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陆啸盯着他看，一时半刻什么话也没说。
许空林不确定他是什么时候站到这里来的，又听到多少，担心陆啸会借题发挥，他主动交待：“我跟师姐都说清楚了。”
陆啸这才接话：“说清楚什么了？”
许空林说：“我喜欢男人的事情，还有我们的关系。”
陆啸忽然嘲弄地笑了一下，他往身后扫了一眼，章来正往这边看，他回过身问：“这些话需要避开人说？我见不得人？”
“不是，”许空林连忙否认，“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
陆啸继续问：“什么原因？”
“这涉及别人的隐私，我还是——”
陆啸出声打断：“她喜欢你，你心里早就清楚是吧？”
“你怎么……”许空林蓦地睁大眼睛。
陆啸紧接着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说：“我说你前几天为什么那么积极地通宵做实验，想在女孩儿面前表现是吧？她是长得挺漂亮的，不过可惜了，她父母我认识，他们要求很高，应该看不上你这样的。”
许空林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因为“你这样的”这四个字。从陆啸一次性付清母亲的医药费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两个之间永远不会存在“平等”。这几个字就是陆啸一直以来对他的态度。
许空林缓了口气说：“我知道。”
陆啸顿时脸色铁青。
许空林继续说：“所以我也没想过耽误人家女孩儿，我们才认识几天，她没有明确表示过，我总不能自己跑过去说‘我们不可能’……”
陆啸的语气更呛了：“所以呢？如果不是今天她恰好撞见你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会继续假装不知道，接受她的爱慕、示好，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随时发展出一段暧昧关系？你要的我没给够？还是说你就是特别寂寞难耐，身边不勾搭什么人就一天都活不下去啊？”
眼前的人顶着这张脸说出这样的话来，许空林神思恍惚，不禁从心底涌出来一丝失望，除了这张脸，陆啸和那个人真是没有半点像。
“你也不用这么说吧，”回过神，许空林皱了一下眉，“我能理解你为什么生气，你的面子重要，但是一个女孩儿的自尊心也很重要，难道我当着你们的面把她惹哭了，场面就好看吗？”
陆啸讽笑一声：“挺会怜香惜玉，既然你这么在乎你那个师姐的情绪，你求求我，我心情好的话说不定能在她爸妈面前帮你说几句好话。”
许空林看着他：“这些话，你只会对我说吧，你舍得对宋原这么讲话吗？”
陆啸一愣，仿佛“宋原”这两个字压根不该出现在两人之间，反应过来，他说：“当然不舍得。”
“那你为什么不去争取啊？”许空林没有赌气，是很认真地跟他讨论，“我能看出来他对你也有那个意思，即便父母反对又怎么样呢？想在一起的话还是会在一起。他说自己有对未来的打算所以必须放弃你，可以你的能力，完全能跟他创造一个更好的未来，你留我这么一个人在身边有什么意思呢？”
“是很没意思，所以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知道，”许空林点点头，“我很清楚我们两个是什么样的关系，就算是在宋原出现以前，我既没有对不起你，更加没有要求过你。你和宋原互相喜欢，只是碍于一些原因没法在一起，虽然现在协议期已经过了，我充其量也只是你的临时床伴，所以就算刚才那一幕重来，我依旧没法对聂晓介绍你。难道你想听我对她说‘这位是我的男朋友’？”
陆啸立刻说：“不想，我也不是。”
“对啊，你不是，所以你在生什么气呢？”
陆啸脸上一片淡漠，许空林知道他不是没话说了，只是在想怎么往人身上插刀子最疼，等了一会儿，陆啸开口道：“就算是一个床伴，也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沾什么，你连怎么在床上取悦人都不会，也就是我不计较，你唯一的优势就是年轻，但更年轻的我也不是找不到。”
许空林忽然笑了一下：“优势……我唯一的优势难道不是因为让你想起当年同样是母亲生病的宋原吗？”
陆啸冷冷地看着他。
“你一直觉得亏欠他，认为是那个原因导致宋原埋怨你，所以才不肯答应和你在一起，”许空林眼神平静地与他对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你还没有达到宋原的择偶条件，他才——”
“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跟宋原之间的事情？”
