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旧闻

“这里是不死鸟，我已到达主墓室洞穴底部，即将进行探索，请确认通讯状况。”

        “通讯正常。每三分钟报告情况。”

        洞穴底部是一片血色的空间，浓重的血腥味弥漫于此。段飞保持冷漠表情，伸手压了压墙壁——柔软、温热、微微脉动。

        “究竟是什么让他们把墓室修在这鬼地方上面？”

        试着挥刀斩向墙壁，出乎段飞意料，那墙壁被划开了。封闭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一声尖叫，那划开的墙壁后涌出数条粗壮的触手，迅速将猝不及防的段飞捆住，在一瞬间，段飞身上冒出白烟，那触手携带的粘液带有恐怖的腐蚀性。

        地面上显示段飞体征的屏幕变为红色，负责通讯的职员急急连线段飞，传来的只有杂音而已。

        “启动应急预案！不死鸟有可能突变了！”

        临时指挥部中术士眼神一凝，没想到三分钟未到，段飞就已遭遇不测，“联系总部，申请使用编号‘六十七’模因武器！”他扔下照片，冲入雨幕。而此时段飞已经被拉入墙壁内部，剧痛中，他看到许多骨骼，在那些骨骼上游走着血红的细丝。自愈正在进行，段飞艰难割断了触手，但墙壁已经愈合，正紧紧压迫着他。

        在墙壁内，那呢喃声加大了。段飞从声音中听到了一种咒骂、憎恨的语气。

        “真该死……”

        腐蚀的痛苦还在持续，段飞身上的血肉腐烂又再生。他勉强摆动头，在他视线的角落，他看到了一具人形骸骨——那是周围骨骼中唯一的人形骨架，而且上面只有一点点细丝。他心头一动，向那伸出手。

        ……

        天空下着大雨。朱红色的墙显得有些昏暗，闪电划过，映出一道人影。那是一个中年人，他披着一身黑袍，在大雨中匆匆走着。他的手上揣着一包东西，被雨打湿的地方显出墨绿色。

        中年人走了很久，在一座府邸前停下。那府邸装饰简洁大气，门前两只墨黑狮子栩栩如生做扑食状，透出凌厉杀伐之气。府门大开，门前一个精壮高大的老者负手而立。

        “光儿，如此大雨，你去哪了？”

        “回父亲，早前丞相寻儿商议要事，午时，儿途经膳房，念父亲近日操劳，故嘱后厨烹膳，取来供父亲品用。”中年人说罢，拱手展示手中的包。

        “当今朝堂纷乱，你切记与那些党派划清界限，以防遭受牵连——进来再说吧，你手上是乌子鸡么？”

        “正是，父亲喜食此物儿还是明白的。”

        主屋内，父子二人相对而坐，那乌子鸡被至于桌案，旁边放着两盏清茶。

        “乌子鸡配墨兰茶，清火静心，大补。”

        老人说道，颇有一番介绍的意思。不过这菜非常苦，他知道儿子不爱吃。他钟爱这菜，是因为以前征战时有次攻坚久战不下，他内心焦躁，结果有个平民献上此菜，那苦味让他心头恼火平定，最终冷静下来打赢战役。从那以后，他一心焦就会烹食乌子鸡。这乌子鸡，其实还有一番典故，当年那献菜的平民是前朝大牢狱官的后代，他说，一遇到那种位高又顽固的人，就给他吃乌子鸡，一直苦到他开口。

