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花苞
到了去“乐锦”报道那天，程锦早早就到了工作室。
一开始她还没怎么留意，后面出租车停下她才知道“乐锦”的设置地点其实跟东敬就隔了一个马路而已。
这条马路叫长泰路，但近两年更名为昌泰路，而“乐锦”的官方地址还是长泰路，不知道是打错了还是怎么。
顺着手机里显示的地址一层一层地找上去，“乐锦”的办公区域只占据一层，程锦本来还以为很小，踏进去之后才发现很宽敞。
看到程锦进来，一个身材娇小长相可爱的女生笑着走过来，“是程锦吗？”
“是。”
“我们总监在办公室等你，就在你右手边顺数第三个房间。”
这么大的排场，程锦突然有些紧张，她淡笑：“好的，谢谢。”
“不客气。”
周围的人都在低头工作，没什么人抬头张望，程锦心里对这个工作环境的好感节节攀升。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程锦敲门，里面传来简洁的回复：“请进。”
程锦抱着一个文件包推门进来，坐在办公椅上的中年女人看她一眼，手指轻敲桌面，“请坐。”
“谢谢。”
“我叫周蓝，是直接负责你的，也是你的直属上司。”
程锦把手里的文件包递了过去：“这里面装着我前些年的一些个人手稿跟这段时间完成的一些作品，请您过目。”
周蓝没多说，直接打开翻阅，动作干脆利落。
程锦静静地打量着她，眼前的女人跟所有对女强人的描述字眼都基本符合，才能出众，精明干练，一丝不苟。
跟着这样的人学习，你的心里会没由来地感到安定。
她把手稿整理好，重新放回文件包里，“我没有看走眼，你是有天赋的。”
程锦松了口气，感到羞愧：“我有两年没画了，手已经很生疏了。”
“确实，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你的灵感构思都无法让人诟病。前几年你画法熟练，但稍显稚嫩，现在画法成熟了，在某些线条上却生疏了些，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得出不够流畅……”
程锦点头：“这也是我自我认知到的，这段时间画出来的废稿确实也比较多……”
这位总监的话一下就说到了点上，给程锦的心里也打了一剂安定剂。
她喜欢服装设计，不只是把它当成一项工作而已，她还是想要继续学习下去的。乐锦，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平台。
周蓝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不过我还是有一些疑惑，你本科读的是服装设计，研究生转成珠宝设计，毕业之后从事的也是珠宝设计的工作，为什么突然又想转回服装类的工作呢？要知道，虽然都是设计，但是珠宝科跟服装科是两项不同的东西，就算有交叉也不会很多，如果不是死磕一项的话，你在哪一门的造诣都不会高的。”
这就相当于同时花时间学习两门艺术一样，而且这两门的相似程度这么高，搞不好还会成为彼此进步的障碍。
程锦苦笑，她当然也知道。
她一开始坚定的就是服装设计，后面跟庞素英的关系有所缓和，有一次她进了医院，在病房里她把她准备读研的事跟她说了，她知道这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叹了一句：“现在服装品牌这么多，一个初出茅庐的设计师总得花个二三十年才能出人头地，我就怕我等不起，看不到你辉煌的那一天……”
“珠宝设计受众少，行内重视人才，总比服装行业好出头一些。”
程锦当时没说话，后面庞素英生了一场大病，差点病危通知书都下来了，她拿着庞素英的医疗单子，后面还是默默去考了珠宝设计。
后来她才知道，庞素英这么积极地想让她改志愿，无非是因为珠宝行业接触有钱人的渠道多，容易跟他们搭上线。
周其轩不就是其中一个吗？
当初他就是在一个珠宝展上对她一见钟情，这才有了后续他跟她母亲都努力促成的相亲。
程锦右手捏着左手，问道：“我自认为我的能力不是很出众，也有两年行业空白期，当初我也没有往贵公司投简历，我能问一下，贵公司选上我的理由吗？”
这是程锦最不解的地方。
若是说她投了简历，他们这边处理的时候不小心出了差错，把她的资料扫了进来那倒也还说得过去，但是她明明就没有，是他们主动找上门的，这怎么也解释不通啊……
周蓝笑了笑，也没隐瞒，直说了：“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其实在杂志上看过你的作品。”
