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换他折腰
“不是这样的。”钟以薇一下子打断钟以安的话语，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杯，“咣当”一声扔回到吧台上。
“钟以安，”钟以薇声音严肃，将钟以安的身子掰过来直视自己，神色认真顿地纠正道：“最大的问题在于，时至今日，你仍然不明白你们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你的内心其实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你仍然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在指引希希走上你所认为的正途的时候，没有采取足够妥当的措辞。”
“你心里可能仍然觉得，虽然话语伤人，或许她受到了一些伤害，但是既然你的初衷是好的，结果也是好的，这就不是什么大事。”
钟以薇叹了一口气，酒吧里灯火摇曳，人影幢幢，躁动的音乐不会为任何一个失魂落魄的灵魂而停。她忽然就想起程希生日那天，也是在这一间酒吧，钟以安将闹腾到半夜的她们捉回家，她们两个还挨了好一顿骂。
时光荏苒，爱人错位，世事反转竟成了这样的情景。
她抿了一口桌上的气泡饮料，继续说道：“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
“以安啊，你可以追求完美的人生，追求你自己所认为的正途。”
“但是人生有无数可能，你所认为的真理未必正确，你所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相。”
“你希望她踏踏实实演戏，走上实力派演员的光明大道，但是女团选秀也并非低人一等。最开始的路谁走都艰难，有些通稿未必就是恶意的营销炒作。”
“你不能将你的价值标准强加在希希的头上，更不能用放大镜挑她的错处。”钟以薇无奈极了，“但凡你有程望一半的护短，你们都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钟以安抬头望向妹妹，眼眶里竟然有隐隐的泪意，钟以薇对上他破碎的眼神，又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了。钟以安和程希闹成如今这样的局面，她两边都不好做人，简直是操碎了心。
钟以薇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完：“希希可能最开始做得不够好，也走了一些弯路，犯了一些错误。”
“但是既然爱她，就应该站在她身边，陪她将荆棘之路走成繁华大道。而不是站到她的对立面，站在高处批评指责。”
钟以安的酒意消了大半，像是被钟以薇直白的话语点醒，眼神里的空洞消失不见，清明了许多。
十八岁出道，二十五岁拿下三金影帝大满贯，走上山巅这些年，上位者的思考方式几乎已经在钟以安脑海中根深蒂固。
像是台风过境，席卷雨林，钟以安原本固化的思维被打破成了一地玻璃渣，他收拾好心上划开的伤口，决定直面自己亲手造就的一地狼藉，补上横亘在他和程希之间的那道裂痕。
“走吧。”钟以安站起身来，将扔在吧台的风衣外套搭到肩上，方才的醉意与颓靡已经消散大半，“回家吧。”
既然心动难以忘怀，这一次，换他折腰也无妨。
再见面是下一周的周四。
按照已经定下的通告安排，两人要去城郊的希望小学拍摄公益广告。
“希希，你今天好反常啊！”小熊打量着程希，一脸疑惑：“怎么上了车倒头就睡，一句话也不说。”
“现在是下午一点钟啊！你怎么这么困呐？”
“不会吧！”她神神秘秘地尖叫一声，“只有……孕妇才会……”声音一下子被程希扔过来的抱枕打断了。
“小熊！”程希烦躁地睁开眼睛，眼神空洞地盯着车顶的天花板。“你满脑子都是什么呀！”
我是觉得尴尬，所以不想拍这个广告片，也不想再见到钟以安了。程希在心里默念，张了张嘴，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把内心的想法告诉小熊。
越是不愿有瓜葛，越是不得不见面。如果不是钟以安动了手脚，就只能说生活真是一出讽刺话剧。
可现实是程希心里的想法并不能算数，不管怎样，该完成的工作依然无法推脱。
车子稳稳地在校园外停下，小熊已经下车帮她打开了遮阳伞，程希钻进伞下，挽住她的手臂，不再关心钟以安给她带来的情绪波动，思绪放到了眼前的高大教学楼上。
这是海城新建的希望小学。
自从海城跻身一线城市，外来务工人员的数量直线上升，没有户口的农民工子女去哪儿上学也逐渐成了问题。
