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七岁（11）
樱饼，樱饼，樱饼。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点心能让千鹤感到慰藉，那就是商业街那家每周都会推出超甜口味樱饼的点心店。虽说那种甜度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但意外地很受欢迎，为了在售罄之前买到，千鹤甚至不惜翘班前去。
尽管本人也有一手做点心的绝活，她还是希望把这款喜欢的食物推荐给周围的人，所以这次所谓的欢迎会，也是稍微夹带了点私货的。
这次掐点比上次还要准，多买了一份的千鹤乐滋滋地去柜台付钱。
“哇啊，真的太惨了。”
她听到店员小姐姐放下报纸以后惊呼的声音，神色如常地走过去，皱眉露出好奇询问的表情。
很有倾诉欲的店员小姐已经认识这个常客了，接收到她的眼神之后，一边收钱一边感叹道：“是凶杀案啦。居然对流浪汉下手，把人切腹之后投河，直到今天早上才发现，尸体都泡肿了，凶手也太残忍了。”
千鹤配合地惊讶一声：“好可怕，为什么要对流浪汉下手啊。”
“哼，一定是因为流浪汉无家可归、孑然一身好下手啦，这世道不就是这样吗？一旦被社会和人生抛弃，就会立刻被撕成碎片，根本不会有人关心这些人的死活。”店员小姐把樱饼一一装袋，“我们这样的人，也不过是把一桩命案当做谈资，不到一天就会彻底忘记这个可怜人的惨死。”
“可怜吗？”
千鹤困惑道，也许那个醉汉是有可怜之处的，但他在伤害其他人的时候一点也不可怜，而且这也不是她违背启示的理由。迄今为止，让她在抛硬币后改变主意的情况，一次都没有过。
“和这个世界失去所有联系，结局还是被残忍杀害，不可怜吗？”
“如果是这样，那确实很可怜。站在凶手的角度来说，或许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怨呢？”
“谁知道呢，受害者就是受害者啊。不管是什么仇怨，至于把人杀掉投河吗？说到底还是觉得社会底层的人命贱吧。”店员小姐撇嘴道。
“说的也是啊。”千鹤喃喃道，“如果是社会地位更高的人，连尸体都不会留下吧。”
店员小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过了一会儿才道：“呃，倒也不是没道理，不过和我要说的不是同一个角度吧。”
千鹤没有回答，提起了购物袋，对店员小姐道别。
“你也小心点啊，晚上不要走到太黑的地方去！如果有同伴的话，不要怕麻烦相约一起回家啊。”小姐姐贴心地嘱咐道。
“谢谢，你也是。”
千鹤冲她点头致意，离开了点心店。
欢迎会就在今天晚上，千鹤把自己做的食物和买到的樱饼提前带到台球吧去。她做了一些冷食和点心，等到了台球吧，还可以借用后厨现做新鲜的熟食。
坐看钢琴师和冷血布置会场的医生看到熟悉的购物袋，掐指一算，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是那家店的樱饼吗？”
她肯定了对方的疑问句。
医生颓然栽倒在吧台上：“真的，不该定在今天的。这是一个错误……那个樱饼……会死人的吧，就连我的医术也拯救不了。”
“哪有这么夸张啊！这款樱饼明明卖得超好的！”千鹤哭笑不得。
“什么什么？是那家店的樱饼？”信天翁的笑容差点绷不住。
“呜……”
千鹤用可怕的眼神瞪他，从喉间发出警告的呜噜声。
逃亡专家很有求生欲地飘走了：“啊，我那一份就拜托天使小姐了，欢迎会开始前砍刀还需要擦一擦，先去忙了。”
钢琴师干脆就站在梯子上，背对着千鹤挂横幅，直接假装没看到。
千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忙活的背影，在他的后背都被盯得僵硬时开尊口道：“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只买了两份。”
钢琴师立刻回身说：“你有心了，到时候就让中也来尝吧，说不定他会很喜欢呢。”
“没错！就说这是我们的传统节目，逼迫他吃下去。”信天翁又活了，“哈哈哈，比炸弹还要带劲！”
“我忽然有点同情那家伙了。”医生默默地侧过脸，露出一个面对绝症患者时的表情。
这时，刚从外地回来的宣传官走了进来。
“你们，怎么了？”观察力惊人的演员看到桌上放着的购物袋，什么也没说，悄悄去帮忙做事了。
“……”
千鹤无语地看着这些反常的家伙，不就是当初她推荐樱饼的时候太热情，强迫他们每人都吃了一份，因为这个造成阴影未免太夸张了吧？
约定的时间一毫不差，中原中也推门而入，屋里空无一人。
他推门的瞬间牵扯到钢琴线般的细丝，精巧的机关被触动，隐藏在四周的无数利刃同时朝中也射去。同时，地板也随之塌陷，把他的双脚吸入其中。
“哼，一上来就搞这一套。”
少年嘀咕道，那些利刃对他来说无法构成任何伤害，而流沙地形也无法困住他分毫。
他轻松地脱身，弹飞所有的刀刃和机关，一脚踢碎了弹射向自己的一颗台球，里面的震爆弹亮了起来，视线被剥夺了。在这短暂的数秒之内，他察觉到有什么如子弹般高速飞来的东西击中了自己，一股熟悉的气味钻入鼻腔。
那是玫瑰熏香的气味。
中也神色未变，在他差点把这里毁掉以前，暴盲的视觉奇迹般恢复了。取而代之的是溢满视野的五彩缤纷。彩纸、气球、糖果从头顶的活板掉落。紧跟着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乐在这个旧台球吧格格不入地喧闹着，灯光璀璨，旗会的成员们聚拢在吧台和台球桌之间，微笑着看向他，手中拿着彩带枪。
