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计划
结束一次彻夜长谈之后,睡意全无的珊德拉和西弗勒斯在清晨打扫完了蜘蛛尾巷(最后施上几个防尘咒,空置一个学期也不会让这里积灰)。
而后珊德拉开始在卧室里收拾行李。她不顾某位男士正站在门口欲言又止,将轻薄的睡裙裹进其他衣物,塞进了箱子里。西弗勒斯捧着一本书,自知失去了搭话的最佳时机——她一旦投入进某件事,就有几率听不见别人对她说的话。至于半透明的睡衣,他没见她穿过,此刻也当作没看见。
珊德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动作。化妆用的一些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还没来得及被收进行李箱,漂浮在空中。“对了,如果学生发现了怎么办?”
“我以为心思缜密的……”西弗勒斯合起书,像是在把到了嘴边的讥讽忍回去,“我以为你考虑过这个问题。”
珊德拉头也不回地继续指挥化妆品,因此西弗勒斯不必将她弯起的嘴角与眼中波光粼粼的笑意当成误食了少量阿里奥特叶片的后果。她的心情不错,以至于表面上试图撇清关系的提议也显得愉快起来:“继续装作互相看不顺眼的样子怎么样,一言为定?”
珊德拉发现若即若离会让他变得焦躁——她承认有时也想看看招惹他的后果,因此存心在细节上放肆,以试探他的耐性。
西弗勒斯倚在门口没动,但珊德拉听见他把书本扔到桌上。
“……一言为定。”他说,明显没有珊德拉这么愉快。
珊德拉无声地笑了笑,回过身去三两步走近皱着眉头凝视她的人。她拿出一张字条,“麻烦你把它交给校长。我会晚些到霍格沃茨,如果晚餐时有人问起,就说你也不知道。”
‘邓布利多教授,
由于我需要与一位朋友会面,预计无法参加今天的晚宴。但愿能够得到对我们有利的信息,见面时与您详谈。
忠诚的,
ss’
她绝对是故意用缩写署名的,西弗勒斯想着,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要去见什么人——危险吗?”
珊德拉脸上有一瞬闪过讶异的神情,“不危险,就是去见劳伦,顺便打听一下阿兹卡班的近况。”
“既然你的双亲不在那里,”也许是本能联想到了某种可能,西弗勒斯有些不耐,“了解阿兹卡班做什么?”
珊德拉微笑着在他脸颊印下轻柔的吻:“这个暂时保密,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西弗勒斯哼了一声,把珊德拉的字条叠好夹进了书本里。柔软的亲吻让他的心情轻快了不少,但他没有忽略其中隐约的安抚意味。珊德拉仿佛在面对一个懵懂的孩子——他不认为自己需要她以这种态度对待。
“还想对我说什么?”珊德拉说着合上行李,将魔杖放进风衣的口袋里。
西弗勒斯看着她,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过于专注,以至于珊德拉不禁抚上他的脸颊,指腹轻缓地拂过他略大于常人的鼻尖。
“你在想什么呢,西弗勒斯?”珊德拉轻声问,同时感到在这一刻她想要窥视他所有关于自己的思绪。她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占据了多少分量,他愿意为自己做些什么。这一系列的想法迫使珊德拉认清她不再比任何热恋中的人冷静了。
在漫长的等待后,西弗勒斯终于给出了他的答案:“我不希望你把我当作孩子哄骗,又想自以为是地保护我。”
“我没有把你当成孩子。”珊德拉几乎立刻回答,甚至没来得及考虑这样交待自己的真心是否太过草率,“我只是怕——你会讨厌我。”
恋爱一点也不好,珊德拉想,这让她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愈发不牢固。可恨的是这一切都并不受她控制。
西弗勒斯立刻发出了平静的反问:“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因为我们的想法不一样。”
“——那你为什么没有因此讨厌我?”
珊德拉耸肩:“对我来说这不算什么。”
或许是因为她知道他们相似的部分是各自的核心,孤独与自卑早在初见时就显出端倪。多数不同都由相同的内核驱动着,她确信这一点。
“听着,珊德拉,”西弗勒斯握住她的指尖,“我不会因为你假设的那种理由而讨厌你——但你为什么不明白,你完全不用自卑?”
