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黑夜中的搜救

到了下午，天阴沉起来，看起来竟像是要有坏天气来了。西风吹过来，带着一股寒意。五月初的冰城，中午要脱外套，到了晚上必须要穿上才行。

        白杨，陈初，唐意，王欣怡、魏玄都留在公安局。没人愿意回去等消息，虽然待在这里不见得帮上什么，可在这里总归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唐意找人从酒店拿来了电脑，把徽章app源代码下载下来，思索着升级算法，看看能不能缩小定位误差。

        已经注意到，佳尚的徽章已经快一个小时没有传回位置变化，连心跳、脉搏也没有了。刑侦大队已经派出了警犬在定位百米的范围搜索，可是天色渐渐暗了，谁都拿不准，下午起的风是不是已经把气味吹散了。

        到了六点多，天已经完全黑了。除了留下加班值班的民警，大部分人都走了。

        王欣怡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告诉唐意，一个绑匪已经抓到了。

        魏玄被经侦的人叫走了，房间里剩下了白杨、陈初和唐意。

        先是陈初的电话响起来，没接。

        白杨的电话响起来，没接。

        唐意看到自己的电话，原来是李成蹊打来的，想来他是酒醉醒来了。

        接了电话，李成蹊大嗓门说：“晚上咱俩一起吃饭？中午也没好好陪你，咋，生气了，明天连球都不打了！”

        唐意舌头抵着上牙床，嗯了一声。

        白杨抬头看着平日意气风发的老大，塌着肩膀靠在墙上，有气无力的应着电话，他是不想让成蹊担心吧！

        这注定是个漫长的夜晚。

        那边红被翻浪洞房花烛夜，这边满心酸楚苦等消息。

        外卖放在桌子上早就凉了，紧裹着塑料袋一堆堆抱在一起。不知什么时候白杨靠着陈初的肩膀睡着了。

        陈初静静地扶着她，青绿色的中式礼服上点缀的几颗盘扣，像轻柔的她一样端庄美丽。脑海里没有什么歇斯底里的翻涌，此刻平静极了。

        “下雨了！”唐意说。

        陈初看着窗外，那不是雨，是雪化了。

        时间五月一日，二十三点零五分。

        距离孙佳尚被绑架，已经过去了十一个小时。

        这时候下起雪，万一人被抛在户外，就算找回来，怕也是丢了半条命。

        虽然算法优化后，锁定的定位更精确，然而只找到了他的衣服，被丢在一个树林里，塑料袋包裹着用土掩埋了被警犬刨了出来。

        一想到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冰冷的躺在一堆泥土混合着腐烂的杨树叶子、发黄的松针里，此刻正被雨水淋湿，唐意疼的发木的心和空洞的胃就一阵紧缩，默默拿起手机和外套，拉开没锁的门，走了出去。

        陈初觉得自己打了个盹，右胳膊发麻，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屋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

        眼睛适应黑暗之后，看看四周，唐意呢？

        叫醒了白杨，两人站起来。

        值班民警告诉他俩，唐意半个小时之前出门的，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白杨拉着陈初回了刚才的房间，电脑还开着，只是已经锁屏。

        试了几次密码都不对，想起周师兄说过的可以走非管理员模式，顺利开了机，复制了徽章系统的app，白杨十指翻飞，调出了所有的信息。

        系统里在周边只有两个点，一个是找到的孙佳尚身上的，另一个不停移动的就是老大身上的了。

        已经出了城，往北边的方向了。

        白杨的手机进来一个消息，是唐意发过来的，让她帮忙查一下附近的别墅区，尤其是无人居住的。

        很快，白杨搜索到蟠龙镇和莲花镇附近有大片建成、年代不久的别墅区，把这个消息也告诉了公安民警。

        唐意又发过来一组图片，看着像是室内拍摄，比较模糊，能隐约看到人的脚，还有桌椅和窗户的痕迹。

        白杨很快明白，这是想通过图片对比计算出建筑物的特点和可能的场所。

        白杨拿到开机密码，迅速进入rysx系统，是的，这个系统可以进行人像识别，对于其他物体一样实用，只要开启对比数据库，很快就能得到结果。

        很快系统就返回了对比结果，全国共有十余处建筑物符合，筛掉不可能的地方，就只剩下一处，正是离绥化不远，一座叫做景阳宫的别墅区，建成之后入住率不高，到了晚上连路灯都没有，卫星地图看过去一片漆黑。