“那个时候你初出茅庐，在《锦瑟》的热度不高，但你的作品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总是很轻而易举地打动我，后面的《锦瑟》我一期都没有错过。”
“再后来，你突然消失了，《锦瑟》官方给出的原因是你停笔了，归期不定，我一直在等你重新出山。”
“我相信你的归期不定一定是有归期的，结果证明——我是对的。”
程锦心潮震荡，久久说不出话来。
那些只是她大学时候一些比较满意的练笔，她当初选择把它们发表出来也只是简单地想要挣一些生活费，毕竟她那个时候是真的很缺钱。
她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在几年之后，能赠予她这么大的一个彩蛋。
归期不定却有人等着，你的一些不经意却是别人能珍重起来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程锦的脑海中突然就浮现起封程那张淡笑着的温和的脸，永远不计得失，没有顾虑……像是一簇流星划过，闪耀她的整个青春。
周蓝：“我不知道你跟你的前公司闹了什么纠纷，东敬那边两个星期前突然在珠宝设计界放出了一些对你不利的东西，现在你在那行的名声不太好，既然我们工作室接纳了你，那么在这件事情上也会给你提供适当的帮助。如果你想起诉他们，可以来找我。”
程锦笑了，怪不得她前面投的那些简历都石沉大海，没有一丁点声响，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原因。
程锦：“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不会让它打扰到我现在的工作状态的。”
“那就好，我让沐沐带你去你的办公桌，你这几天可以跟着她熟悉一下我们的工作流程与工作环境，尽快上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周蓝低头继续改稿，“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
“我叫林沐沐，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问我哦，我的位置就在你旁边。”
还是刚刚那个笑起来很甜的女孩子，这种女生一看就让人很想亲近。
程锦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林沐沐扫了一眼周围，突然凑近程锦的耳边小声地说，“我知道你是青依，周总监跟我讲的。”
“你真的好厉害，二十岁不到就能交出这样的设计稿。”
青依，是过去程锦在《锦瑟》发表作品时用的名字。
程锦摇头：“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对这些都已经很生疏。”
“没关系，周总监人很好的，你跟着她能学到很多东西。”
林沐沐话音刚落，隔壁一个男生不服气地回道：“你可别欺骗新人啊，沐沐。”
“我什么时候欺骗新人啦？”
“你问问在场的谁敢说周总监人很好？别说跟她学东西了，没被她骂死就不错了。”他叹了口气，“妈的，我最近改稿改到吐了，她还不满意……”
“薛子萧，进来一下。”
办公室里传来了周蓝无情的声音。
薛子萧抖了一下，以为她听到了，后面想想这个距离应该不太可能，而且他说得也不大声。
“你们先聊，我进去死一死，估计又是稿子的问题。”
看着薛子萧有些颓废的背影，林沐沐偷笑：“锦锦，你别看他这样，他可是名校出来的，去年面试排名第二。”
程锦：“刚毕业没多久吗？看着挺年轻的。”
“嗯，去年毕业，靖州美院的。”
“……”
她还是不要随便说话了，一说就要炸出大佬。
“不过他这人挺风趣的，也很好相处，你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一下他。”
林沐沐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十一点了，我们去吃饭吧。”
“这么早吗？”
“没事的，这里工作时间很自由，只要你没什么事做的话都可以早退，你现在也还没有分配任务，走了也没人会说你。”
林沐沐一看就是早退达人，她对着程锦嘘了一声：“拿包，我们走的时候小声一点。”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是很容易建立的，程锦跟着林沐沐吃饭看电影，回家的路上两人已经有很多话题聊了。
回到家，收到周蓝发来的邮件，按照她的要求大概构思了一下元素，画了一下草图，程锦便关掉电脑，早早上了床。