珊德拉决定无理取闹一次,于是她把另一只手又叠在他手背上,直视着他漆黑的眼眸反问道:“你不说,我怎么明白?”
沉默。相信他正在努力措辞,珊德拉继续等待。
“那么我告诉你,”西弗勒斯短暂地移开视线,重新与珊德拉对视时,让她误以为他将要哽咽的错觉已经不复存在:“你……总是让我觉得自己并不配,和你在一起。”
“不配?”珊德拉听到一阵刺耳的嗡鸣。这分明是她想说的话,那个在无意中渴望站在高处让他看见的人分明是她自己。
学会魔咒之后总是率先上前示范;明知不能太出风头却还是争取优异成绩;特意挑选引人注目的舞裙……这为她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与议论。
她一度将这些笨拙的心思视为徒劳。
他平淡却有力的语调宛如在阐述不变的真理,“你很优秀,从来不是只有我一个选择。”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珊德拉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可以不用那么‘优秀’。我该把所谓的天赋都藏起来;那样你们就会轻视我,我的工作也会更方便。”
西弗勒斯稍稍勾起唇角,自嘲地说道:“没有用。你藏不住的,珊德拉,无论你看起来如何平庸……”
珊德拉情急之下用四指抵住他的嘴唇,“你这么认为,是因为你爱我!”
注视着西弗勒斯闪烁的双眸,她彻底明白了,她们的核心确实是一样的。
“我们都讨厌自己——这么说可真吓人,但所以我们才会觉得自己差劲得不得了,”她放开手,轻声说道,“现在的状况是,我选择了你,并且不会反悔。所以你不用担心自己不够好,好吗?”
西弗勒斯试图开口却在沉闷的叹息中不了了之,如此反复三次之后终于说道:“你也不用再觉得自己不够好——如果,我的选择能够让你感到自信的话。”
他曾以为那些沉睡在心中的泥泞会永远无人问津,一次次阴暗的浪潮终究会淹没他;这一刻他望着比任何宝石更加明亮的黑眼睛,望着她干练而美丽的眉目间盈满只属于他的温柔,却开始相信他可以慢慢地和她一起变得更好。
就这样一直看着彼此,携手共赴生命的尽头——西弗勒斯没有想到他会开始期待从未眷顾过他的命运,一如其他所有愚蠢的人那样。
“天啊,我快迟到了。”珊德拉夸张地说,试图从感动中抽身,“我将万分自信地去见我的好朋友,并且期待她会赞叹爱情的奇效。”
这时她不知起了什么玩心,刻意凑近西弗勒斯耳边轻声说:“很感谢你的选择,西弗勒斯,更进一步的实际行动我也是欢迎的。”
她注意到他整个耳朵都变红了,于是趁机指挥着行李箱落荒而逃。还未等西弗勒斯回过神来,珊德拉已经走到楼下的门口。她并非没有想到突然的近距离接触和因此变得浓郁的薄荷清香会给她的恋人带来怎样的感受——一次蓄意作案。
“记得把纸条转交给邓布利多。”珊德拉大声说完就走了出去。一个看似不着调的目标在她心中成型了,为此,她会主动成为劳伦的共谋。
——
劳伦将见面地点选在了猪头酒吧的二楼。这里正好有一间空余的客房,她为了避人耳目特意在一天前就住了进来。珊德拉到达之后施了数层的隔音咒,还把魔杖尖贴于门口以防窃听。
“你的父母到底是怎么回事?”劳伦一等她结束施咒就问,十分关切。
“为黑魔王充当了炮灰,”珊德拉对使用这个带着隐晦敬畏的称呼并不抵触,而它有时也能为她带来便利——在以往需要接近目标时。
劳伦的眉头揪着,她抿唇陷入了沉思。珊德拉装作没有看到她的反常,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知道的,能被关进阿兹卡班的人也算有些本事,但他们——杰瑞米说早就在不知哪一场混战里死了。”
“你真的相信他们已经?”劳伦语气严肃。
“说实话,我没有义务关心他们的生死。”珊德拉看向铺在脚下的破旧地毯,“他们活着也没有来找我,不是吗?好了,劳伦,这个话题可以先放一放——你想在我回霍格沃茨之前见面,一定有更重要的事。”
劳伦重重地捶了下她的肩,“你父母的事对我也很重要!”
