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一踏进暗门，一卷羊皮纸从书架的最上一层飘起，在林安的面前徐徐展开：
“对不起，孩子，我对你隐瞒了许多事。
“我并非你的外祖母，也并非梅塔·怀特女士，我的真实身份是黛安娜·奥伦兹，是你母亲的姐姐，也是你的姨妈。
“我犯了一个大错，余生都在后悔中度过。我创造了一个魔法阵，一个绝不该于诞生在这个时代的魔法阵。
“试图扭转生死，就是触犯禁忌。
“我特地将阵法往复杂化设计，保证难以复刻，并且魔法的启动与圣石挂钩，使用的门槛极高。我也以为以陛下的英明，必然能看出这项魔法背后的阴霾，可是人的欲望一旦扩大，就会像洪水一般泛滥决堤，冲垮心中其他所珍视的事物。
“我们的陛下对长生的渴望压垮了爱情、亲情，还有——道德的准绳。恩爱的妻子和备受期待的女儿，都变成了他续命的工具。对于一个能调动全境魔法师为他服务，并且掌管圣石的帝王来说，那些小小的障碍，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有关生命的研究一旦突破底线，必将酿成大祸，给世界带来灭顶之灾！无论如何，都必须阻止！”
“灭顶之灾。”林安无意识地用指甲在这个单词处划了一下，力道之重，差点都将手稿划破。
羊皮纸猛地燃烧起来，林安放开手稿，转过身来看了一眼一进门就背对着她的汉娜。
她在专心地研究暗门上的花纹，也无意探究奥伦兹留给林安的秘密。
林安说：“你也过来帮我看看其他资料吧，我一个人也不知道要整理到什么时候。”
“可以吗？”汉娜有些踌躇。
“有什么不可以。”林安失笑。
绝大部分资料都整齐有序地放在架子上，排在最前面几个书架上的是更陈旧一些的手稿，每一卷都有铃兰花的红色封漆。《魔法起源猜想》公开稿、《恩冬斯密林探索》、《历代人口研究》……这是怀特女士的研究成果。
后面书架的资料则打上了桔梗花的蜡封，应该表明这是另一个人，也就是奥伦兹女士的研究成果，起先的多是一些治愈魔法的解析、疑难杂症的应对建议等关于治疗的内容，后面则多了一些杂七杂八的内容，比如可食用菌类的培植实验记录、洪涝的防治方法，还有《教你如何用一个法阵清洁猫毛》……？
最角落的书台上还有许多杂乱的，没有来得及收好的演算纸，旁边放置着一卷的手稿，纸张比其他资料的更新一些，应该是黛安娜女士一生最后的研究成果：
我发现这种自发光的石头能自动富集魔法元素，让魔法师省去感应元素、召唤聚集元素的步骤！无魔法天赋的人只是不能将元素召唤聚集起来，这是不是意味着普通人也可以施展魔法！！！
怪不得这种石头的持有者都会死亡，贵族根本不允许有打破平民和魔法师界限的事物存在！
这是变革的道路！也是金兰花……这个词被划掉了，换成了人们，这也是人们的武器！
“金兰花……又是兰花。”林安向汉娜问道，“门上的雕刻分是铃兰花、桔梗、兰花……和并蒂的蔷薇，有什么含义吗？”
“我现在只可以告诉你一个单词——金兰花会。”汉娜回答。
“……金兰花会？”林安挑眉，“听起来像一个秘密组织。”
“对，等你的考察者认为时机到了，就会和你接触，不过我估计应该快了。”
“好吧，那我就先不问了。”
二人离开密室，暗门隐去，地窖的墙上显现出了一行字，林安仿佛听到了黛安娜的耳语，这是最后的祝福：“愿曙光照耀你。”
林安和汉娜不日便启程回学院，准备度过最后一段学生生涯。
回到学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提交任务记录和任务要求收集的物品，林安、汉娜和莉莎都顺利通过了毕业考核。
“当——”代表集合的钟声响彻学院，毕业典礼终于要开始了。
院长上台致辞：“……我很高兴，又有一批学生顺利地完成了学业，准备用自己的所学，为帝国做出奉献。愿你们今后，成为帝国最有力的支柱！”
台下的毕业生们纷纷激动地鼓起掌来，林安环视一周，看了看周围兴奋的同学们。
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了。
莉莎靠近林安的右耳，悄悄地对她说：“院长叫你散场后去办公室等他。”
林安点点头，表示知道。
也许是最后一次看见院长了，林安踏入院长的办公室。
院长的办公室分为上下两层，通向上层的楼梯有两个穿着铠甲的守卫石像，手握的两把长剑相交，拦住未经许可的来人。下层则摆放了满墙的水晶球，顶部只开了一个狭小的天窗，室内采光不足而略微阴暗。
还有一个巨大的摆钟正对着办公室的大门，办公室整体的装潢是压抑的灰黑色，但出乎林安意料的是，右边的储物架有些格格不入。
上面放了好几个彩色的瓶瓶罐罐，看起来像是装了一些果酱，就宛如腐烂的枯木中长出了色彩鲜艳的蘑菇，在此处增添了一模亮色。