现在才不过十点半，但程锦觉得她这一天是开心充实的。
但平时一直都是十二点多才睡，现在一下子这么早上床，生物钟调不过来，程锦翻了几个身之后，最终选择刷半个小时手机。
她微信加的人不多，除了徐莱爱发朋友圈之外，其他人都像是一潭死水。
哦，不对，最近还多了个封程。
程锦往下拉，毫无意外又看到了徐莱每日一条的日常。
【莱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哀家出狱啦！！！酒吧！烧烤！按摩！火锅！帅哥！都给我领牌子！哀家很快就来临幸你们！】
程锦挽唇，给她点了个赞。
【程锦：先庆祝你重获自由啦，我今天也正式工作了，双喜临门。】
没过多久，徐莱回复她【啥？那不得到外面庆祝一下？什么时候约起啊？】
【徐莱：我跟你讲，得津路那边新开了一家按摩城，我那些小姐妹说里面帅哥超多，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耍男人！！！】
程锦跳出朋友圈页面跟徐莱私聊。
【程锦：这么发朋友圈，你不怕你哥了？】
徐莱没回，程锦继续点回朋友圈页面。
大概刷了四五条左右，程锦又刷到了封程新发的朋友圈。
两个小时前发的。
程锦一看，难得不是养生文。
这次简洁的只有四个字【恭喜，顺利。】
他这话，就好像是在刻意跟谁说一样。
程锦心里划过异样，还没来得及多想，屏幕顶上跳出了徐莱的回复。
【徐莱：没事，我屏蔽他了。】
【徐莱：我傻啊，才刚出狱，肯定要在他面前乖一点。】
程锦眉眼一弯，回道【反正你有分寸就好，别又被关了。】
【徐莱：那不会，我才没那么背呢，这条朋友圈我连邢靳都屏蔽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上次她就是不设防，不知道徐禾舟就在邢靳旁边，所以才把话说得这么大声让他听到了，这次不会再这么傻逼了。
同样的坑，谁会跳两次啊？
程锦聊着聊着，突然想起阳台门还没关。
怕夜晚下雨，雨水会洒进客厅，程锦起身去关门。
再次看手机的时候，多了五六条徐莱发过来的微信，而且微信数量还在不断增长中。
程锦：“？”
点开一看，哀嚎一片。
【徐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徐莱：我去他丫的，谁他妈给我多事把我朋友圈截图给我哥了？！】
【徐莱：我是真的会谢！！！他妈的，纯纯有毛病吧？！】
【徐莱：这人是过得有多不幸福啊？还是说单纯看不得别人好？！】
程锦往下滑，基本都是徐莱的牢骚，最后是一张聊天截图。
点开，是徐禾舟跟徐莱的聊天页面。
只见徐禾舟先是给徐莱甩了个问号，后面徐莱问怎么了，徐禾舟就直接甩截图了。
【徐禾舟：？解释解释】
“……”
程锦不忍再看，点了出去。
【程锦：那你还能出去吗？】
【徐莱：……】
【徐莱：不知道，我现在都不敢回他……】
【徐莱：妈的，要是被我知道是谁泄的密我立马把他的名字写下来贴到鞋底下拍他个稀巴烂！！！】
【程锦：能同时加你又加你哥的没几个吧，不然你排查排查？】
徐莱一想，也有道理，她立马打开通讯录，一个个看，一个个想。
【徐莱：好像也没有谁有作案动机啊……】
【徐莱：不会是邢靳那狗吧？他有前科的！】
程锦正想提醒她邢靳被她屏蔽了，但徐莱已经情绪激动地给邢靳打了电话。
手机响的时候邢靳刚好洗完澡出来，拿起手机一看，犹豫着要不要接。
又是这样的夜晚，又是这种突如其来的电话……
上次那事他足足被徐莱那婆娘明里暗里针对了半个多月，每次跟她打电话都阴阳怪气的，要是再来一次……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吃得消。
怕徐莱真的有什么急事，邢靳还是接通了。
“我去你妈的！！！”徐莱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电话里爆开。
“……”
邢靳：“大姐，我没惹你吧，你怎么又突然打电话来骂我？”
徐莱突然压低声音：“我哥没在你旁边吧？”
“不在，我现在在家。”
“行，那我问你，朋友圈截图那事是不是你干的？”
“什么截图？”
“就是我发的那个朋友圈啊。”
“什么朋友圈？”邢靳问，“你刚发的？我现在去看看。”
徐莱一顿，这才想起了自己把他屏蔽掉这事。
“等等，没事了，该睡觉了，晚安。”
“什……”
那边已经挂断。
邢靳简直无语至极，这女人没毛病吧？
这是又干什么亏心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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