        看着白杨只输入了几个指令，就返回了大量的结果，刑侦队值班的干警迅速将定位发给了出发在路上的同事。

        唐意看了看导航，离目的地还有半个小时的车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了，路边已是白茫茫一片，经年的冷杉和红松披上了树挂，远光灯打过去，一排排犹如张开怀抱的雪怪，獠牙白森森的吞噬着路上的夜行人。

        同车的俩人，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此时闭目养神，另一个是上次见过的医生，不时的发消息给王欣怡汇报进展。他手里拿着两个手机，有一个就是唐意的。

        发动机的轰鸣在加速时已经飙到了四千转，这台混合动力越野车是实时四轮驱动，底盘扎实，过弯顺滑，就算开上乡村山道，上坡下坡毫不费力。

        很快，三人开车到了别墅区外，套上防寒服，登上作战靴，三人把手机调成静音，分成两组，分头寻找。

        王欣怡本来不同意唐意跟着冒险，可是能用的人有限，再加上有刑警大队支援，也不能大规模的找人来帮忙。

        精瘦男子看唐意熟练的套上作战靴，走路的时候轻巧无声，猜测他大概是练过，但是时间不长，手机装裤兜一看就是外行人。

        雪簌簌的下着，沙沙沙沙，杀杀杀杀。正是最冷的时候，风从细微处伸进来，凉凉的在胸口抹上一层霜，低温的寒冷把暴露在外面的皮肤冻裂，又撒上一层冰盖住，持续向内里深入，透过透明层穿入基底层，然后鼓起包藏着紫红色的淤肿，连成一片，灼痒，麻木。

        王医生背着急救装备在前，唐意在后，从白杨给的信息来看，应该是东南朝向的二楼，这些房子一共有二十几处。

        显著标志是周边有颗银杏树，因为照片里手电筒的残光有扇子形状的影子。两人迅速摸排一圈，没有发现银杏树，这里的树木多数都是榆槐、刺柏和冷杉，还有几颗黒杨。

        很可能是信息有误。

        这场雪来的真不是时候，许多可能的痕迹都被掩盖了。

        鼻子的哈气浮在眼睫毛，眉毛上，迅速凝成了冰，唐意在车上随便吃了些压缩饼干，此时这冷风冰雨里，紧张的跑了二十几分钟，身体已经非常疲惫，可一想到，孙佳尚就在某扇门后等着他，那股强烈的渴望和希望支撑着他，即便此刻身在深渊的泥潭，他也要爬出去见到他。

        王医生小声嘀咕了一声，立刻小跑到唐意身边，说：“找到了，在老鬼那边！”

        跟在王医生后面，也不收敛身形，大步跑了起来，肺里喷着火，嗓子里冒烟。乳酸迅速堆积在小腿，机械般麻木的跟着跑了快一个世纪那么长，唤作老鬼的男子紧贴在一扇门旁边，用手指了指二楼，“人在上面，没大事，已经巡了一圈，没有其他人。”

        顾不上和他说话，俩人迅速跑上楼，木质的楼梯噔噔作响，一上楼杂乱的脚印直接把俩人带到了左手边的房间。

        歪着倒在窗户旁边的地板上，头上垫了个软垫，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还是之前在飞机上的那件。

        电闸大概是找到了，屋子的灯亮了起来。关了身上的探路灯，唐意小心的脱下防寒服，可惜上面全是雪水，此刻进了屋子冰冰冷冷。

        小心的捧起他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王医生迅速给他做了一个体格检查，除了一路上拖拽的皮外伤，和腰侧的一处淤青，万幸的是，没有其他外伤，看来绑匪知道抓错人之后，没下什么狠手。

        打开药箱，王医生撩起他的衣袖，刚想抽血。被唐意一把抓住胳膊，“你要干什么？”

        “化验一下看看他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醒！”王医生推开他的手说，“别耽搁我救人！”

        带过来的几份毒性测试试纸滴上血，有一张变了色，果然有乙醚。血液残留浓度还需要镜检分析。王医生迅速将血样放回医药箱，探查体温过低，需要避免失温引起的昏厥。

        拿出一粒药，扶着头，捏开下颌，扔进去，又轻扣他的后背，指挥唐意，“去看看卫生间能不能出热水！”

        “好的，”唐意相信专业的医生判断，把他放到王医生怀里。

        跑到卫生间，看了看，卫浴是现成的，可惜很久没有，放了半天水，也没热。

        老鬼跑进来，对两人说，北边隔了两栋，看起来是有人住的，他过去敲门，让唐意和王医生收拾收拾，把人搬过去。这间屋子一看就没人住，找东西不方便。

        已经凌晨五点多，被吵醒的住家一口浓重的东北口音，一听是半路下雪车抛锚，还有个病人，赶紧开了门。

        还热心的打了120叫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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