章来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话，他连忙站到两人中间，眼神安抚了一下许空林，然后转过身对陆啸说：“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事情和你说。”
陆啸没动。
章来强调：“正事。”同时拽了一下陆啸的胳膊。
看着两人走远，许空林慢慢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打开手机，相册里几乎都是上课拍过的讲义和ppt，翻到时间线很靠前的位置才出现一张粗糙的素描。
他没有学过画画，只是凭借记忆在某个晚上把那个人画了下来，画找不到了，但还好他当时将它拍了下来。
章来将陆啸拉回座位上，坐下来以后，章来先是说：“聂青回去了，估计要送他妹妹回家。”
“嗯。”
“你和小许，你们就为刚才的事情吵架到现在？”
陆啸否认：“我没跟他吵架，我说的是事实。”
章来假笑了几声：“行，没吵就没吵，但我还是给你个建议，说话之前先数个‘1、2、3’，然后再想想有没有必要说，说出来会不会伤害别人，你这么多年不是最会控制情绪吗？人家就是没有第一时间把你介绍给他师姐认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错吧？你看在他年纪小、做事还不周到的份儿上，原谅他这一回？”
陆啸皱眉看向他：“你帮他说话？你知不知道——”
“什么？”
“聂青那个妹妹喜欢他。”
章来讶异地张大了嘴，随后若有所思地盯着陆啸看。
“你想说什么？”陆啸被他看得烦。
章来说：“我现在理解你说的不是吵架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意思？”
“是吃醋，你吃醋了。”章来很肯定地说。
“他那么一个……”陆啸一顿，“我有这个必要？”
“我们两个大男人需要讨论吃醋的必要性吗？”章来往许空林那边扫了一眼，继续道，“人家看起来挺喜欢你的，模样长得好，年轻懂事，哪里不好？虽然宋原也是我朋友，但是你们那段早该翻篇儿了，我天天跟你们鬼混在一起，当初是一点都没看出来你们有什么暧昧，从这点我就觉得你们两个不合适。谈恋爱还得是你今天上午跟小许那样的，而且你都这个年纪了，还因为一个小女生喜欢他就气成这样，这说明什么？”
“什么都说明不了。”陆啸说。
章来没理会他的否认，他继续分析：“说明小许对你情绪的影响比宋原大多了，你当初才多大，那时候血气方刚、容易冲动吧？你看到别人跟宋原走得近的时候，也这么生气？”
生气，但是是生闷气，毕竟他没有对宋原表明过心意，自然也没有资格站在男朋友的立场发脾气。
陆啸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目光望向坐在那里低头看手机的人，他对章来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行，不是就不是，但你们也别再跟刚才那样了，你说的那些话我听了都不舒服，更何况是他呢？”
“那倒未必。”刚才许空林以一副为了他好的口吻劝他去追宋原，看起来豁达得很，想到这里，陆啸对着空气冷笑了一声。
许空林看着手机里的画，想起无数过去的日子。那时候他和叔叔刚搬来，看他们孤儿寡母生活在一起，无意间给了很多照顾，他还会在许空林生病的时候主动帮他补习，给他洗校服，做好吃的菜，后来他有了工作，总会从公司带回来各种稀奇古怪的好玩的小东西给他，只不过……
许空林的思绪断了一下。
许空林和他吻了第一次之后，就再也没了下回，对方开始躲着他，晚上很晚才回家，许空林敲门去送早饭时，叔叔总会告诉他：“你哥已经坐同事的车去公司了。”
许空林总是喊他“哥”，所以叔叔也很自然地喊出这个称呼。
许空林开始放暑假，他打听到了他公司的地址，精心准备了他爱吃的饭菜，为了不给他添麻烦，许空林在楼下给他发了短信，他没下楼，只回复了几个字：很忙，你回去。
许空林回去以后便在他家门口等，结果他见到许空林以后又重新钻进同事的车子里，许空林站起身，远远地看着他和开车的女同事谈笑。
许空林没有勇气上前质问，又去了几次公司，忽然有一天，听说了他已经辞职的消息，又过了几天，叔叔把家中带不走的东西送给了他们，说要搬走。
他走以后，许空林有很长一段日子意志消沉，发出去的短信石沉大海，打电话对方不肯接，暑假过去了，他变得畏光、怕人，上不了学，于是在家休学一年。
许空林直到母亲被诊断出癌症才得知当年的真相。
就是许空林跟他接吻的那天，母亲有事提前回了家，她看了个清清楚楚，靠着墙缓了一会儿，没有出声，又悄悄出门。
母亲找他谈了这件事，哭着求他不管想什么办法都要跟许空林断了。
原本那时候许空林就要放下了，忽然得知真相，又遇到和那人长得那般相像的陆啸，所以他几乎没怎么迟疑，就同意跟陆啸签了那份两年的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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