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血色笑容（一）
费兰兹醒来是下午一点，希里已经体贴地帮他换了干净的衣服，此刻正用斗篷披着沉沉睡在身侧。地窖里头死老鼠的味道散去不少，他看着对面墙壁挂了不知多少年的枯骨羊头，想起昨晚在上面发生的事。他动了一下，腰还很酸，索性继续躺下缩在先生的怀中，安静的十指交叠。在沉默片刻之后又突然坐起身，他沿着通道走上阶梯，在出口的后方犹豫了会，推开一条门缝，阳光就这么照射进来。
夜里激烈，现在的费兰兹还有些魂不附体，他魔怔地向裂缝探出一根手指，瞬间指腹传来灼热感，形似芒刺扎手。他瑟缩一下，仍旧硬着头皮继续试探，那灼烧感渐强，仿佛置在滚烫的开水中，不一会手心就出汗了。他对试探心中有数，掩上门再躺回先生的身边。
他辜负了约翰的期望。
费兰兹想着养父终究是心有愧疚，然而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在约翰死后，能否看见太阳已经不再重要，因为他从今以后只需要月亮就足够了。
先生就是他的月亮。
费兰兹侧过身，脸埋进希里的臂膀，自言自语着，“约翰对我很好，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现在的我更需要先生。“
“失去约翰以后的我逐渐感受到了真正的孤独，那种与世格格不入，与人格格不入的异样感和孤独感。如此想来，我爱先生并没有错，怪物爱着怪物又有什么错，不过是不能暴露在阳光底下的卑微情感。”
黑色和月光才是属于他的世界。
希里睁眼的时候，太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也没入地平线。他和费兰兹说的第一句话，“亲爱的，未来的生活让我来照顾你。”
费兰兹愣了愣，感动地拥抱希里。
他们收拾了衣着，离开曾今欢爱的废墟，向附近的农舍借用牛车，付钱给主家麻烦载他们去前面的站台搭乘火车。
负责赶牛的男人挺热心善良，不仅给予食物还叮嘱他们小心些，“最近工人事件闹得厉害，听隔壁外出回来的邻居说，昨夜还把花费好长时间修建的铁路给炸了，刚巧经过一辆火车，死了不少人。”说着，还有点唏嘘。
费兰兹和希里相觑，没有接男人的话往下讲，男人看他们的打扮以及出手阔卓心中多少有个底，不敢继续出声，担心贵人嫌弃自己太呱噪，专心赶着牛车驶过蜿蜒的山坡。
庆幸的是，站台夜间还有前往瑟里妮的火车途径。费兰兹正在买票，希里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等候，头顶倒挂的蝙蝠张了张翅膀，停落在斗篷的肩缝上。深夜的站台人烟寂寥，他抬起绅士棍点了点地面，蝙蝠知趣地飞向星空。
“车轨炸毁了，所幸还有一辆火车是从另一个方向行驶经过的，再等十分钟就到了。”费兰兹回来，手里拿着两张车票，“先生身体怎么样了，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希里解脱斗篷披去费兰兹肩膀，接过手里的行李箱，眼尾勾着笑，说：“我很好，甚至浑身畅爽。”
“昨夜的这次和平日似乎有些不一样。“费兰兹挽过先生的胳膊，轻声说：”感觉很奇妙。“
希里眼眸促狭，哈哈笑说：“亲爱的，知道为什么吗？”
费兰兹凝视希里变坏的眼色，诚实地摇摇头。
“你怎么这么可爱？”希里腾不出手来掐爱人的脸颊，只好偏头亲了亲，“野兽就该没有枷锁，在大自然中尽情释放欲望。我们因为拥有一副人类的皮囊故此没有那么尽情地享受过这种滋味。你是受了约翰的束缚，而我也曾为人，我们都没有尝试过最原始纯粹的爱，所以，我也感觉很奇妙。“
“和你的每一寸肌肤的相撞都是那么的令我回味无穷。”
“先生的话听着就让我面红心跳。”费兰兹转头看前方，心里感激恰逢时机吹来的冷风。
希里欣赏着费兰兹柔和的侧颊轮廓，像布满莹莹微光，“这是我的特长。”
“我很喜欢。”费兰兹微微一笑。
火车停站，希里跟着费兰兹后方进门，费兰兹出示车票，询问检票员购买了单独的休息隔间。他们不再接触任何人类，隔间的门一直紧闭，直到火车抵达目的地。一路相安无事。
离开车站是夜里八点，希里没有停留镇上的打算，找来门口等着生意的车夫，上车径直往湖边码头赶。
这座小城市刚下过雨，路面泥泞，风中还残留着刺鼻的工业味。岸边有船只停泊，希里先下了车，把手伸给费兰兹，“小心水洼。”
