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血色笑容(二)
“它不仅在文学上有深远影响,在建筑上也是极具神秘主义色彩。直到今时今日,哥特式仍在复兴,尤其是宗教建筑和古堡宫殿。“希里踩踏板下了马车,伸手去扶费兰兹,”已经成为维多利亚时代的建筑风格,甚至,女王陛下在金雀花王朝舞会都穿上了十四世纪的服装。“
费兰兹由希里搀扶走下马车,仰头往大铁栏里的风景张望,被锈迹斑斑的围栏圈起的别墅形如黑夜间匍匐的犄角怪物,在人类的眼中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按照先生的话,它是一件历史留下的艺术品,不应该感到诡异和害怕,应该是享受。”
威廉和希里都应声而笑。
“费兰兹先生如果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威廉一节节把马鞭挽起,艾琳娜没有跟来,他上前两步掏钥匙把大门锁链解开,“车夫和女仆明日才来,别墅上下都打扫完毕,今晚只能让两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别墅长久无人居住,尽管院子的杂草野花进行了裁剪,那股荒凉的气氛也没有减少半分,一片死气沉沉。威廉点燃煤油灯在前面引路,用钥匙打开踏入客厅的黑色主门。
主门对应的是一件镶嵌在画壁的山羊头。门的两侧打开就能迎视那双空洞的眼睛,这令费兰兹想起在铁门外看见的景象,他不以为意,甚至觉得威廉的曾祖父不止喜欢这种极端主义建筑,并且受其哥特式文学影响,喜欢故弄玄虚。
希里在昏黄的背景下笑了笑,似乎因为山羊头的出现对房子的主人有了一二的了解,“难怪你会为此反复强调它的恐怖。山羊代表恶魔,也代表所有与基督教为敌的敌人。”
威廉并不理解这位曾祖父,他自顾自走着,用火苗点亮客厅的灯盏,“他只是沉迷其中,无法拒绝这种神秘黑暗的艺术,在他的笔记里写着,这让他站在了死亡的边缘,与此同时生命才显得越发可贵。”
他说完又连忙补充一句,“我们信奉的是上帝,从祖父那辈开始,之前的事情我可不清楚。”
希里仰视一圈,白色画壁的另外两端悬挂着大小十几幅画作,威廉的举动只是使画作呈现得更加清晰。
“工业革命的发展很明确地告诉你,上帝只是一个信仰,崇拜什么是一种自由。”希里走到一幅画前琢磨,“’女巫们的降灵式‘1646年萨尔瓦托的作品。“
费兰兹闻声来到希里的身旁也琢磨起了画中的内容。威廉神情惊讶,“这么黯淡的光线你也能够看清墙壁上挂着什么,你的眼睛实在太神奇了。”
“被女巫吊死的人,利剑刺穿的心脏。”费兰兹在红蘼庄园的画廊有幸见过作者的其他作品,那是先生屈指可数的收藏品之一,“矛盾和讽刺。”
威廉放下煤油灯,对费兰兹说的话有所误会,“它只是一件仿冒品。”
“您误会了我的意思,”费兰兹转身看着威廉,解释说:“是受十七到十八世纪启蒙运动的影响,乃至十九世纪的工业革命,也正是这个时候哥特式小说兴起。“
“我很少关注这方面,但是我明白你对它有一套自己的见解。而我希望的,是住在这里的你们不要因它的内在产生恐惧。”威廉说着,提铁艺煤油灯朝楼梯口走,手掌握着与扶手融为一体的猫头鹰,定足邀请说:“来吧,我带你们参观一下二楼。”
希里捉过费兰兹的手腕。
别墅楼梯的设计像是故意捉弄人,旋转并且狭窄,形似古堡向上蜿蜒的阴森走道,在这栋堪小的别墅中显得既刻意又夸张。二楼的走廊却宽敞叫人豁然开朗,费兰兹都不禁一笑,这位老先生的心态真是奇怪可爱。
威廉偶尔会靠近走廊的墙点燃勾在上面的灯盏。走廊挂上漆画,凹陷的红色墙面展示着森森寒气的骑士盔甲和半身人像,房门用的是拱形,地面铺就的石砖和墙顶的纹路形成镜面,对比痕迹可谓一丝不苟。
威廉没有久留,考虑他们路途奔波劳累,给他们简单指明各个房间所在就独自驱车回去了。
希里在二楼窗台目送威廉离开,看见关门的费兰兹上楼,他沿着狭窄的楼梯走上阁楼。阁楼的环境比较封闭,只有一扇窗户,蜘蛛和老鼠是这里的常客,腐朽的床板布满灰尘,显然没有打扫这里。
“回卧室吧,这段日子我会叮嘱女仆,让她不必上楼打扰。”费兰兹拉了拉希里的衣袖,示意下楼。
“你要准备一把锁。”希里下楼时提醒。
费兰兹脚步在楼道顿住,他扶着把手侧身问:“为什么?”