程希知道这两年海城多了不少希望小学，但是教学楼的高大宽敞还是超乎她的意料。
她跟在小熊身后，沿着校园里的林荫道走进教学楼，导演计划在教室内进行第一段拍摄。
钟以安和导演都已经到达了约定场地，坐在教室里等她。
程希走过去，俯身和导演问好。
她站直身子，一个转头，就对上了钟以安的眼睛。那双眼睛含着淡淡的笑意，平静地看向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钟以安不冷不热地冲着她打了个招呼，态度正常得恍若上周摄影棚中的交锋与拉扯都不过是梦一场。
程希顿时感到释然，既然对方都能同没事人一样，她又有什么好感到尴尬或不适，有什么好躲着他的？
于是她也自然地抬起头来，朝着他绽放出一个自然的微笑，轻轻挥了挥手。
“那咱们就开始吧！”导演将两人喊道一起。
“咱们在教室里拍两段，等会儿还要去室外录一段。”导演示意钟以安站到讲台上去。“以安现拍一段讲课的画面，然后希希拍一段改作业的画面吧。”
程希点头应好，退到教室后排，先看钟以安拍摄。
钟以安戴了一副没有度数的金丝眼镜，书卷气浓郁了许多，加上今天似乎是心情不错，整个人温和了不少，看起来真是有几分老师的样子。
“已知游泳池每分钟排水150立方米……”程希看着钟以安流畅地在黑板上写下小学奥数题，演起来真能以假乱真，完全就是小学老师的模样。
她心里感到佩服，不得不承认，钟以安的业务能力着实无可挑剔。
“卡！”导演满意地点头，果然是一条过，钟以安轻松地将粉笔扔回笔盒，白色的笔头在空中滑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地落进了纸盒子之中。
程希看得目瞪口呆，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
钟以安轻盈地跳下讲台，沾着粉笔印的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一道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快去吧，希希加油！”
她站起身来，对上钟以安眼底的清浅笑意，对方将距离拿捏得很好，没有半分逾矩，却又关心到位。
程希跟着导演去了教室旁边的办公室拍摄，她的镜头并不复杂，拍摄起来也没什么难度，于是自然也很快过关。
导演和摄影师收拾好设备转移场地，在教室门口叫上钟以安：“以安，出来拍外景吧！”
“哦对，”导演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以安你把霖霖也叫上吧，有个孩子出镜会更有感觉一点儿。”
十分钟之后，程希在操场见到了导演口中的霖霖。
霖霖是个活泼好动的小男孩，一见到钟以安就黏到他身上不肯下来，扒拉着钟以安的袖子要跟他一起走。
摄影师一路抓拍，一路感叹几乎不用表演，这就是不错的成品。导演在旁边提醒程希：“希希，过去跟以安一起呀！”
钟以安正在陪霖霖踢球，不一会儿好几个孩子都围了过来，自然地加入了进来。
程希应下导演的要求，小跑几步，也跟了过去。
秋日的阳光灿烂，在草坪上滚落下一地金黄，清风拂过脸颊，仿佛能吹走人内心所有的燥意。
程希只觉得心情难得的明快，拍摄不仅没有自己来时路上想象得尴尬，反而让她在和孩子们的相处中感受到了真诚与爱。
程希并不擅长踢球，但是仍然跟孩子们玩闹得很开心，她一脚过去，球就偏离了方向，直直地朝着角落飞去。
“以安哥哥！快把球截住！”霖霖冲着钟以安大声喊道。
钟以安早就反应了过来，迅速地将球截住，他们身后传来导演的声音：“以安，希希，可以了！”
“素材已经够了，拍摄很顺利！”
两人又和孩子们玩了一小会儿，又收拾好球，将孩子们送回教室上课，才折返出教学楼。
钟以安将球送回器材室，又喊住程希，“希希，过来洗一下手再走。”
“你刚刚碰了球，手已经脏了。”他将程希拉到操场旁边的洗手台旁，又递给她一小包纸巾。
程希也没有推脱，大大方方地接过了纸巾，将自己收拾干净。
“你之前……”程希终究还是觉得好奇，开口问钟以安：“之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是啊。”钟以安顺手接过程希用完的纸巾，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自然地抬起头来看她：“这所学校三分之一的建造费用都是钟家捐赠的。”
“去年开始，我差不多每个月都会过来陪陪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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