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回家的路上，只有安静的车厢。
许空林侧过头望向窗外，第一次没有执着地盯着这张令他朝思暮想的侧脸，而是穿过那层虚影看到了路边繁华的街市。节日的气氛还没完全散去，张灯结彩，处处写着热闹。
小时候他和别的孩子一样盼着过年，再长大些才明白，每一年这样的热闹、聚会压在大人身上是沉沉的担子，平时过得再清苦，过年也要置办年货、走亲访友，像他们家这样辈分小的，送出去的东西基本有去无回，一开始他看到自己一年吃不到几回的东西被妈妈送出去会觉得心疼和委屈，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想起母亲，心头又不禁落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回到家，陆啸说有事要再出一趟门，许空林点点头，趁着周末钻进岁岁的房间和它培养感情。
要放在以前，他根本不敢想自己可以养一只猫，自身的经济条件不允许，有了岁岁，他才有些明白为何当初母亲要离婚时迟疑了好几年，因为要等他长大，等他心理上能够承受往后只有母亲陪在身边。
许空林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陆啸工作忙，请了阿姨照顾岁岁，自己陪伴它的时间却很少，所以不能让岁岁对陆啸产生依赖，这样万一哪天他决定离开的时候随时能带着岁岁走。
跟岁岁玩了半个钟头，他坐在地毯上拿手机搜东西，岁岁就惬意地窝在他腿上，有时看到自己感兴趣的画面，就开始扒拉许空林的手。
许空林关注了几个养猫的博主，挨个点开他们拍摄的小视频，但猫也会吃醋的，见许空林在看别的猫，岁岁一边叫一边伸出爪子冲着手机乱挥，许空林反应过来，连忙将手机扣在地板上，抱着它又摸又亲的，总算把它哄好。
陆啸走之前说晚饭不回来吃，许空林随便做了点儿填饱肚子，又继续和岁岁待在一起，这次他找了一部喜欢的美剧，一边撸猫一边笑。
陆啸回来的时候已经十点钟了，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许空林就知道白天的事情还没有过去。
许空林沉默地接过他脱下的外套挂好，不说话，眼神也淡，陆啸微凉的手转过他的脸，不满地说：“你这是什么表情？”
许空林不动声色地挪开他的手：“没什么，吃饭了吗？”
“吃了，”陆啸问他，“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做什么了？”
“看剧。”
陆啸脚步一顿：“跟我说话语气就这样？”
“我平时说话也这个语气，”许空林不想拱火，他将语速放的很慢，“要是你心里还有什么不痛快大可以直说。”
陆啸几乎不用酝酿，火气就又上来了，他想起许空林跟聂晓说的那番话，嘴角划过一丝冷嘲：“喜欢女孩子是有福气，跟我在一起就是没福气是吧？”
许空林没想到陆啸记忆力这么好，他解释说：“我的话不是那个意思，但你一定要那么理解，我也没有——”
“你这是什么态度？”
许空林觉得今晚这茬儿是过不去了，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想怎么样呢？要怎么做你才能不再提这件事情？”
陆啸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丝绒小盒，他随意地当空一抛，许空林接住了，顿时觉得是个烫手山芋。
“自己戴上。”陆啸命令道。
许空林将盒子递还给他：“我们这样的关系，没什么必要戴这个吧？”
陆啸按住他的手：“你别想多了，不是情侣戒，我让你戴，是要你告诉身边的人别再费心思打你的主意，也是提醒你别做出格的事情。”
“好，我戴。”许空林打开盒子，戒指款式大方简单，上头镶着一颗黑钻，一看就不是随意戴着玩儿的。
许空林自己戴上戒指。
陆啸眼神满意了一点，他说：“我要洗澡。”
“嗯。”许空林垂下手，见陆啸说完没有动，目光不解。
“你帮忙。”他补充。
许空林之前在浴室摔倒过，陆啸后来就放了防滑垫。陆啸低头看着被深色防滑垫衬得皮肤更加白皙的人，扶着他的后脑勺用力往下按，看到许空林因此而憋红的脸跟眼睛，陆啸摩挲着他的眼角问：“以后会听话吗？”
许空林眼中只有屈辱。
“别这么看着我，这才是作为床伴该做的。”
陆啸洗完澡就出去了，许空林站在花洒下面冲了好几遍，想起刚才的事情，他扑到马桶上面，却没吐出什么东西，他又急忙起身，挤上牙膏开始刷牙，神经质地一直用力刷，直到低头吐出了一口血沫。
他撑着洗手台，看到镜子里狼狈的自己。