费兰兹出于好奇还在东张西望，希里已经找好出船的渔夫。他们登船顺瑟里妮湖水流动的踪迹前往对岸的月光小镇。瑟里妮的俗语翻译有着月亮女神的意思，而小镇正是因它这条月下形似镶嵌了宝石的绸带得名。忧郁的蓝色波光粼粼，月夜比阳光下优雅美丽的瑟里妮更胜一筹，吹来的风宛若少女娇嫩的手，荡漾的涟漪像月神拨动了怀抱中的竖琴。
费兰兹感叹眼前的景色，也终于明白先生喜欢瑟里妮的原因，先生喜欢一切与月有关的事物，它太美好了。
希里用丝带给费兰兹扎好发尾，“这里刚下了雨，月辉将乌云拨开后的风景是最美轮美奂的，就好比揭开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很美。“费兰兹半侧身回眸看着先生，不料腰间一紧令他后仰，先生俯身吻了他。
下船后，俩人在不远的街道找了一家旅馆住下，几番亲热下来费兰兹吃不消了，希里瞧他哭得可怜兮兮的，抱着人都睡了。费兰兹再醒来是第二日夜幕降临，睁开惺忪的睡眼，希里正侧躺撑脑袋端详他，他挺意外，先怔了一下才把脸埋去先生的衣服里，闷声说：“我的腰离家出走了。”
短短一句话把希里逗得眉开眼笑，巴掌往那细腰一捞，“我摸着了，还在。”
费兰兹红着耳朵说：“先生帮我揉揉。”
“乐意为夫人效劳。”希里态度表现积极，他揉按腰肢，“找我是对的，我对这里的每一寸肌肤都非常熟悉，一定会使夫人满意。”
“快点，我没知觉了。“费兰兹揪住希里胸前的衣料扯了扯。
“是是是，遵命夫人。”
在床上闹了会，俩人沐浴过后出门，希里打算去拜访威廉，顺便告知入住别墅的消息。早在红蘼庄园传递信件时，希里就在信中说明了自己的诉求，他要在月光小镇暂住一段时间，希望威廉能够帮他在镇子上找到一处风景好点的住所，结果威廉不负所望，把祖辈上空置出来的别墅外借了他。
希里在镇中挑了些礼物带去。
威廉的府邸在湖泊边，他此刻还在为演奏会练习，听着门响了，妻子艾莉娜去开门，见到希里的瞬间还有些意外，随后热情地给希里一个拥抱，喜不胜收地说：“天啊，威廉还和我说您要下个星期才到。”她怪着自己的先生，“这家伙只顾着练那大家伙了。”
希里绅士地贴了贴艾莉娜的脸颊，高兴地说：“对于音乐家而言，这个就是他的生命。几年不见夫人越来越漂亮了。”他微侧身，“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爱人，费兰兹。”
艾琳娜穿着收腰长裙，衬出身材的凹凸有致，她目光转向费兰兹，神情夸张地捂住了嘴，“爱人？”她眼睛都看得发亮了，“真好看，我刚开门就留意到了，没想到竟然是您的爱人，非常般配！“
费兰兹有些不好意思地打着招呼，面带微笑说：“您好夫人。”
“您好。”艾莉娜热情好客，让开身形说：“不好意思，太激动了忘记先请你们进来。快进来，吃饭了吗？”
“用过晚膳了。”希里点头，牵着费兰兹进屋。
艾莉娜把门关上，走进钢琴房提醒痴迷钢琴的威廉，威廉处在一个十分放心的状态，衣领松了纽扣，两只袖子也挽到手臂，他扭头看见希里站在自己妻子身旁，激动地起身几步先将希里抱住，此时此刻见到老朋友的心情溢于言表，也顾不上表面礼仪了。
三人在客厅坐下。艾莉娜去准备茶点。
威廉欢喜说：“我以为你是下个礼拜五到镇子，你这出现真让我惊喜。”
希里的位置在威廉对座，相较他的情绪平静许多，言简意赅说：“我下午刚到，过来看望你，顺便来拿房子的钥匙。”
“嗯，放心，这件事我记着。”威廉也缓和了心情，“别墅已经打扫干净，不过现在过去是不是太晚了，虽然路途也不远，但是黑灯瞎火的。不如今夜你们先在这住下来，明日我再陪你们过去看看。”
希里当然不肯答应，他委婉拒绝了，“不用了，借住你们的别墅，再叨扰你们一个晚上太失礼。威廉你了解我的性格。”
威廉感觉扫兴，可惜他确实了解希里丶阿尔诺的为人，说一不二的强势，也不多费口舌了，“好，你在信里提到的车夫和临时佣人我都找齐了，喝杯热乎的红茶，让我尽一下待客之道就过去。”
艾莉娜端来点心和上好的红茶，“威廉，房子的事还是要说清楚。”
“是关于信里提到的吗？”希里反问。
威廉给妻子搭把手，往洗干净的茶杯倒茶，“嗯，因为是曾祖父留下的财产，那个时代的建筑都透着诡异的气息。”
费兰兹闻言倒是起了好奇心，“是什么样的建筑？“
希里侧眸，“中世纪的哥特式风格，非常古典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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