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年少04
迟温朵家住在南区和东区的交叉处，但还是属于南区边界。
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迟温朵提着一个包回了家，小区里路边的树枝光秃秃的，没有夏天时绿油油的一片好看。
迟温朵家住在二楼，刚走到楼下，就听到二楼的窗户被刷的一声打开。
条件反射的抬起头，就看到迟正阳热情的招呼。“朵朵，楼下告诉你李叔下午改四点。”
而后，朝她眨了眨眼睛，迟温朵立马get到，朝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好，知道啦。”迟温朵好脾气的应下，叹了口气，果然是亲生的。
李叔家和他们家已经是二十多年的老邻居了。迟正阳成日里约着去下棋，一下就是一下午，有时到了晚饭时间也不想着回家。
为了这事，文玉也没少和他生气。
迟温朵在李叔家打了招呼，李叔和她话了几句家常，便急匆匆的赶去接孩子了。迟温朵上了楼。还没进门，就闻到了饭香味。
敲了半天门没有人来，迟温朵只好自己从包里翻出钥匙。
屋内的景象如同迟温朵料想一般，迟正阳坐在沙发上假装看报；文玉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上最无聊的动物世界。
当作没有看到，迟温朵有条不紊的换鞋，挂外套。洗完手，又走到餐桌前倒了一杯水喝。
一系列操作下来后，两个人竟然还是无动于衷。
迟温朵没忍住笑，“我看出来了，太假。”
迟正阳别扭的僵直了脖子翻了页报纸，紧接着文玉拿起遥控器换了一个频道。
屏幕上正好播着一个热血偶像剧，男主角为了梦想和家人大闹一场准备离家出走。
“唉，现在这世道啊。孩子一个比一个没良心。”文玉酸乎乎的内涵。
一旁的迟正阳放下报纸，也装模作样的看向电视屏幕。“可不，有家不回…”
迟温朵又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唉，现在这世道啊，回家都没人帮忙拿行李。”
“明明就一个小包，我都…”看见了三个字，被文玉的一个胳膊肘顶了回去。
站起身，迟温朵故作停顿。“算了，还是让我男朋友先回去吧，下次来。”
话音未落，沙发二人组蹭的站起来。利落的冲到她面前。
“哪呢？”
“快把人请上来。”
……
几秒后意识慢慢回转。
“嘿，你这丫头。”
晚饭期间，迟温朵饱受了一顿来自父母的特别关爱。
无非就是两个话题，一个在于她从学校回来没有先回家而是去了公寓，一个是男朋友事件。
兜兜转转就落得一句话，“你想出去住可以，早点找个男朋友结婚。不然啊，还是老老实实和我们住在一起。”
那你们还给我买房。
心里这么吐槽，可也不敢真的说出来。迟温朵觉得自己才大三，结婚这种事情急不得。一顿饭吃下来，心情莫名的烦躁。
早早的撂了碗筷，说自己吃饱了。
饭回到自己房间后。迟温朵内心燥热，翻了几次身后，从床上下来。蹑手蹑脚的从桌子底下的收纳盒里拿出一沓东西。
她有一个特殊的小癖好，爱收藏成绩单。小到每一次月考，大到后来的高考模拟卷。
从高一开始，她就会把每一张成绩单留下。然后用荧光笔把自己那一行画出来，并在纸张的空白处写下自己的名字。
看着自己的成绩单上变换着的数字，迟温朵忽的又弯下腰，从里面拿出一沓略微新一点的成绩单。
那是自己在高四复习班，一年里的成绩单。厚度竟然足足有自己高中三年的一半。
即使自己亲身经历，迟温朵也有些感慨，这究竟是考了多少次？
那段日子是她最不想回忆，也最害怕回忆的。
毕竟，大多数人会去赞扬高考成功的孩子，也会有人去安慰失利的孩子。
鲜少会有人去在意他们这些，选择再来一遍的“特殊人群。”
高考的压迫感重新席卷了迟温朵的脑细胞，迟温朵忽的笑笑，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受虐倾向在。
大概只有把自己摆在同样的位置，她才能更好的去体会梁宁星的想法。
老师，不应该站在制高点上去批判学生的不足。而应该做为过来人，去帮孩子解决问题。
起码，这是她做学生多年来，想要拥有的老师。
整理了下被翻乱的成绩单，迟温朵被一张没有署名的，吸引住了。
同样的被荧光笔画出来了一行，是梁墨瞳的成绩单。
梁墨瞳三个字被蓝色素描笔圈出来，拉了一条线到空白处，并写了一句少女心事。“这，可是我心水的男孩子呀。”
字迹已经不太清晰了，时间久远的，她自己都快忘记了。
这张成绩单，是第一次。她发现两个人的名字竟然挨在了一起。可也只有物理单科成绩，她并不了解梁墨瞳的其他科。
当时老李办了一件特别人性的事儿，就是无条件的为学生提供算题的草稿纸。
那时候他们疯狂的做卷子，但办公室里永远有你做不完的卷子。
有时候卷子印多了，老李就会拿一沓让他们用背面打草稿。迟温朵数学不好，所以一般不怎么要。再说，草稿纸，随便扯一张纸就能用。
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那天迟温朵草稿纸用完了，杯子里的水也刚好喝完了。
打完水，去找老李要几张草稿纸的想法，就那么冒了出来。
迟温朵犹记得自己走进办公室找班主任要草稿纸时，班主任的反应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一中的办公室是按科目划分，老李是教数学的，和梁墨瞳的班主任恰好在一个办公室里。
迟温朵敲门打了一个报告，得到允许后，她走到老李跟前。“老师，我想要几张草稿纸。”
