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误了卿卿性命
沉黑色的天幕覆盖整个村庄,秀娘尖锐惨叫越发清晰,一声接着一声,舒信月咽下嘴里藕片,砰地一声丢下碗,站起身来就要往隔壁院子去,将自己的袖子往上挽了半截,气势汹汹。
家暴不可取,可恶!
她刚迈出两三步,老伯叫住她,连连摇头招手让她回来:“诶,舒姑娘千万别去,去不得啊。”
“为什么?”贺舟和舒信月同时发问道,声音交叠在一起,王潜略微抬眸凝着目光瞧向气鼓鼓的舒信月,她脸颊涨红,嘴角抿紧,一副凶巴巴地模样,他未得到老伯回话,率先起身立在她身侧。
老伯叹息道:“那家的男人和姜老婆子都不是个好相处的,男的叫牛大强,是个懦弱听母亲的话的男人,本来是小两口过得好好的生活,姜老婆子非要横插一脚。”
原来是个妈宝男,舒信月更气了,心底那口郁气凝结在胸腔里,不上不下,膈应得慌。
贺舟咬了个细长微辣的豆腐干,在嘴里慢慢咀嚼,头也不抬问道:“然后呢?”
“然后,还能如何,三天两头打老婆,邻里们去劝,通通都被骂了回来,时间一长,牛大强就越发肆无忌惮了。”
“甚至秀娘这姑娘怀了孕,孩子生生被磋磨掉,造孽啊。”
老伯提起这些陈年旧事,直晃脑袋,他劝道:“舒姑娘莫去,越是有人劝,那一家人对秀娘更是拳打脚踢。”
“那秀娘的家人呢?也不管吗?”舒信月蹙眉。
“哈,家人?”老伯笑道:“女子出嫁从夫,谁能管,来看过秀娘两次,劝她忍着点,就匆匆走了。”
话音刚落,那边院子里又是愈发惨烈的叫声,舒信月忍不了了,打开院子门,冲到了隔壁,入目就是秀娘被打趴在地的场景,她额角跳了跳,猛的推开木门,哐地两声砸在一边的土篱笆上。
“你在干什么?律法里打人可是犯法的。”舒信月言之凿凿,眸光紧紧锁定牛大强的动作,他拎着一根木柴,高高举起要往秀娘身上打,秀娘身子如同一只柔弱的小兔子缩在地上,颤抖着身躯。双手捂着自己的脑袋,不敢动作。
一旁的姜老婆子坐在凳子上,捧着碗筷,津津有味地看着儿子打媳妇的场景,老眼笑得眯起来。
母子两人猝然瞧见了外边的舒信月以及她身后看去来英俊非凡的男人,姜老婆子眼皮子猛的一跳,指着舒信月开口骂道。
“大强,就是这个丫头片子,敢打老娘,你去替娘教训教训她。”
牛大强听母亲的话,拎着棒子就要往院门走去,秀娘害怕地抱住他的腿,冲着他苦苦哀求:“不关旁人了事情,你冲我来。”
“滚开。”秀娘被牛大强粗暴地一脚踢开,倒在地上,气势汹汹拿着棍子往舒信月这里来,眼神像发疯的蛮牛。
舒信月抿紧唇,还没有动作,王潜上前一步挡住她的整个娇小身形,她的眼前是一片宽阔背影,她贴在大人的杯上,小小的探出个脑袋来。
牛大强上下扫视了王潜好几眼,身材挺拔有劲,不过这脸白得跟什么似的,眼尾竟然还有颗艳艳的红痣,和个娘们一样,他拎着木棍在空中掂了掂,放着狠话:“小白脸,识相点就早早滚开,在女人面前逞什么英雄?老子待会把你打得连你亲爹娘都不认识!”
