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瞧她
今日的天气不大好,雾气重,灰蒙蒙的似是要落雨的样子。
李旭备好马车,左等右等也不见陈祈出来,眼瞅着就要巳时了,莫不是忘了?
“大人。”
“进。”
陈祈天不亮就起来了,一直待在书房里,这会儿正伏案写着呈文。
李旭推开房门,迈着大步走进。
“何事?”
“大人,国子监今日还去吗?”
闻言,陈祈目光一怔,抬起头来,光记着今日休沐,倒把这事儿忘得干净,撂了手里的笔——
“走吧。”
出了府门,才上马车,雨就落了下来,陈祈掀开帷裳,伸手探去,伴着秋日的干燥,这雨打在掌心,有些微凉,倒解了些燥意。
听着车辙的辚辚之声,不多时,就到了国子监的山脚下。
秋日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未等凉爽痛快,乌云就散了去,连地上的雨点,也没入土里,消失不见。
“大人,这里马车上不去,咱们换轿撵吧。”李旭说道。
陈祈仰头望着长而远的阶梯——
“这些轿撵还是留给那些公子哥儿吧。”
没一会儿的功夫,陈祈跟李旭便到了国子监的正门口,一路上来别说累,就是汗都没出,相较平日的负重练习,这简直就是小儿科。
李旭将帖子递进门旁的窗轩中,即刻便有小厮出来引路——
“国子监专门收拾了一处书斋,供考官跟学政们休憩,陈大人请随我来。”
书院傍山而建,沿途随处可见的参天古木,许是得了圣贤诗书的熏陶,连带着池塘、小径、殿阁这些死物,也多了分灵气,颇为雅致风韵。
陈祈到的时候,公孙勉早来了,这会儿正同几位考官,聊得热火朝天。
这人真是到哪儿话匣子都合不上,生怕自己一闭嘴,就要憋死了。
“你怎么才来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差点儿就要去你府上捉人了。”
公孙勉瞧见陈祈,忙将人拉了过来。
“我同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陈祈,今年主骑射的考官,也是天机营的都尉。”
随后,又向陈祈介绍“这是李学政,这是余学政,还有姜学政。”
“天机营?那不是天牢吗?”
“正是。”
李学政方还笑着的脸,顿时就收敛起来,步子也不自觉的向后退了退。
陈祈瞧着他这番异样,不甚明白——
“李学政这是作何?”
“哦陈大人莫要见怪,我自小身子羸弱,与煞气太重的人不能相离太近,我听闻天机营那样的地方,好人进去都要脱三层皮”
“呵——”陈祈目光一沉,口中哂笑“李学政误会了,我们不抓好人,能进天机营的都是恶行滔天的凶犯,对付凶犯上刑自是免不了,皮开肉绽都是小,断手断脚习以为常,至于煞气若不重,还真压制不了,有时间我带李学政去瞧瞧。”
“不用不用我是读书人,去不得去不得。”
李学政的脸都吓白了,连连往后,直退到了最边上,那样子像是怕极了陈祈会带他去天机营。
大家本来就不怎么熟悉,又让李学政闹了这一出,互相拱了拱手,也就各自话各自的去了。
“瞧你,把人吓成什么了。”公孙勉朝后瞟了眼“脸都白了,这回去指不定得喝多少碗补药。”
“喝补药都是小,他再胡说八道,我把他扔进天牢也说不定。”陈祈拧着眉头“都是些什么人啊。”
“能是什么人,自然是文人。”公孙勉朝早走远的李学政瞥了眼,凑到陈祈耳边“那位仁兄家里,到现在还续着乳母呢,每日都要喝新鲜。”
“什么?”
公孙勉瞧着陈祈震惊的模样,笑着拍了拍她的肩——
“与这些人一道,千万不可太认真。”
“哼,下回八十抬大轿请我,我都不来了。”
陈祈转过身子,多瞧眼那李学政,心里都作呕。
“咦?那不是南山先生吗?怎的把他请来的?我记着他不是已经收山不入世了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公孙勉抬了抬眉毛“他是自命清高,可他儿子不是,前不久在潇湘馆给个花魁赎了身,说是倾了半壁家产,他这个当老子的,不出山怎么办?银子又不能自己变出来,现如今别说国子监了,就是哪家大人要请先生,只要银子到位,他都去。”
“原来是这样,那他可没生个好儿子。”
“谁说不是呢。”公孙勉扬了扬手“咱们别站这儿了,进屋子里坐吧,我方才就闻见茶香了。”
一只脚还未跨出去,王司业低沉浑厚的声音就喊了过来——
“谁在那儿?!”