这世上最爱他的两个人，一个已经去世，一个毫无音讯，就算有天遇到了，许空林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脸去跟他相认。想到这里，许空林整个人顿时被绝望笼罩了，他失魂落魄地蹲在地上，却还是强忍着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浴室门忽然被“哗啦”一声拉开了，许空林没有抬头。
陆啸几步走过来，看到盥洗池里还没流干的痕迹，还有被丢在一边的牙膏牙刷，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陆啸将地上的人拽了起来。
陆啸冷声问：“这么多年我就只操过你一个，你嫌我脏？”
许空林眼里写满了不驯，他哑声说：“对。”
“你——”陆啸的手掐紧了他的肩膀和脖子。
许空林仰头看着他，眼角的泪终于滚落下来。
陆啸的手一松，下意识抬起手想帮他擦去眼泪，然而许空林却立刻偏过脸躲开了。
“你哭什么？”
许空林不说话。
陆啸拿指腹蹭掉他脸上的泪，有些生硬地安抚：“别哭了。”
许空林不流泪了，眼睛却还是盯着别的地方。
陆啸心里觉得烦躁，他伸手将许空林抱进怀里，见许空林没有反抗，又抬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许空林的手垂在身侧，紧紧攥成拳头，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忍着没有将陆啸推开。
“我……你不能接受的话，我以后不会那样对你了。”
许空林说：“无所谓，你喜欢就行。”
“你别这么说话，”陆啸皱着眉，“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讽刺我？”
许空林没有否认。
陆啸继续道：“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再追究，我们扯平了，你也忘掉。你待在我身边，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你的学业、工作，你以后的人生都可以一帆风顺，我都会帮你，只要你听我的话。”
许空林心想，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床伴好控制，陆啸怎么不去强制宋原待在他身边？因为在陆啸的观念里，他和宋原是平等的，所以尊重他的选择和人格，而不是用“听话”这样的词汇来要求他、束起框架。
许空林说：“好。”他说完就将陆啸推开了，在陆啸质疑的眼神中，他扯了一下嘴角：“我肚子饿了，我出去吃点东西。”
“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用，我随便吃一点。”
做实验的话，有时去食堂不及时，就只能随便垫垫肚子，许空林包里备着泡面跟火腿肠，他拿热水泡上面饼，拿着一根火腿肠去了厨房。
陆啸跟过去的时候，正看到许空林手起刀落，将那根火腿肠切成两截。
许空林平时吃火腿肠都是丢到泡面里整根吃的，他切成两半以后，又用力地切了很多刀，一根火腿肠都被他剁碎了，许空林心里顿时痛快了不少。
陆啸觉得他这番做法有别的意味，但也没说什么。
时间差不多了，许空林坐了下来，将切完的火腿肠放进泡面里，然后便埋头吃起来。
许空林吃得很香，空气里都是食物的香味，陆啸坐在他对面看，忽然问：“很好吃吗？”
许空林抬头看了他一眼：“还行。”
“我没吃过。”陆啸说。
许空林这次没看他，只是很护食地把桶面往自己跟前拢了拢。
等了一会儿，陆啸问他：“你包里……还有吗？”
许空林摇摇头：“没了。”
“哦。”
“……”
“这种东西听说吃多了不健康——”
许空林抬头瞅了他一眼。
陆啸摆了摆手：“没事，你吃吧。”
许空林吃完了面，端起面碗开始喝汤，陆啸盯着他看，忍不住说：“不咸吗？”
“不咸，我放的料刚好。”
“你在学校经常吃这个？”
“来不及去食堂吃饭就只能吃泡面。”
陆啸说：“那在实验室多放几箱备着。”
许空林摇了摇头：“会被其他人吃光。”
很多男孩子“不拘小节”，习惯了看到什么就拿什么吃，许空林有个室友就是那样，他在宿舍囤的吃的大部分都被那个室友有意无意间拿走，吃掉或者跟别人分享了。
许空林提出过异议，但是室友觉得没什么，后来他就把吃的都装在自己包里，也不会整箱放在什么地方。
他小时候在吃的方面欠缺，别的东西他觉得无所谓，但是对于食物，除非他愿意与那个人分享，被人随意拿走，他会生气。
“怎么这么小气？”陆啸一边笑，一边拿纸巾擦了擦许空林的嘴角。
许空林没有解释，就算说了，陆啸这样的人也不会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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