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二十岁(19)
黑鹤与费奥多尔只有过一次交集,他将衣袋里仅剩下的一枚两卢布硬币赠给她,并告诉她关于未来的变革的事。除此之外,他们再也没有过任何接触,对她而言,魔人远没有这枚硬币来得重要。
白鹤与费奥多尔之间的关联则要深远得多,说这是另一个她要与黑鹤置换彼此世界的缘由也合情合理,或许她的确并不擅长对付这个男人。
千鹤静静地看了一眼费奥多尔朝自己伸出的的手,苍白的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修长纤瘦得不像个战斗民族。他就是这样,仿佛被神明偏爱后遗弃的信徒,拥有蛊惑人心的美貌,却又不得不忍受一副病弱的躯壳,紧握着坚定不移的理想和虔诚,出现在过去的她眼前。
千鹤感觉到内心萌动的某些东西,但她没有理会,故事必须演绎到最后一刻,才能实现最终的双赢。于是,她乖乖将自己的手放进了对方微凉的手心里。
两人都没有介意对方极度危险的异能力,十分自然地相互配合着,好让千鹤从地面上慢慢站起身来。
费奥多尔把握好分寸,另一只手虚护着千鹤以免摔倒,微笑着注视她低垂下去的眉眼。
“请小心点,小姐。”
“谢谢,我感觉好多了。”
千鹤从方才的失神中立刻抽离出来,打起精神对这个忽然再次出现在横滨街头的男人微微颔首,“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想,以我们的身份,在这种地方会面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来自异国的高大男子闻言,十分诚恳地望着她道:“的确是这样,小姐如果有更合适的场地,或许能帮助您的选择变得更清晰一些。”
千鹤心中狠狠一动,多么擅于洞悉人心的人啊,如果不是她离开mafia的时候早就有所决断,还真有可能被对方的一句话俘获。但是,无论是白鹤还是她自己的未来,如今都再清晰不过了。
她越过费奥多尔深不可测的笑眼,望向了不远处河面上的那条游艇,它就这样孤零零地待在那里,反倒让人摸不透它的底细。
不过,她可是心知肚明。
眼角还残留着水汽的女子神情淡漠,勾起唇角浅笑了一下,悠然吐出拒绝的话语:“不用了,我已经做好了唯一的选择。至于您所谓的茫然?那只是见鬼的烟味扰乱了我的呼吸,云开雾散之后,一切自然能见分晓。”
说完,她双手插兜,从魔人身侧绕开,打算朝岸上走去。
“啊对了,”
蓦地,千鹤停下脚步,往衣兜里掏了掏,回头将东西塞进了依旧站在原地的费奥多尔手里。
“这个,是时候还给您了。感谢它陪伴我走过最迷茫的岁月,现在我有更好的选择,不再需要它了。”
那枚磨得抛光的黄铜色硬币,在桥洞下能反射出模糊的人影,足见主人对它多年来的呵护。但现在,它只是静静地躺在原主人的手心,好像从未有人将它取走一般。
“……”
费奥多尔没有说话,千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硬币上面倒映着灰蒙蒙的桥洞天花板。
异国男子将它翻转过来,接着倒映出了他那对能够轻松看透灵魂深处的紫色眼眸,如黑洞般空无一物,而又摄人心魄。迄今为止,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蛊惑了心神,从来没有人能够逃出他的算计。
他从容不迫地抛起这枚过去数年被无数次抛起的硬币,在某个瞬间,某个角度,光滑的金属表面反射出来的是一道人影。
它像是一只脱缰的野兽,扑向自己尚未逃远的猎物。
没有风声,没有杀气,一切仅发生在一瞬间。
她感觉到自己的后脑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击,强似裂颅的剧痛几乎要让她当场失去意识,她知道自己被人从背后狠狠敲了一闷棍。
是魔人做的?不可能是他,以他的身手还做不到这一点。不,没有人能做到从她背后袭击还可以不被她察觉。要知道,她的反应能力和洞察力可是能够和重力使一较高下的,当然是在她事先有所准备的情况下。
除非……是bug级的空间系异能。
而在这个空间有限的桥洞里,即不可能超过三十米范围的空间里,这是完全能够做到的。就像是传送过来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那样东西砸进了她的后脑,力道是这样强劲,角度是这样刁钻,根本就是丝毫不顾忌她死活的毒手。
连痛呼都来不及发出,她像破布袋子一样,一头栽倒在冷硬的地面。视线已经变得血红一片,模糊到连行凶者的样貌都看不清楚。
第一次,千鹤自己的血,几乎染红了大半身风衣。
好晕……
好冷……
她终是失去了知觉,彻底昏迷过去。
“和阿陀预料的一样,这只小鸽子不肯配合我们一起离开呢!”