哗一下,刚还空无一人的书斋门口,霎时间就涌出好些个女学生来,提着裙子慌不择路的就开跑,其中竟还有一个是从梯子上掉下来的,好在下面堆着草垛垫着,要不这一摔,少说也得断个胳膊瘸条腿。
王司业只有两条腿,自然跑不过她们,于是只能逮个动作最慢的——
比如从梯子上掉下来的那个,等她爬起来的时候,王司业已经走到了跟前。
“郡主?”
温知许头上插着稻草,手心里都是泥土,瞧着王司业,眼睛睁的滚圆。
“郡主在这儿作甚?”
“呃我我”
“那不是温知许嘛。”公孙勉撑着脖子,恨不得眼珠子都飞过去“我知道了,估计方才那些女学生都是来偷看你的,真倒霉,人家都跑了,怎么就抓住她了?这王司业办事向来铁面无情,就冲她爬梯子,少说也得挨顿训,你别不说话啊,你脑子转的快,想想法子。”
王司业皱着眉,脸上的褶子就像国子监里的学规一样多——
转头看见书斋里的陈祈,瞬间就明白了,就说书院里有什么好看的,引的她们这般争先恐后,一个个都跟说好了似的,想来都是为了这个吧?
不像话!
礼仪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竟然敢在书院里就公然偷看外男!
罚,绝对要重罚!
“郡主来此,所为何事啊?”
温知许吞了吞口水,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不爬梯子了。
“我——”
“哎呦!”
话还没说出口,公孙勉的惊呼都倒是先把人吓了一跳。
“你掐我作甚?!”
陈祈没说话,只是伸手将公孙勉向前推去。
瞧见这一幕的温知许,突然就有托词,忙道——
“我、我来找公孙先生的,前些日子我谱了首曲子,她说今日叫我来书斋找她。”
温知许面不改色心不跳,说的一本正经。
“是吗?”
“是是是。”
公孙勉连忙点头——
“王司业,让她随我进来就好。”
话都这样说了,王司业自然也不好再多言,敛着眉,又瞧了眼架在围墙上的长梯——
“往后请郡主走正门,莫要再爬梯子。”
“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说完,就跟在公孙勉身后进了书斋。
屋里点着香炉,散淡淡的梨香味。
小厮奉上煮好的茶水后,就退下了。
哪里来的什么谱子,不过都是借口,温知许的眼睛粘在陈祈身上,虎狼之心尽显。
“咳咳——”
温知许清了清嗓子,见公孙勉没反应,又伸手指了指她——
“你方才不是肚子疼吗?”
公孙勉刚吃了口茶,正打算坐下歇会儿呢——
“郡主说谁?”我什么时候肚子疼了??
温知许的眼神再明显不过了——
还能说谁?可不就是你嘛~~
公孙勉反手指了指自己,下巴差点儿没掉地上,这真是过了河就拆桥,卸了磨就呸呸呸,自己才不是驴呢!
惹不起惹不起——
“得得得,我肚子疼,我这就走。”
公孙勉端着茶杯就走出了屋舍,待在走廊上行至一半,忽然停了步子——
“不对呀?陈宁祈怎么刚才也不拦自己?!”
没了别人,温知许不仅眼神,连带着动作都愈加放肆起来,一步步的逼近,直至让那人退无可退——
“你可有话跟我说?”
陈祈看着她,勾了勾嘴角。
公孙勉靠在飞来椅上,正思索着要不要进去瞧瞧,就见温知许走了出来,春风满面的模样好生得意。
不对?该不会出事了吧?
倒不怕温知许怎样,就怕陈祈
“哎!我说——”
“嗯?”
公孙勉眨了眨眼,几案没翻,茶杯没摔,衣衫没乱,头冠也没歪——
怪了,这好好的,那她得意什么?
“方才温知许都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吃了口茶就走了。”
“就这样?”
陈祈低下头,端起茶杯,牙齿抵在杯沿上,一丝愠怒划过眼底。
刚刚——
“郡主的裙子脏了。”
“在哪儿?”
温知许扭过头寻去——
“我怎么找不到?陈大人可否帮我?”
陈祈稍矮了些身子——
“在这儿——”
话没说完,脸颊便是一热,竟被她捧在了手心。
“!!!”
“时辰快到了,我得走了~~”
温知许临到门口,却又回过头来,眼眸里哪还有半点纯善,全是狡黠——
“大人的皮肤好滑嫩呢~~~”
陈祈的牙齿抵在杯沿上,差点儿就咬碎了——
这个温知许,真是小看她了,居然敢摸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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