“嗯？”老李的脑袋探出来，随后又缩回去，“谁啊，什么呀？”
“老师，我说，我想拿几张草稿纸…”迟温朵的声音不算小，却还是被老李的声音盖住了。
“对面意识真tnd差，开局就让我反了个蓝。”
迟温朵：“……”
“这局我们稳赢，废话！对面射手都让我拿一血了。”
“老师！我说我…”迟温朵拔高了嗓门，隔壁老师都看了过来。
“艹！”老李毫无波澜，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游戏世界里。
在那个时候，以及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迟温朵都很反感他们班主任，她讨厌这种不负责任的老师。
如果不是她去复习的话，她可能都发现不了老李的另一面…但回过头来想，她很庆幸老李那时的不负责，让她有机可乘。
“那个，同学，我这儿有几张废纸，你先拿去用。”隔壁老师伸手递给了迟温朵几张草稿纸。
“谢谢老师。”迟温朵伸出手去接，眼神跳跃了一下。是梁墨瞳的班主任。
不知道为何，青春期里不论是早恋还是暗恋，对方的班主任就好似那一方的家长一般，会给人莫名的紧张感。
迟温朵道了声谢，走出办公室，那位老师给她的草稿纸里，夹着一张他们班的成绩单。
她没有立马拿出来看，而是把那张成绩单，藏在了最后。把那一面紧紧的贴着胸口，回了教室。
一直到晚自习，迟温朵才将那张成绩单拿出来，细细观摩。
他的名字，在五六十个人里显得那么突出。墨瞳，本就很好听了，加上梁姓，又显得更朗朗上口。
梁墨瞳的成绩放在理科班来看并不算出众，因为他所在的班级是那三个档次里最普通的平行班。
档次只分在了理科班，六个尖子班，六个冲刺班，外加十个平行班。如果说，六个文科班是他们学校食物链的底端，梁墨瞳他们就是倒数第二了。
即使理科的平行班，占据了大概率的数量。也仍不能让学校多些偏爱。
尽管如此，梁墨瞳的物理成绩竟也能在这上千人里脱颖而出。与自己出类拔萃的英语成绩相伴，而后挨在一起。
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道不清的羁绊。
也正是因为如此，梁墨瞳才更得迟温朵的青睐。在佼佼者层出之地，自己又身在泥潭里，他的长处没有被埋没，他也没有因此堕落。
早读背课文时，迟温朵读到《爱莲说》，里面的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大概这就是对梁墨瞳在她心底的形象。
迟温朵在梁墨瞳身上找到了共鸣，或许在现在看来，当时的自己很幼稚，很可笑。可迟温朵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正是因为这种想法，她才没把心中那团小火苗熄灭。
心下一动，迟温朵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编辑了一会儿，发了一个邮件出去。
高中时期，迟温朵最爱的一句格言是王尔德说的这么一句话：“weareallinthegutter，butsomeofusarelookingatthestars”
“我们都在贫民窟中,但我们中有一些人正仰望着星星。”是原意。
他们语文老师给出的释意是：吾辈皆身处沟渠之中，但仍有仰望星空者。
迟温朵不想去在意先人当时的“沟渠”到底代表了何意。在那个时候，她看到这句话，内心就被深深地触动了。
身处低谷，哪怕不冲上云霄，也还是会挣扎，希望回到地平面。
这是她的释义。
迟温朵脚放在椅子上，环手抱住双腿。在她心里呀，他同她，是同道中人。
回了家，迟温朵碍着爸妈的眼色，也不敢提回公寓住的事。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为了减轻在家挨骂的概率，迟温朵毛遂自荐要去置办年货。
客南总是年味十足，从腊八开始，过年的韵味就要溢出来了。
年货置办，从腊月二十，能慢慢拖到二十七八，才算结束。
迟温朵不会骑车，便叫上了李叔家的小姑娘——李言之。
昨天夜里下了雪，迟温朵早早捂上了大棉袄，还围了一条围巾。准备下楼叫上李言之一起出发。
小姑娘今年才高二，也是家里的独苗。又加上是老来得子，导致李叔对她格外宠，便造就了不好管的局面。
还未敲门，就听得里面的争吵声。迟温朵敲门识趣的手刚要落下，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李言之的样子随她妈妈，高鼻梁、大眼睛，生气的时候腮帮子鼓鼓的。
看到她后，点了点头。而后，回过头不耐烦的喊了一句。“我说了不穿！”
低头看了一眼李言之，小姑娘上身只穿了一件大衣。底下还穿着短裙，腿上是薄薄的一层打底裤。
和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果然，小姑娘年轻气盛。
“别烦我了，温朵姐都下来了。走了！”说罢，哐叽一下，李叔还未出口的话，就被那门隔开了。
李言之面对迟温朵的时候，态度就明显缓和了不少。“走吧温朵姐，车子在公园那边停着。”
迟温朵轻声应下，看着李言之有韵律似的晃动着的马尾辫。忽的，想起来周围人都叫自己朵朵。
而只有她叫自己温朵姐，有一次她好奇，便问李言之理由。
李言之当时还小，头上扎着双马尾。小大人儿似的回答。“都叫朵朵多土啊，还是温朵姐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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