康尼弗·韦尔推开办公室的门，他先是从一张大木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本颇有历史感的旧书，瞧见林安一直盯着那些瓶瓶罐罐，笑了笑：“你也喜欢蜂蜜柚子水吗？”
不等林安回答，韦尔院长就从储物架上取下了一罐蜂蜜泡制的柚子果酱，和书一起递给林安。
林安低头，用双手接过：“谢谢院长。”
“这是前任历史教师，梅塔·怀特女士使用过的课本。”林安听闻骤然抬头看向院长，康尼弗继续说，“给你当作毕业的纪念礼物，也是挺好的。”
书的扉页画了一朵白色的蔷薇，是崭新的墨迹，明显是后来才加上去的。
“去吧，汉娜她们应该在等你了。”
林安告别院长，离开了办公室。
在血橙社的欢送会上，汉娜三人在叮嘱后辈：“压缩类食物的研制是很好的研究课题，我们已经有初步成果了，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加以完善！”
“是！”克劳德、多丽丝，还有新加入血橙社的社员雪诺·亨德森和达图斯·麦克希齐声回答道。
就像多丽丝和克劳德已经能熟练地自己做饭了一样，汉娜和莉莎相信他们也能靠自己处理好事务，很放心地将血橙社交给他们：“当然了，如果遇到有什么你们难以解决的事情，直接向韦尔院长求助也可以。草药学的艾拉·佩特森老师、学院物资部门的负责人亚蒂娜·内罗尼女士、魔法基础课的斯特·帕格斯老师，也都可以信任。”
大家用烤盘代替酒杯，举起来互相碰了碰：“祝所有人诸事顺利！”
院长办公室内，守卫将长剑抬起，康尼弗沿着螺旋的楼梯走上到上层，一直走进最内层的里间。
他看向赫利·金的画像感叹到：“十二年了，终于又有不亚于你的天才出世了。”
林安回家，切开书的背脊。
汉娜回宫，参加成年宴会。
晶莹透彻的水晶灯盏从天花板悬挂而下，许多年轻人端着酒杯交谈。
在这场目的是相亲的宴会上，贵族们都穿得花枝招展。男士们穿着长筒丝袜和高跟鞋，展示自己挺拔的身材；女士们穿着大蛋糕长裙，以被捆得喘不过气来的纤细腰身为傲。
许多人围着公主献殷勤，因为大家心知肚明——公主应该订下婚约了。
“父皇神色不佳，我去看看他。”汉娜挤开了一堆蠢蠢欲动的开屏孔雀。
她走向皇帝：“父皇，您需要先下去休息吗？”
戴望·瑞德点点头，扶上汉娜的右手，他对会场里的贵族们说道，“诸位，我就先行一步。”
众人识趣，纷纷让道：“陛下身为皇帝为国事操劳，身为父亲又为公主的婚姻费心，是需要好好休息。”
皇帝陛下在回去的路上，对汉娜念叨起来：“关于你的婚事，我看好埃塞尔·布朗。不过最终愿不愿意，还是取决于你自己。”
公主懂事地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父皇。”
皇帝继续说：“我就把空间让给你们年轻人好了，你回去宴会上找那些青年才俊们好好聊聊。”
“是，父皇。”汉娜看着皇帝的寝宫关上大门，转身向庭院里走去。
公主完全不想找什么青年才俊聊天，也没打算回到宴会上去，一个人在安静的庭院里走动。
前方有一丛红蔷薇，那曾是母亲最喜欢的花。
在花坛旁边，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那是皇帝陛下中意的人选，埃塞尔·布朗。
埃塞尔·布朗手里还端着一杯酒，他向公主走来的方向举杯：“恭喜您，殿下，您马上就要迎来人生的转折点了。
“您要喝一点吗？”埃塞尔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汉娜皱眉：“我不喜好这种高浓度的酒。”
“是了，这是你的竞争对手克特拉小姐弄出来的新酒。”
“你在嘲讽我输给了她吗？”
“怎么会？就算她赢了你那么一次，也不会越过你成为板上钉钉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埃塞尔一脸无辜，“不喝就算了，比起在热闹的相亲宴会上喝，我觉得这种酒有更适合的场合。”
汉娜扯了扯嘴角：“哦？洗耳恭听。”
“只是一点小小的个人见解，殿下看起来没什么心情在此地与我周旋，下次有机会再说吧。”埃塞尔用手触碰了一下蔷薇的花瓣，“就不打扰殿下赏花了。”
汉娜坐在花坛边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埃塞尔·布朗的身影消失。
宴会步入尾声，贵族们渐渐离开。喧嚣散去，一切又重归于平静。
当天深夜，一个男人拿着一杯酒，向皇帝寝宫的方向举杯：“黛安娜·奥伦兹最优秀的学生向您问好，陛下。”
说完，他将酒液缓缓倾倒在地上。
“这种酒有更适合的场合，比如——”男人的神色冰冷，“送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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