于是珊德拉扬起眉毛狡黠地问:“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劳伦虽然立刻叫住了她,却难得地犹豫不决地开口,“是关于西里斯。我想告诉你,当年克劳奇未经审判就把他送进了阿兹卡班,但名义上负责调查他的是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的室长,多洛雷斯·乌姆里奇。”
珊德拉愣了愣:“那是谁?”
在不超过三秒的紧张的沉默之后,劳伦亢奋地说道,“我果然没猜错!她在伪造自己的身世,珊德拉,她声称自己是赛尔温家的亲戚,而她的父亲是威森加摩的成员——事实上他在魔法维修保养部,负责打扫魔法部大楼。”
劳伦态度激烈地说明了乌姆里奇的身世以及这些信息的来源:她的父母离异,母亲应该是个麻瓜。由于合作不可避免,魔法法律执行队以及傲罗办公室都不乏厌恶她的人,因此劳伦可以轻易从那些人口中得到小道消息。但出身这一话题对乌姆里奇本人是个禁忌,向她提及父母无异于自找麻烦。只是她似乎忘了,一味遮掩只会让人更加热衷于猜想
珊德拉追溯着记忆中的家族成员,然而除却伊斯托文之外没有人曾在魔法部工作。乌姆里奇确实在说谎。珊德拉问:“你想让我怎么做?”
劳伦仍以审慎且十分凝重的语气说道:“我不想利用你,珊德拉,但你能很好地和她熟络起来。我想让你接近她,这就够了。”
专注的神情在珊德拉白皙的脸上变得愈发深刻。她紧盯着劳伦的灰色眼眸,比起质问更像在断言,“你没有把全部的计划告诉我吧?”
“老天,怎么又被你看出来了?我可能真的只适合打人吧,”劳伦一改自嘲的笑容正色道:“但我不是刻意隐瞒,只是因为剩下的事不需要你做。”
“从她嘴里套话也必须由我出面。”珊德拉不容置喙地说,“当时魔法部把你塑造成了逮捕布莱克的功臣,你就不得不继续旁观。”
西里斯被捕后,魔法部对劳伦进行了不对外公开的表彰——没有人真正关心劳伦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动机,争相以她为履行职责的典范。劳伦认为这样的‘荣誉’有助于调查真相,但此事让她十分自责。
劳伦懊恼地跌坐在床上,“我当然明白,珊德拉,可如果乌姆里奇怀疑你”
“我可以做到让她不认为自己的记忆有误,”珊德拉停顿片刻,对自己的计划进行了简单的推敲,“假设她通过某些渠道恢复了记忆,舆论仍然会有利于被侵犯名誉的赛尔温家。”
“不行,我不能让你冒险。”
珊德拉提高声调驳斥道:“至少这比你去更可行,没商量。你负责找到真凶,尽量把那个人抓住。”
“但我完全没有头绪。圣诞那天我去看他的时候,他也没和我说一句话。”劳伦揉按着前额。她充分体会过了西里斯倔强性格的两面性,并为此感到苦恼。哪怕劳伦的阿尼玛格斯飞过大海几次三番地出现在他囚房的窗外,他也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眼中含有无限悲痛与哀愁。
劳伦冒险潜入过阿兹卡班,西里斯只是斥责她疯了,但对告密者或杀人凶手都只字不提。
“也许他不愿意把这件事交给别人去做,哪怕是你。”珊德拉冷静地说。
“我不知道他打算惩罚自己多久,但他没有义务蒙冤。”劳伦凌厉的目光让珊德拉心中一动。
“我是个局外人,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去——”劳伦立刻打断了她的提议,“可是斯内普知道了会怎么想?让你去找乌姆里奇就有可能拂他的意,更别说直接去阿兹卡班和西里斯交涉。”
珊德拉的严肃表情没有因为突然调转的话锋而改变。她收回一直抵着墙面的魔杖,在劳伦身旁坐下之后低声说道:“你说得没错,所以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完全没问题,”劳伦豪爽地笑了,“就算你不帮我,我也会答应的。现在你可以放心跟我谈条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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