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七岁(12)
中也的欢迎会一直开到大部分人都醉醺醺不省人事,而这个精心布置、就连信天翁都说希望至少可以保存个一两周的会场,也在几个人喝多以后被拆得差不多了。
以后干脆不要叫旗会或者青年会,叫拆迁办得了。
千鹤看着歪七扭八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几个人,联系司机把他们带回去,她的工作里有一部分是情报管理,对内部成员的住址和联系方式了如指掌。
“顺便把这里打扫成平时的样子,完事以后到我那里报销。”千鹤吩咐那些过来的黑手党们,“辛苦各位了,回头请你们喝酒。”
“不敢不敢,唐泽大人尽管命令我们就好。”
几个西装革履的成员点头哈腰地把千鹤送出了门,她的司机正在外面等候着,车门随时为她敞开。千鹤上车后让司机载自己去公寓休息,一夜没睡,她也困得很。
到底是一个能睡觉的地方,她一倒在柔软的床垫上就睡着了,甚至顾不上满身的酒气和污渍。意识变得混沌以后,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些杂乱无章的画面,这些画面逐渐组合成一个场景,她知道自己正在做梦。
千鹤每天都会做梦,或者说只要睡着了,她就会梦到或长或短的事情。有些是单纯的荒谬之梦,有些则是以前经历过的事情。她从来不会忘记任何一件事,无论过去多久,都能够记住每一个细节。
这次她梦到了一场并不激烈的巷战,而且对手还是两个孩子。
对,就是“羊”的成员,年纪不到十六岁的孩子。
她没有直接杀死他们,因为会留下伤口,不过她自然有办法夺走他们的灵魂,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傀儡,毕竟她的异能可是「高歌的亡灵」。
之后,她解构了孩子的记忆,并且控制他们成为“羊”的卧底,往mafia传递情报的同时,从内部瓦解这个本就不牢固的组织。
孤儿们的生活原先就是不被人所注意的,就像那个流浪汉在死后才得到关注一样,只需要把他们的同伴骗得团团转,等没用以后再丢掉就好了。
他们最后的价值就是把“羊”的怒火转移到gss那里,让“羊”误认为是对方逼迫同伴成为间谍,最后又在暴露后杀死这两个孩子。这样一来“羊”就会让中也进行加倍的报复,千鹤以此削弱两个敌对组织给mafia造成的困扰,自己则趁机收集中也战斗的情报。
这就是她在黑夜的主宰者——港口mafia里所行使的手段的冰山一角。卑劣,但高效。
只要能够达到目的,无论采用多么恶劣的手段都没关系,这就是千鹤在以往人生中所学会的,哪怕她知道这是错误的。命运对这些孩子们太不公平,他们本该拥有属于他们的人生,而不是死在一个罪孽深重的黑手党手中。
但她还是这么做了,不这么做的话,她就不能通过孩子的记忆了解中原中也,也无法获取他的情报和弱点。
当然,调查n的“荒霸吐”计划只是行动中的小小一环,她更多地只是在执行命令,进行mafia必不可少的肃清工作而已。
工作中的白衣死神是没有道德这种概念的。
可是,唐泽千鹤有。
千鹤的梦境结束了,她慢慢睁开眼睛,身体也恢复了知觉,总算到了面对睡醒后难以忍受的窘境。
“居然睡了一天,头好晕……啊,好重的酒气,一定有人把酒泼在我衣服上了……原来还撞到什么东西了吗,青一块紫一块的。”
她嘟囔道,顺带看了看表,发现下午都过去了大半,看来确实是玩得太累了。
千鹤起身去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神清气爽地准备去执行奇袭任务,不料手机的振动打乱了计划,她只好先接电话。
来电人是太宰治。
太宰和中也先后加入港口mafia之后,森鸥外给他们各自安排了任务和职责,千鹤也不需要时刻盯着他,联系渐渐变少了。想起以前太宰时不时半夜来电的阴间操作,她表示让现在的日子持续得更久一点吧,太宰很少睡觉,她不行啊。
话虽如此,她还是接起了这个来电:
“太宰,有什么事吗?”
“过来,帮我搬东西。”
少年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千鹤很想回一句“自己雇人搬去”或者“让部下帮忙不就好了”,不过想想一来他们是非法组织,二来估计没人敢来吧。
和她那以从不动怒、体恤下属著称的平和派作风相反,太宰治的手段是出了名的残暴,不止他自己捉摸不透,连手下也快被搞成神经质了,怪不得人人害怕。
千鹤只好叹口气,让司机掉头,开到太宰提供的地址附近去。
要不是了解这人,她都要以为这是太宰治的恶作剧了——哪有人会自愿住在废弃的集装箱里的?连个马桶都没有,也没有电器,甚至信号都未必畅通。
“太宰!你打算模拟末日生存吗?”