“白日把卧室锁上,入夜前女仆就可以回去了。“希里攥过爱人的一撮头发,左右来回晃着玩。
费兰兹不管先生的幼稚举动,转回身继续下楼,”女仆其实不用,她们平日做的事我也可以做。“
希里手指卷了发,“不一样,你的身份不适合做这个。”
“我也是为了你的身份着想。”费兰兹循长廊延伸的灯火走向尽头的卧室,有点喃喃自语的意思,“宅邸里可能没有多余的锁,花园荒废那么久应该没什么值钱的,我用铁门的锁,等明晚再和你到镇子上买新的。”
他抬手捏住下巴思考,“关于女仆的事还没有……”发根突然一紧,他吃痛跟着力道后仰,心底刹那莫名起火。
希里把后栽的费兰兹接了个满怀,”那就明天把原本谈好的工钱结清。“
”幼稚鬼。“费兰兹后脑贴着胸膛仰面瞪眼,手也不打算放过先生,径自掐手臂的肉用劲拧,“疼不疼?”
希里咧嘴龇牙,”疼疼疼!亲爱的,我错了!“
费兰兹松开力道,“不许再使劲扯……”他陡然惊呼一声。
还未把话讲完,希里猛地拦腰将人扛上肩头直奔卧室。
第二日费兰兹把卧室房门用铁链环扣,去厨房煮了壶红茶端到客厅,他记着书房的位置,来回手中多了本书。他正品茶看书,门响了,是钥匙插孔的声音。他搁下茶杯枕在大腿的书没有合上,等着外面的人进来。
门开了,黑裙的少女拿着钥匙,发现客厅的费兰兹意外地愣了一愣,反应还算敏捷地走到费兰兹面前,垂头机灵地说:“先生您好。”
费兰兹这才合起书,看向少女背后走近的男人,竟然也有些意外。
“费兰兹先生!”同样感到讶异的还有恩迪亚,他不敢置信地喊出名字。
“很久不见了,”费兰兹露出一贯亲和的微笑,“恩迪亚。”
恩迪亚今日打扮不如之前作为费兰兹老师时那么严谨,举手投足却拘谨起来,拿出对待主家的恭敬,说:“是啊,我没想到先生您会过来,也没有想到还有再见您的机会。”
“原来这里就是你的家乡,很漂亮的地方。”费兰兹背挨沙发,翘着腿说:“我也未曾想到的。这次过来打算短住一段时日,您是车夫吧?”
“对!”恩迪亚点头,抬手搭在少女的肩介绍,“这位是我女儿伊莎,接受威廉先生安排来处理别墅杂务的。”
费兰兹随恩迪亚的介绍转眸又看了看伊莎,“我明白了。”他目光移回男人身上,温和说:“可是我昨夜临时做了决定,别墅暂时不需要仆人,有您一位负责出行事务足够了。先前你们与威廉谈好的工期以及总共的工钱我待会会一次性结清给你女儿。”
“这……”主家的话令恩迪亚猝不及防,他侧眸,伊莎一脸无辜地摇摇头。
费兰兹心领神会,笑着说:“啊,不是你想的那样。伊莎已经将房子清洁干净了,除了阁楼。”
伊莎张口欲言,费兰兹略微拔高了音量,“我是过来旅行的,不仅是因为威廉的演奏会,更重要的是想与我新婚燕尔的爱人享受一段独处的时光,如果有外人在,不太方便。”
恩迪亚这才留意到费兰兹手指的钻戒,高兴地祝贺几句,也不再多问,“好的,一切听您的安排。”
费兰兹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直接向伊莎要回房子的钥匙,“如果需要你的帮忙,我会提前通知你。”
“是,先生。”伊莎掌心一空,还蜷缩的手指藏到背后,能看出脸色不太好。
费兰兹和恩迪亚再聊了片刻,告知出行的时间就让这对父女先回去了。他在艺术品的展览架取下一块带锁的铁盒,把多余的钥匙关进去,物归原处。他转动一只八音盒的发条,音乐声此起彼伏,上面还有两个小娃娃跳舞。他坐回原来的位置,无聊地摆弄企图快速消耗时间,最后妥协地放回架子,再煮了一壶新的茶水,又发现脏掉的衣服还没有洗,最后翻了几页书,终于坐不住去院子把心头的疙瘩解决掉。
他和小时候一样,在风大的地方固定好晾衣杆,把先生和自己的衣服挂上去。冬日凋零的秃枝长出一抹抹嫩芽,他把桌椅安置在可以看见门的树底,终于喝上热了两回的茶水,他舌尖的奶片融化,混着茶香。一坐就是日落时分,衣服也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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