“儿子动手,别啰嗦,打,狠狠打死他们。”姜老婆子激动得捧着碗站起来,咬着牙要撕碎每一个字眼一般叫道。
“大强,不要。”秀娘撑着地面站起来,姜老婆子不耐烦地又狠狠耍了她一个耳光,扯着她的头发,一口又熏又臭的气喷在她脸上:“秀娘,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娘待会再收拾你。”
尖利的嗓音闹得整个村子都不得安宁,有些好事的捏着碗筷特意站到门外看戏,边扒饭边伸长脖子。
王潜倒是丝毫不惧,背后的娇娇儿贴在他的背脊,柔软的身躯让他有些触电般的麻意,他眼尾深邃挑起,无视牛大强的狠话,整个身躯站得如同白杨树挺拔高大,舒信月呵呵两声,踮起脚尖凑近王潜的耳畔,气鼓鼓发话。
“大人,下手重点,太轻了没教训。”她盯着两人,恶狠狠道。
但在王潜听来,就像一只小奶猫娇气地叫唤,他失笑应承下来:“好,如你所愿,下手重点。”
“小白脸,老子要你好看。”牛大强猛的举起就像王潜冲来,一棍子往他的脸打去,还没接触到王潜的一片衣袍,牛大强的手臂以一种曲折的姿势弯在空中,木棍应声掉落,咔嚓一声,骨头错位的响音顿时让牛大强回神,一手捂着被折成弯曲状的手臂,疼到脸色发白。
“哟,大强。”姜老婆子连饭碗都丢了,连忙向儿子奔来。
舒信月开心地拍着巴掌:“这个好,多来几次,我喜欢看,大人好帅,我好爱。”
她亮晶晶的眼眸写满了崇拜,围观看戏吃饭的群众,差点没惊掉下巴,好,好厉害。
速度快到让人看不清,牛大强疼得连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几个吃饭的群众吓得多扒了几口饭。
王潜薄唇微勾,轻轻笑了下,明晃晃似天上清冷的月光,舒信月怔了会儿,眼珠子转到院子里被打到起不了身的秀娘,提着裙摆就冲了进去,扶着人的手臂,叫秀娘坐到了椅子上。
此时的姜老婆子吓得哇哇乱叫,看着儿子曲折的手臂,心里一狠,快步跑进厨房里拿着菜刀就冲了出来:“我跟你拼了。”
“呀!”她大喊着举起菜刀,都要连衣角都没碰到,就哎哟一声倒在了黄土地上,一些凹凸不平的石子咯着她的一把老腰骨,菜刀从天而至,用刀柄狠狠砸了她的右手臂上,疼得麻木。
“哎呦…”母子两人皆是捂着手哀哀痛叫,舒信月小心体贴给秀娘倒了杯茶,好润润秀将那苍白起皮的嘴唇,嘴角都被打肿了,渗出血来。
秀娘瞧着母子两人的惨状,淡淡旁观,眼眸里有些不甘,怨气。舒信月捕捉到她眼里的情绪,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认真道:“你要回家吗?”
回家?秀娘的表情怔住,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舒姑娘,我早就没有家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的日子一日有一日的过法,谢谢你今天特意为我出头。”
秀娘道谢后,便闭紧了唇不肯多言,舒信月没再逼问,直起身子看向门口。
姜老婆子疼得不行,嘴上仍然不肯饶人,骂骂咧咧唤道:“秀娘,你是死的嘛?没看到我和大强受伤了嘛?还不快过来扶我?”
舒信月蹙眉,可秀娘先一步麻木地站起身来过去,姜老婆子起身后,瞅着秀娘没一个好脸色,故意将身体重量往秀娘身上靠,舒信月冷哼了声,姜老婆子才堪堪收敛。
舒信月踱步过去,瞧着捂着手苍白脸色的牛大强,弯眸一笑:“我是秀娘的朋友,这次来只是给你们一点教训,看你的样子很疼吧。”
“秀娘什么时候交的朋友,她根本是个无知的村妇,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莫不是她和你联合起来诓骗我?”牛大强费力挤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气较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弯曲的手臂,呵呵,想来也是,毕竟还有求于人。
舒信月把嘴一撇,扭头到王潜身边,拽住他有劲的手臂,委屈道:“大人,他凶我,竟然敢质问我。”
小姑娘的委屈是演出来的,眼眶一点润湿也没有,反而灵动得可爱,滴溜溜地盘算着什么,聪明地向他寻求帮助。
他灿然一笑,顺势搂着心尖尖,一手揽住她的纤纤细腰,温柔地贴近她,腔调似情人间的床帏呢喃:“信月说得对,不如把他另一只手也折断,如何?”
他咬字在“折断”两字,格外阴侧侧,折断人的手臂,仿佛如同折断一根竹子似的,对于王潜来说,确实简单。
牛大强一听这话,差点尿裤子,连忙哀声求饶:“不不不,英雄,你是秀娘的朋友,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你。”
“娘,你快让秀娘帮我求求情。”牛大强用另一只没受伤的胳膊推着姜老婆子,急切道。
姜老婆子收敛了语气,脸色露出个虚伪至极的尖酸笑来,掐着嗓子道:“秀娘,还不为你相公多说句话,他手断了,这个家可就完了。”
舒信月瞧着低垂着头颅的秀娘,她自己的脸上还满是伤痕,嘴角裂开,额头一个红肿出血大包,诺诺求情,木着眼神。
舒信月在心里一遍遍默念,别求情,别求情,这两个渣滓根本不值得。
她终于抬起头来,露出那张木然的脸,说:“舒姑娘,饶过他这一回吧。”
舒信月听见,牛大强和姜老婆子狠狠松了口气,纷纷向秀娘表态。
姜老婆子眯着眼呵呵道:“秀娘听话,就少吃点苦头,娘以后会劝着大强的。”
牛大强连忙附和点头:“是是是,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动手了,再动手,我就是畜生,这次是我喝多了,头脑不清楚才下手的。”
秀娘不吭声,舒信月冷冷发话:“这一次算你们走运,我以后还会回来看秀娘的,若是再让我发现,你们欺负她,眼珠子给你们挖出来。”
牛大强和姜老婆子心虚地点头陪笑:“是是是,姑娘说得对。”
王潜临走前,递给两人一个警告凌厉的目光,才牵着舒信月回到隔壁院子。
院门一关,
姜老婆子和牛大强往桌子上一坐,阴沉着脸看着秀娘,咬牙发话:“秀娘,我跟娘的手因为你断了,你去找你家拿点银子补偿。”
“银子?你知道的……”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去。”牛大强从鼻子哼出一声来。
殊不知,秀娘被迫应下,也误了卿卿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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