中也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陷入到谜一样的沉默中。
“欢迎加入我们，虽然和原计划稍有出入，但总体来说还算不错。”钢琴师说道，“话说，要来杯鸡尾酒吗？我们这里有全横滨最好的调酒师。”
“调酒师？”
千鹤举起手：“
是我。”
中也倒不意外，他听信天翁说过，千鹤刚入职不久也成为了旗会的一员，不过他没想到劝自己受伤不要喝酒的人原来还很擅长调酒。尽管这两者其实没什么关联性。
“这种欢迎会，太劝退了。”
“啊啊，被吐槽了……”千鹤大受打击。
“早知如此，就把震爆弹替换成毒气弹了。”
“那样真的会死人的，医生。”
“是啊，不过也没那么容易就是了。”
两人当着中也的面旁若无人地讨论起来。
“哈……”中也看了看他们，叹了口气，“还是给我调一杯酒吧，麻烦你了，千鹤。”
信天翁热情地推着中也往里面走，无视了对方的抗议道：“不不不，在这之前，先上我们的保留节目吧！”
“那是什么？”
中也一边困惑地回头问着，一边走到桌前，那里放着一块惹人喜爱的粉嫩樱饼，缀着颜色鲜亮的新鲜樱叶，看上去美味极了。只是几个青年看它的眼神都不太像是看着美食的样子，反倒有些退避三舍。
“当当！品尝美味点心的环节到了！这是天使小姐倾情推荐的甜点，今晚独此一份哦，快尝尝吧！”
“你那语气让人很不安好吗。”中也吐槽道，下意识看了千鹤一眼。
千鹤也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大家都期待他吃掉那块樱饼。
中也很想说不会有毒吧，终究没有说这句话，谨慎地咬了一口那块点心，表情很快变得微妙起来。
“怎么样？”大家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中也把手抵在唇边，咳了一声，压低嗓音说：
“嗯，还可以。”
台球吧突然的安静显然不合时宜。
中也困惑地抬眼，发现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千鹤，而千鹤捂着嘴，一副中了大奖的样子，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怎么了？”他很是不解，说实话今晚的展开有够魔幻的。
“中也！”千鹤一把握住中也的手，“我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天使！”
中也被她的反常态度惊到了，怀疑她是不是换了张皮，虽说诊室里的千鹤偶尔喜欢和他开玩笑，但他还是感觉到她身上的疏离感。
至于现在，她简直热情得让人害怕好吗。
中也被她灼热的视线盯得不自在，移开目光抗拒道：“我说你，少用这种毫无关系的词来形容我啊。”
“是吗？你都不知道和这群不懂欣赏的家伙在一起有多孤独，说你救我于水深火热中一点都不为过。来，再吃一口吧！”
千鹤殷勤地把樱饼递过去，中也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吃完了剩下的部分，发现千鹤更兴奋了，围成一圈的青年们也惊叹不已。
“哇，没想到居然真的还有人能吃得下这种东西。”
“中也，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绝对不是人类吧，你这家伙。”
“咳，之后有兴趣跟我去做个味觉测试吗？我觉得这对我的临床研究有帮助。”
中也眼角一抽：“差不多适可而止吧？不就是个点心吗，别用那种让人火大的眼神看着我，不然我可是会把它当做打架前的挑衅的。”
“哎呀，真是个暴脾气啊，中也。”千鹤笑着打趣道，一点没有受到影响。
“但是别在这里斗殴，我们可是费了好一番心思布置好的，好歹保存个一两周吧。看到那边的台球桌了吗？”信天翁用拇指一指，单手叉腰挑战道，“想要分出胜负的话，就用那个如何？你会打台球的吧。”
少年闻声自信张扬地笑了：“哈！你是在和重力宣战吗？我怎么可能会输。”
“输的人就罚他喝酒。”
“都说了我不会输的！来战吧！”
“当然赢的人如果兴致好的话，也可以喝，不过是变成奖励性质而已。千鹤小姐，没问题吧？”
调酒师表示她今晚心情好，把酒水全包了都行。
“你不过来一起吗？”中也在台球桌前回眸问道，倒是没考虑过千鹤会不会打。
千鹤笑着摇摇头：“谢谢，我对这种运动兴趣不大。”
“难得一次嘛，不是说心情很好吗？大不了就多喝几杯。”信天翁来了兴致，强行把千鹤拉过来，冲她眨了眨眼，“不会的话，我可以手把手教你哦。”
“好吧……不过基本的规则我还是清楚的，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哈哈哈哈！今晚尽兴地大闹一场吧！”不知是谁这样大声说。
他们是mafia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但在这一晚，他们只是年纪相仿、趣味相投、共聚一堂用玩乐挥霍大把时间的寻常年轻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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