝国最强的武力集团，以及家族的适龄后代都在学院里充当“人质”，也没有贵族敢趁机节外生枝。
公主安排好了宫中事宜，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来回踱步。
深受信任的女仆长奥菲托对她说道：“你需要一个继承人，汉娜。”
汉娜的胸口起伏不定，她激动地对奥菲托说道：“可我明明答应过她——”
汉娜想起林安的话语，想必她是一个不愿意受到束缚的人。
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别人的眼里，这是光辉万丈的皇位，但在我的眼里——
“这是枷锁，是牢笼。”
“或许你可以听一听本人的意见。”奥菲托将藏在身后的传音羽毛拿了出来，羽毛传出林安的声音：“我答应。”
“奥菲托·哈特森！你——”汉娜伸手试图抓过女仆长手上的羽毛，“你怎么能这么做！”
“我才是联络人，汉娜！我当然可以这么做。”奥菲托举起羽毛，没有让汉娜将传音羽毛抢走。
汉娜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随即退后两步，放下右手：“对不起，是我激动了。”
在帝国另一边的森林小屋里，林安拿着从书的背脊中取出的羽毛，对远在皇都的汉娜说道：“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答应——如果你愿意给予我信任的话。
“不，你不信任我也没有关系，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好。”
汉娜闭了闭眼，艰难地开口：“传——传林安，前往首都。”
“是，殿下。”
勤恳、仁慈、贤明的戴望·瑞德皇帝死了，恩冬斯帝国全境的贵族响应皇室的号召前往首都悼念，林安也在汉娜的安排下住进了皇宫。
这是林安第一次来到代表这个世界最高权力的宫殿里，这里不愧是大陆最富丽堂皇的建筑群，光是一个庭院每年的维护费用，可能就和魔法学院一年的经费相当。
汉娜焦头烂额地准备登基事宜去了，林安自己一个人熟悉环境，在庭院里漫步。
庭院成对称式设计，中轴线上有一座喷泉，喷泉的中心是一位双手高举着红色宝石的女神像，周围代表着魔法四元素的四道水柱喷涌而出，雾气在阳光的照耀下于空中形成彩虹。
喷泉的后面种植着一大丛红色的蔷薇，花坛的右侧有一处高塔，林安一眼判断出上石料的痕迹不是风吹日晒造成的，而是明显的人为毁坏。
两个下人抱着两筐衣服经过小道，还在谈论着什么：“快看，皇后和公主两位殿下最喜欢的蔷薇开了。”
林安屏息藏在树墙的后面，继续听着仆人们的话语：“你说当初蔷薇塔是不是因为玛丽皇后嫉妒前一任的洛丝皇后，所以死后玛丽皇后的鬼魂才会在这附近徘徊不去，还试图毁了蔷薇塔……”
他的同伴严厉地斥责：“慎言！当年是赫利·金毁的蔷薇塔，而且这是我们能够讨论的话题吗！？”
林安躲在阴影处，立刻想明白了一点——黛安娜当初的魔法是成功的，不仅救下了自己，也救下了自己的生母。
如果玛丽皇后当时已无生机，皇帝必然不会保存一具“无用”的尸体用于实验。
当年，恐怕是玛丽皇后牺牲自己毁掉了蔷薇塔里的实验室，帮助赫利转移追兵，他才能顺利地将我带出皇宫吧。所以，宫中才会有玛丽皇后的幽魂在蔷薇塔附近徘徊的传闻。
“……我那素未谋面的母亲。”林安的心脏骤然痛了一瞬。
奥菲托敲响了汉娜的书房门：“殿下，布朗伯爵求见。”
“让他到会客室等我。”汉娜起身理了理裙摆。
埃塞尔·布朗正在会客室的窗边欣赏着底下的花圃：“真是美丽的花朵。”
“久等了，布朗伯爵。”汉娜走进会客室。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侍从，暗示道：“殿下，能不能——”
汉娜对下人们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奥菲托带领一众下人朝他们两人鞠躬，随后陆续离开了会客室。
“好了，你究竟要讲些什么？”汉娜发问。
“你喜欢香薰吗？”埃塞尔反问汉娜，“你知道那支香薰里有什么成分吗？一种金色的兰花，品种和你种在学院社团里的一样。”
埃塞尔不等汉娜回答，就接着说：“我是恩冬斯帝国最优秀的药剂师，弗里吉斯还差一点火候，所以他看不出来。”
汉娜仿佛坠入冰窟——那种兰花是她自己特地在血橙社里培育出来的品种，而且她还不能就这么将谋害皇帝的罪名安在埃塞尔的头上，否则他完全可以指认是公主提供了毒药的主要成分。
学院里谁是埃塞尔·布朗的人？莫非是……加尔德雷？
“不用去想从血橙社里窃取兰花的人选是谁了，倒是另一件事的人选您可以考虑。”埃塞尔抬起双手，像展示自己一般，“皇夫的人选，您不考虑一下我吗？”
汉娜随手抄起旁边的一个烛台向埃塞尔·布朗摔过去：“你们布朗家族莫非是在两头下注吗！？”
埃塞尔纹丝不动，烛台从他的脸侧飞过，狠狠地砸到了墙上。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跪下用手抚胸低头：“我的忠诚和他人的别无一二，陛下。”
汉娜双手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气得浑身发抖，只吐出了一个字：“滚。”
埃塞尔做出顺从的样子，低着头离开了，汉娜将拳头重重地砸在墙上。
恩冬斯帝国全境的贵族都来齐了，汉娜·瑞德的登基仪式如期举行。
礼仪官捧上沉重的冠冕，汉娜双手捧起，将它戴在自己的头上：“我将维系恩冬斯帝国的统治，让帝国继续繁荣昌盛，并与你们一同分享魔法女神的恩惠。”
大殿的贵族一同单膝下跪：“这是我们的荣幸，汉娜·瑞德陛下。”
“我还有一事，要请诸位共同见证。”汉娜抬眼看向林安，林安起身，走到最前面。
“开始吧。”汉娜话音刚落，一早就在旁边待命的宫廷魔法师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绘制起一个魔法阵，已经有博学的贵族看出这个法阵用于鉴定血缘关系。
汉娜和林安同时伸出右手，分别用一把小巧的银刀在食指上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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