        老人吃得很高兴，可惜岁月削减了他的精力，吃过以后，他很快就去休息了。

        而那是唐镇最后一次休息。

        当晚，中年人拖着老者的尸体藏在府邸内的暗室里，然后连夜奏见皇帝，请求皇帝动员更多人寻找老者。三个月后，他又上奏希冀皇帝为老者修筑衣冠冢。

        在京城郊外，中年人披麻戴孝，祭祀父亲的衣冠冢，无人知晓，那衣冠冢里，其实有着死者的尸首。

        ……

        这就是接触骸骨后，在段飞大脑里闪过的故事的一部分。

        不知为何，耳边的呢喃声淡下去了，从那骸骨身上似乎传出了一股波动，这波动使得蠕动挤压着段飞的血肉停了下来。

        段飞活动活动手脚，劈开血肉，脱困而出。但墙外的情况又有了变化：一个高约一米四，没有皮肤的东西站在墙壁外，背对着段飞。那东西浑身惨白，经络扭曲盘虬缓缓蠕动，恶心至极。听到刀划开墙壁的动静，那怪物转过身来——它的正面更加诡异：面部只有一只褐色小眼，剩余的是一张尖牙翻出的大口，腹部干瘪，皱纹像是一张人脸，膝关节与肘关节处有白骨刺出，带着微绿的光泽。见到段飞，它大张嘴巴，像是咆哮却未发出声音，随即一扑而上。

        怪物的力气大得惊人，段飞横刀格挡，被它的力道冲退两步。恶臭气息从它的大口中呼出，那两只小眼中透出强烈的妒恨的光芒，它乘胜追击，一口咬下他左臂的一块血肉。

        愈合进行，血管、肌肉……段飞瞥见角落里的一管试剂。他冷冷打量着正在大口咀嚼的生物，迅速拾起试剂一饮而下。饮下的瞬间，怪物也将血肉吞咽下去。它大张嘴巴，身体咯咯作响，关节处的骨刺缓缓延长，在腹部的皱纹微微蠕动，人脸图案仿佛要睁开眼睛。段飞只觉一阵恶寒，他看出了什么——那张脸。

        是，那张脸。

        和中年人一模一样的脸。

        血肉的墙壁蠕动起来，段飞左右两侧的墙面鼓起，形成两个大包。随即大包炸开，乱溅的血肉汁水下两个蜷曲的白色生物缓缓舒展身体站起，除却腹部皱纹——现在看来是“脸”——和第一只怪物没有二样，看过来的眼神似乎想要把段飞生吞活剥彻彻底底地吃掉。

        段飞偏过头望向第一只怪物身后，那里有一条继续向下的通道。

        “天知道还有多少这些东西？”

        在那骸骨处得到的另一部分信息，是关于这片空间的：几个身着华袍的人，用绳索吊着到达这里，还带着骸骨——那时还是完整的躯体。彼时空间尚没有被血肉充满，在中央处仅仅有一团缺了一角的紫红色的肉块。他们将老者的尸首放置在肉块前，后者有所感应似地蠕动到尸首之上，分泌出一些粘液，片刻功夫尸首就之下了骨头。几名华袍人面露欣喜，但下一瞬那肉块却迅速膨胀，并伸出了几只触手，将他们拽入内部，然后那肉块接着生长，把骸骨也包了进去，最后成为现在的模样。

        如果只按照这些信息看，白色怪物应该只有四只，目前出现的三只腹部的“脸”和华袍人中的三人是一样的。但是否还有更多的人曾来到过这里，后出现的向下通道又是怎么产生的？

        段飞挥刀将一只白色生物击退，先前他身上的通讯设备全部被触手腐蚀掉了。他仔细地想了想，决定做些什么，来把目前的信息带出去。

        协会里面，有几个和他多次合作的探索部成员称呼他为“灰烬的菲尼克斯”，某一次任务中他们被困在赫塔月亮群岛的一处森林里。那片森林的植物发生了恐怖的突变，将能够活动的所有生物统统以极为残忍的方式杀死——除了他们，因为段飞亲手点燃了所有的血与肉，将那森林在短短三分钟内烧成了灰烬。

        于是同样的场景在地下发生：段飞半跪着，将转为暗色的刀刃刺入地面，他的身上燃烧着苍白的火焰，顷刻间整个空间化为神罚的火海。

        ……

        “我来自现世的彼端。”

        “为所有惨死者申辩。”

        “对所有负罪者施以火刑。”

        “此火将灼尽不堪之血肉，构筑升华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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