千鹤跳下车,发现太宰治坐在一处叠得高高的集装箱顶部,就在下面叉着腰喊他。
他明明听到了,却没什么反应,显然是在等千鹤自己上去。
千鹤磨着牙想了想,对司机道:“你先回去吧,我会另外让人来开车的。”
司机求之不得,立刻驱车溜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开的是赛车,而且还是醉驾。
集装箱很高,堆得像一片小楼房,千鹤在这些楼层间跳跃着,来到太宰治身后。这里的视野倒是不错,因为周围没有障碍物,坐在制高点就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荒凉的,孤独的景色,仿佛没有尽头,任何生命都无法企及。
千鹤两手插兜眺望远方,高空的风把真红色的围巾吹得恣意飘舞,刚才还澄澈如洗的天空此刻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落日沉沦,余晖映照在天际的霞光照得半个世界都落满金黄,背后已经是挂着稀疏星辰的夜幕,光线变得朦胧晦暗,阴影被拉得老长,黑压压的有点恐怖。如此奇幻壮丽的穹顶之下,唯有心脏在沉重地跳动着,渺小又寥落,没来由的悲伤让人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抬手将扬起的发丝顺到而后,收起心绪,朝背对着自己的太宰治搭话道:“不是说要搬东西吗?东西呢?我用异能帮你搬过来就是了。”
“什么都没有呢。”少年无所谓地说。
千鹤啊了一声:“所以是还没准备,让我来帮忙的?那也行吧,我对装修还蛮有经验的。”
太宰治夸张地叹了口气:“欸——只是这么普通的反应吗,也太打击人了吧,还以为你会生气地抓起我的衣领质问呢。”
“不至于不至于,”千鹤无奈地说,“但如果你想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行。那么,接下来我就粗暴地一把提起你的后领,冲着你的脸大吼大叫,一边抓狂一边责问你干嘛耍我好了。”
太宰治噗一声笑了,就像真的在等待她这么做似的,但是千鹤没有动,也没有抛硬币,双手甚至没有从衣兜里拿出来。
他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其实,你可以问问看哦,我打算住在这种地方的原因。”
千鹤低头去看他的眼睛,和往常一样,很难看透他的想法,也不知道从那张舌灿莲花的嘴里说出的究竟是几句玩笑还是真心实意。
正如太宰治自己说的那样,他是个出色的谎话精,又有着只要想就不可能识破谎言的头脑,千鹤就更不愿意去分辩真伪了。既然两者都可,不如采取最不需要思考的方法——选择相信就好。
“既然你这么说了,似乎可以问问看,毕竟我总会相信你说的。”
千鹤见他似乎真的没什么打算,也不着急,放松地坐到集装箱的边沿,垂下双腿惬意地摇晃着。她没有喝太多酒,睡了一天早就酒醒了,唯独眼睛还是似醉非醉地半眯着,用十分温和的目光打量周围的一切。
她继续说:“反正,这里又不是你家。”
太宰治说的是搬东西,不是搬家。
这里只是一个容身之所罢了,如果不是家的话,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不管是什么理由,心理上都可以接受。
太宰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你知道的吧,我加入mafia的理由?”
“知道啊。”
千鹤毫不意外,太宰的很多事对她来说都不是忌讳的秘密,在她看来只是某个人身上发生的某件事而已,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少年得到了意料中的答案,轻轻地笑着,仰起头望向落日。微风拂过他的刘海,和被绷带覆盖的纤细脖颈,千鹤一偏头就能看到他映着晚霞的眼睛。
他说,想要试着找找看,说不定会有好事发生,现在他就这样期待着。
千鹤没说什么,只是哦了一声。她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尽管未必能迎来理想的结局,至少是在朝那个方向努力着。
她想起了最近听说的关于太宰的传言,少年那如恶魔般残忍的手段已经像投入湖中的石子一样掀起波澜,听说,在mafia有不少人暗地里给他取名为黑色幽灵。虽说太宰治的才能和头脑带来了不可估量的价值,这个称号听上去却不太像是在夸赞这些功绩的样子。
如果这就是他努力的方向,变成现在这种局面,在地下世界里也不算什么奇事。人是动物,动物都懂得趋利避害,没什么好说的
应该说这世上的事情,没有什么是不能理解的,明白这一点之后,就能平息大部分的争执、误会和仇恨。
她只是担心,如果太宰的期望落空,那么所获得的就只有被染黑的天空。大概也不会有人会青睐这样的天空,无论他是否在意,因为人总是这样。
“那你加油。”
千鹤只好这么说,她还不至于残忍到再去戳破这个脆弱的理由,这可是好不容易构造出的幻梦啊。
没有哪一种幸福,不是从无知中得到的……吗?
千鹤知道,不是谁都能做到这一点的,越是聪明的孩子,越是难以欺骗自己。
如果她被道德感撕扯着,就无法完成mafia的工作。其实这是互补的,就如硬币的两面一样。正因为知道自己工作时的手段多么令人发指,才会选择做一个愚人,依靠抛硬币来决定自己的善恶行为。如果可以,其他时候她也尽可能地温柔对待每一个值得的人。
太宰治对于世界看得过于透彻,如果不找到什么方法来麻痹和模糊这种敏锐的话,难怪会渴望死亡。而相反的,就这样相信着,说不定能让他勉强活下去。
“不好说呢,也许什么也没有。”太宰有些为难地笑着,拉长的尾音里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悲伤。
千鹤静静地看着他,少年颀长的睫毛染上的光辉都比他眼中的要灿烂,霞光逐渐黯淡,那微光却不见增减。
她忽然想问那个作废的问题了——
——既然什么也没有,为什么要把她叫来呢?
明知道她经常因为工作需要,不能失去异能,又为什么总是试图触碰她呢?
为什么要一边靠近,又一边逃离?
真是矛盾啊,这个坏孩子。就像趋利避害的动物一样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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