刚才还在桥洞角落蜷缩着避风的流浪汉卸掉了自己的伪装,扶着一根金灿灿的手杖,站在被他打倒在地的女子面前大声嚷嚷。
他生着一头柔顺的银色长发,精致的麻花辫一看就要费很多功夫来打点,眉眼和费奥多尔一样深邃精致,鎏金色的左眼里洋溢着喜剧演员特有的神气,令人印象深刻。可贵的是,有一道伤疤贯穿过他这只眼睛,居然一点都不显得破相,反倒成全了他全身心想要强调的身份——joker,他是小丑,大概也是费奥多尔为了计划成功,出其不意的一张鬼牌。
只不过,快乐的小丑本该露出得手之后的得意表情,他看上去却闷闷不乐。
“啊——啊——好无聊啊!就这样结束了狩猎,游戏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啊!亏我还一直期待,期待和小鸽子一起,在横滨街头进行一次盛大表演,最好是引发全城观众的轰动呢!阿陀这次行动太没意思了!”
他冲着费奥多尔吵闹着,似乎又想要趁这个机会做些什么,却被阻止下来。
“别闹,果戈里。按照原定的计划,将唐泽小姐完整地带回,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费奥多尔淡然道,“如果狩猎不能在一瞬间结束的话,猎手和猎物的位置就会颠倒过来,还会牵扯到更多不确定的因素,目前我们还不能冒这个风险。”
“欸——意思是说,只有我可以杀掉可爱的小鸽子咯?”果戈里扭捏地点了点唇瓣,露出天真羞涩的神采来。
费奥多尔表示没眼看,索性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若无其事地示意游艇那边他们完事了。
果戈里没人搭理也不尴尬,原地演起了独角戏:“这么说,小丑超厉害的!表演大成功!那么,羽毛沾上了血迹的小鸽子,就作为我最新的魔术道具,陪小丑一起谢幕吧!”
兴奋地说完最后一句,他直接把血流不止的千鹤塞进了身下宽大的披风中,紧跟着自己也消失不见。
费奥多尔淡定地看着友人的动作,等待游艇靠岸才悠悠登上,他回望了一眼这座城市,然后沉默地看向了手中的硬币,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阖上眼睛,五指将硬币拢在掌心。
硬币上的余温被寒意一点点吞没。
“欢迎回来。”
我的王后。
相比于挨了小丑一闷棍的黑鹤,白鹤这边可以说是十分和谐了。
原本她也做好了可能要和首领宰斗一斗的准备,毕竟黑鹤对于首领宰随时会毁灭自己的想法并不是空穴来风,而她——虽然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可在影响世界的稳定性上,她比黑鹤的存在要更加危险和不确定。
首领先生是不会冒这个风险的。
所以他才会在最开始选择稳住她,如果不是她自己识趣地提出会一直留在港|黑大楼,而不是到处乱跑,他一定也有自己的手段把她困住吧。至于首领宰为什么不立刻把她除掉,也是基于以上的种种原因。眼下的局面,是他们共同让步的结果。
千鹤是这么想的,直到首领宰如此轻易地将许多秘密展露在她面前,她才发现,这个精明如鬼神的青年做出的让步不止一点。
“面对同伴的担忧,青年却并不感到棘手。
他胸有成竹地说:‘朋友们,不用担心。我们的这位小姐会像初生的朝阳一样恢复活力,等到云开雾散,她会重新找到自己的方向,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迷惑她的双眼。’
于是,所有人都静候着。静候她的重生。”
首领宰在「书」的空白页上书写着,这些文字将会变为现实,当然那必须是在人为地将所有前因后果补充完毕之后。
千鹤坐在他的左手边喝着刚送达的焦糖奶茶,顺带观察他写字的动作,对于文字本身的情况,她并不在意,尽管这是由她亲自口述的内容。
要问为什么,是因为在首领宰继承的记忆中,并没有相关的经历。也就是说,当时的太宰没有出现在相关的场景中,这不是一时疏忽,而是他“无法”做到。
首领宰落下了最后一笔,宣告这份工作的结束。
“其实比起把黑鹤推开的选项,”放下一桩心事的千鹤吐出一口气,又有些不适地扭了扭肩膀,“我个人还是更愿意看到你们联手合作,这才是剧情本来的走向吧。同为知晓真相的两个人,你们的命运应该是捆绑在一起的,义无反顾地将其斩断……听上去很绝望啊。”
她重重地叹息一声,真讨厌,又开始不由自主代入进去了。
“这个啊,容我提醒一下这位多愁善感的小姐——我们目前正好是命运被捆绑在一起的盟友关系哦?小姐为了让我同意而努力去做的事,我可是历历在目呢。”
首领宰自然是滑不留手堪比泥鳅的,巧妙避开了她的苦思,脸上流露出一抹惊讶的表情,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不疾不徐地说道。
千鹤果真被他影响到,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嘴角一抽反驳他:“那个且不提……还不是因为你知道我不属于这里,才同意下来的嘛。”
首领宰合上钢笔,郑重其事地转头说:“这是必要的吧?首先确定你的安全,才能在这种事上给出答复,这样才让人放心。你认为我是在哄你开心吗?我的回答是——是这样的,但如你所愿,这也是为了计划考虑。”
“等等,所以你一开始就准备好要答应我的?虽然的确是我期望的事情,可是这样也太……”
心情莫名其妙变得复杂不已,千鹤为此差点被奶茶配料给噎死,而始作俑者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难得见到她这样纠结苦恼的有趣神情,连漆黑的眼底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笑意。
“如果小姐再做一次刚才那个的话,说不定我会告诉你更多哦。”
千鹤一副被吓到的模样:“这,这这这——首领大人,还是请您收了神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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