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台前幕后

“总部没有批准使用机器人吗”段飞低头看着身上密密麻麻的仪表、装备，轻轻动了动手，一旁的全息屏幕上顿时闪过一长串数据。那些数据清晰无比地记录了他各种身体指标。

        “没有——你该准备了。”一个黑衣的科研部成员最后检查了他身上的设备，确认无误后拍拍段飞的肩膀，“祝我们好运，不死鸟。”

        雨还在下，而且越来越大。陵墓积起几个小水洼。它的大部分已经被城隍封锁了，只露出一个向下的甬道，漆黑，向外冒着风，像一只正呼吸着的巨兽的大口。段飞固定好匣子通过钩锁向下滑去，潮湿而令人作呕的气息扑面而来。墓砖于泥下若隐若现，似乎还带些血色。

        这种感觉像进入了某种生物的胃袋。血红色更加明显了，段飞又向下滑了一段触到底部，脚下是松软又粘稠的触感，他仔细打量那血色——极细的，脉动着的血管。那扭曲的血管密密麻麻地爬满整个陵墓，最终通到角落里一团肉块上。

        “之前，墓里有一个肉块吗”段飞取出匣内刀刃，向外部询问。

        答案是没有。

        “……和‘术士’说，以清除部成员的身份，我需要他马上把入口封闭。”

        从洞口射下的熹微自然光线消逝了，黑暗彻底统治陵墓之时，难言的波动从四周涌出，扑到段飞身上。一刹那间，段飞的耳边似乎响起了无数声意义不明的低喃。他仿佛感到衣下的肉体一阵翻涌，在往无序的方向前进，撕扯他的意志。

        “唔……！”剧痛瞬间把段飞的神智拉回来：他下意识地往左手刺了一刀。模糊的视野重归清晰，眼前空气中血色触须微微摆动，似乎在惊异落入陷阱的猎物如何会挣脱。段飞没有迟疑，挥刀划断触须。黑暗中隐约响过一阵嘶鸣，那血色肉块颤抖起来，从其上又飞掠出数支触须。段飞眼神一凝，双手持刀，严阵以待。

        ……

        “为什么骗他？”临时搭建的组织部内，神色严峻的中年男人对着术士问。

        “嗯……你也明白的，我们谁都杀不死不死鸟……”术士操着一口有些蹩脚的大夏语，一边观察一组照片一边回答，“你知道吗，不死鸟在清除部里是最忙的，他去过很多地方，那些地方都奈何不了他。”说到这里术士看向男人的眼睛，他微微耸肩，“有时候我认为人类真的很矛盾，不过正是因为这矛盾，人类才疯狂地向顶点攀爬啊。”说罢术士好像想到一些事，他盯着自己刻上花纹的手臂，低低地笑几声。男人依旧保持严肃的模样，他向封闭的墓穴入口望了望——风雨中那里闪烁着星点血色。

        这个墓穴的发现，说来很巧。据城隍的调查，前些时日有一名观鸟爱好者声称在附近看到了一只没有羽毛全身是血的奇怪鸟型生物从一个地洞里钻出来，这位爱好者把他拍下的照片传到网上，引来很多同好前来寻找。最终怪鸟没有找到，倒是照片里的地洞被证明通向一个陵墓。一时间网上沸沸扬扬，有谣传说墓里藏着什么怪物。

        那鸟，后来被城隍捕获了。由于离城区较近，且恰巧当时城隍在忙另一个遗迹的事情，便没有立刻抽调人手。直到上次那次考古队的事故发生，城隍才意识到，这个遗迹，恐怕会发生泄漏。

        “墓主是一千多年前大夏泰朝的某个将军，据史料，这个名叫‘唐镇’的将领是泰朝开国元勋之一，对皇帝忠心耿耿，但六十二岁时不知为何忽然失踪，‘时镇六十二，七月望，夜中忽失，上命吏寻三月，未果。镇子光上书曰：先父在时常语望葬于京畿，死后亦护国矣，臣斗胆请帝，为父修衣冠冢于京郊以慰其征战卫国之功，臣乃代父尽忠，生当陨首死当结草以效犬马之劳也。上乃动，遂修衣冠冢于南郊。’”

        “衣冠冢是什么？”术士问男人。

        “没有逝者尸体，只有衣服的坟墓。”

        “这个所谓的衣冠冢的主墓室下连着一个洞——照墓里的畸变速度程度来看，当年修建坟墓的人全部都变异了，我想，一千多年前大夏可没有现在这样的封锁能力，所以……”

        “我们想到了这一点，城隍的勘探部推断墓里一定有什么抑制畸变影响的事物，他们投放了机器人，不过在深入时一些不明原因阻断了指令，可如果是人员进入，与其通讯又是正常的，总部大概也是考虑了这点，才直接调来不死鸟吧，可奇怪的是……”

        术士耸耸肩，“也许吧——我们的客人到了。”

        临时指挥部里应声走进一人，是迪尔。

        “结果出来了，那是很奇怪的变异，不不，不能称作变异，那些样本的基因和原来一样。”他擦干额上的水珠，冰凉的触感让这个常年呆在实验室的研究员打了个冷战。

        “我做了一个推测，虽然不死鸟恢复能力的具体原理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从以往的研究来看，他的基因也不会改变，那么理论上，就算他身上发生突变，只要能够及时移除突变部位就可以了。”

        “那么我们就静候佳音咯？”术士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再次看起先前的照片，“迪尔先生、李先生，你们怎么看待‘永生’？”

        “从生物学角度来说，‘永生’就是像灯塔水母那样的逆生长。”

        “嗯……我们这边有‘万古流芳’的说法，精神上的延续也算是生命的延续吧？”

        ……

        段飞从疯狂挥舞触肢的肉块上抽回刀，又狠狠补了几下，直到那肉块彻底停止活动。他看了看握刀的手掌——右掌上诡异地突起了几个小点，好像有东西要钻出来。他思索片刻，左手从背包里拿出一管试剂——术士说喝了就没有痛觉了。

        喝下，手起刀落，右臂被干脆利落地切下来。断口处闪过几条白色的光线，凭空勾勒出手臂的轮廓，几息以后，新的左臂出现，而地上的断臂消失。

        段飞开始在墓穴中摸索，考古队遗留的资料让他很快就找到了主墓室。

        在主墓室中央，一个约80厘米宽的洞口散发着诡异的气息，段飞似乎又听到了之前的呢喃。

        “还有九管——快些解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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